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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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温度一到夜晚就会骤低下去,又是白日下过雨的缘故,春风带着湿冷的气息吹拂过万家紧闭的门户。

    月辉洒落在人间土地之上。

    隐秘的路口处被皎洁的月色划过,照亮了暗处的一人一车。

    站在车马前卑躬屈膝的男人的背影显得更加渺,当月色照亮他的面庞,狰狞的伤痕一闪而过,样貌粗粝犹如鬼神,孩童要是见着,肯定是夜夜啼哭不止。

    外边的人一动不动,车厢里面没有一丝声响。这诡异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庞勇义武将出身,几十年练武如一日,身体热气充沛,稍稍提起点气力,体内就血气翻涌,他抵御这点寒风自然不在话下,死熬下去只不过对那孱弱的安王更不利罢了。

    庞勇