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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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言起身,出门前柳青迅速给她披上披风。

    刚坐到正厅,世子清朗的声音就被飘荡的风雪从远处带进来。

    温永宁快步走入屋内,一开门屋外的风雪就带着冷气吹进来了,还没吹到温言,门就被浅椿立刻关住。

    世子卸下披风的扣子给厮,浅椿端着暖炉的托盘递到人面前。

    温永宁拿上暖手炉,落座在温言对面的梨花木榻上。

    温言给口吐白雾的世子爷倒了杯热茶。

    温永宁举起瓷杯,被寒风吹得僵硬的俊脸立刻活络了许多,笑嘻嘻地对温言:

    “安王的一杯茶真是救了本世子的命,真可谓是雪中送炭,人间有真情。”

    “行了,别油嘴滑舌了,你冒着这大雪天,不在你的世子府里潇洒,何故到本王的寒舍取暖?”温言喝着热茶,不紧不慢地道。

    温永宁是定远侯温禀,也就是先帝幺弟的长子,算一算温永宁也是定远侯晚来得子,自然侯府上下都疼爱这位尊贵的世子爷。而且太后和定远侯的夫人谢环是姐妹,所以太后有时会让谢夫人带着世子进宫看望彼此。

    温永宁和温言岁数相差无几,温言如今十九,温永宁比温言大四岁,但论起辈分来,温言算是温永宁的长辈,但温永宁从就喜欢拉着温言上蹿下跳。

    温言时候体弱更甚,每次世子来抓她一起玩,总会被宫女太监一顿找,弄得宫里不得安宁,但太监宫女还不敢上报皇后,毕竟两边都得罪不起。

    世子缺心眼,但是记仇的天赋跟定远侯一脉相承。

    但有次温永宁带着温言和温子薄偷偷出宫玩遇到了意外,最后温言只记得自己再次清醒,已经身在宫中。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后脑那处生涩地发痒剧疼,嘴里血味浓厚的不行,温言当时连指尖弯曲的程度都做不了了。

    她问浅椿,大宫女边擦拭着她的冷汗,告诉她受伤是因为出宫游玩的时候不心落了水。

    温言疲惫地闭上了眼,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个月过去了。

    等她病好了之后温永宁和兄长也没有出现,后来浅椿告诉她这件事情闹得不。

    世子被定远侯抽了鞭子,温子薄被罚禁闭一月。

    温言想着自己终于清静了些。但没想到记仇的世子在知道她病好了之后,还是托人垫着软垫顶着开花的屁股来找她了。

    那时,温言还试探过温永宁的口风,为什么因为我拖累你被了还要找我玩?

    世子也是疼得直哼哼,但温言还是明白了温永宁抽吸下的真意。

    意思就是他是兄长,得保护的。

    温言没告诉天真的世子,按辈分她为尊长。

    经过温言的大病之后,温永宁也知道温言的体弱,整个人像是长大了不少,可靠了许多。

    这么些年下来,世子和安王的友谊也没淡过。

    温言想,反正温永宁的厚脸皮,能有几个抵得过呢?

    想到此处,温言呷了一口茶,呵出一口暖气,“找我何事?”

    温永宁吃着侍女端上的糕点,就着茶咽下去才开口:“初春之际,我要开一个诗词会,你也一起来吧。”

    “好。”

    温永宁正准备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劝自己这位祖宗出门走走。满腹的草稿还没蹦出一句话,就被温言堵回去了。

    “啥?你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不会挖坑诈我吧!”温永宁的剑眉夸张的扭在一起,外人看起来相貌堂堂的世子爷在温言面前就像个孩似的,毫无收敛。

    温言假意无奈地。“世子盛情邀请,本王怎可谢绝世子好意?”语气中带的些许委屈像似温言才是一直被戏耍的那个人。

    温永宁刚要张口,反驳自己以前的盛情邀请怎么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缺心眼的世子在这时难得机智一回,既然温言已经答应下来,自己再翻旧账,这事肯定成不了了。

    温永宁笑嘻嘻地了个哈哈过去,“那既然如此,安王殿下就耐心等待本世子初春之时开的诗词会吧。”

    两人在屋内聊天聊地,虽然是世子一个人的独角戏,温言偶尔看着书回应几句,但也算是一片祥和。

    午后,屋外寒梅坚韧地在狂风中屹立不倒,梅花香吹不进的高墙琉瓦之中,是暖气袅袅的舒适。

    温言一如往常地坐在书房内,这次倒没有在读古书,她正在审阅每月的书信,都是些来自各地方暗兵首领的回件。

    暗卫私兵确实存在。

    在外风评行事恣意傲为的安王爷不带点高手护身,对家那些老混子还不高兴疯了。

    暗刺,又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而且积兵不仅为了自保,前些年梁王朝的边境境况算不上好。

    从大梁建朝开始,和蛮族的斗争是根深蒂固的,双方这一百多年大战争从来不断。到了梁文帝这一代,爆发出的战争等级更是一再提升。直到四年前,梁文帝才松了口放权武将出兵压阵。

    战局才有了转机。

    也是直至最近,前线传来了捷报。

    ——蛮军递了和降书。

    温言翻阅着案桌上一沓暗色的信封,从中抽出一张,是有关于前线最新的情报。

    一边浏览着信纸上的密文,温言回忆着之前幻梦中看到的荒诞。

    在边境前线急需后方的粮草兵力支援之时,那个世界里的朝堂上下只谈情爱,荒淫无道,百姓民不聊生。

    那个把马跑的口吐白沫的士兵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皇位上的那位早就神志不清,战报根本传不到昏君的耳里。

    至此,温言琉璃似浅淡的双眸暗沉了一瞬,那些个荒谬的情节她绝不允许在如今的梁国重复上演。

    蛮族的问题实实在在困扰了大梁几代的子孙,但如今的圣上早已放言主战,铁了心要在自己这代解决后患。

    现如今的梁王朝温子薄主位,可梁文帝所有的子女中,封官加爵有实权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安亲王。

    梁文帝一共七个皇子四个皇女,除了温子薄的其余六个兄弟,被发配边疆,或是夺封爵,幽于府第,只不过温子薄念在最后的七皇子是个七岁幼童的缘故,下令安置在宫里好生教养。而三位皇女选择的是与青俊通婚远嫁,从朝堂斗争之中早早抽身。

    而温言选择了最为艰难的一条路。

    在龙子夺嫡中她能和温子薄达成双赢,除了他们本身有足够的胆识智慧,也因为她与温子薄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他们的生母柳氏只是一个家境低微的工部官员之女,不过容貌出彩,被皇上寻访时一眼相中了街边选簪的柳氏。

    入了宫生了五皇子温子薄之后被抬为婕妤,但是梁文帝是个风流成性的性子,柳氏又是个家碧玉的性格,很快被先帝尝过滋味后就抛之脑后,还是一次醉酒后乱入了柳氏的寝宫就这样宠幸了柳氏,因此母亲怀上了孩子。

    五皇子自幼聪慧,倒是让先皇喜爱。

    又连着两胎喜讯,后宫内一向跋扈的于贵妃再也憋不住了,她的四皇子只比温子薄大两岁,先是明面的压,后来月子大了,于贵妃给柳氏送了一碗加料的银耳羹。

    柳氏的身子骨本就式微,难产生下温言后,在下一个春天降临之前就死了。

    死在那年寒冬中雪铺得最厚,梁文帝寝宫银碳烧得最旺的一天。

    温子薄从照顾温言,先皇爱屋及乌,怜惜孩子出生就没了生母,就下旨让温子薄兄妹移到无子女的皇后名下教养。幸好皇后是个宽厚的性子,没有出现历史上的常见的虎毒食子的境遇。

    但这些事情给年幼的温子薄埋下了对于四皇子一派仇恨的种子。

    当今圣上是个狠心冷酷的性子,但对于胞妹和太后倒是保留了最后的温情。

    温言能够在全国各处集结暗卫兵力,也是经过温子薄的首肯的。所以,她才想不通自己那位通明勤政的皇兄会因为后宫耽误国事。

    温言想着梦境里的温子薄,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最高的石阶之上向下望去,温言站在几步外旁观这一切,男人眼底的不屑溢于言表,毫不顾忌地当众和身侧的女人调情。

    那瞬间温言比任何时刻都要耻辱,这是温子薄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的行为。

    不过现在她是越发期待了,温言真想看看系统口中道异香的威力多大,即使在这个世界里,也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神志吗?

    手里的书信很快都被翻阅完,信上依旧是汇报着照常的情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看完温言就提笔回了信,除了跟以往交代的回复相同外。落款之前,笔尖停顿,少女思索几息,信件上多了两排墨痕。

    等墨迹晾干,温言把信放入信封之中封好。

    “柳靛,过来。”温言把信封交给暗卫,柳靛接过信封揣入怀中,待命。

    温言用热毛巾擦拭着沾染上墨汁的手,白皙的手上的一点黑,十分明显。

    温言交代柳靛,“把信按例送到暗庄去,下个月的物资让暗庄多准备点棉花,肉干还有烈酒。”

    毕竟这个冬天雪大了,让人难熬。

    柳靛听着主子的嘱咐,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嘴角微微弯起,语气不显,这个冷硬的男人冷声领命,但心思却活络得很,内心戏像个老妈子一样,欣慰着主子的关心。

    系统在温言的脑海里语气欢快地蹦跶着,告诉温言,这个暗卫在脑海里夸她。

    温言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柳靛低着头没有注意到。

    “看来,你的功能还没有被我挖掘完全呢?还可以窥探他人心中所言,那我之前可谓是赤身裸体地在你面前呢。”

    系统听着逐渐危险的语气,抱住自己刚化形的白胖圆身体瑟瑟发抖,自从遇上温言之后,系统总能体会到那种让它脊骨一寒的感觉。

    能屈能伸·绝不狗腿·统子哥赶紧谄媚道:“哪能啊?没有主人的允许,我是万万不敢探查您的心思的,而且,我有相关的处罚条例,对于宿主的保护,是不可以随意扫描宿主的内心的,我只能扫描出您的情绪波动而已。其他的是要上马赛克的。”

    “马赛克,又是何物?”

    “就是一些哔的,哔的,哗的--东西。”系统刚了一句话,就没了动静。

    温言脑内唤了一声系统,却自动跳出一条长句。

    “反派BOSS养成系统因涉嫌语言敏感字眼,被禁言一时。”

    温言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是生出一丝笑意。霎时,温言的容颜比庭院里的腊梅都要盛放几分。

    系统这个样子,倒是比之前有趣多了,看起来日子也不会无聊到哪去?

    美貌的安亲王这么想着。

    温言让柳靛送信去,安排好事务,自己又开始看起了书。

    起来近日这段日子,她看的书是让手下搜集的诗词集。

    温言看着书皮上的署名。尤文轩,三个字明显也算耳熟。

    正四品大臣尤敦,嫡出的尤家次子,文采斐然,六岁就被国学大师越然收为内门弟子,十岁就可以作出惊艳四座的诗词,算得上京城的青年才俊。

    温言低垂着眼神,落在尤文轩三个字上,漫不经心地想起,也是“自己”的老相识了,梦里却是个被妖女迷得五迷三道,还把自己一家给卖了的“孝子”。

    温言以前是见过他的,也现场听过他作出的诗词,的确有才华所在。这等才子最后跟个妒妇一样共侍一女,天才居然在这样的地方“伤仲永”。

    只是这样想着,温言对于妖女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也不知尤文轩这次能不能坚守本心?

    温言想起这妖女祸害的良家男子,深感扰了自己念诗的兴致,合上书。

    后天是她进宫的日子了,得做点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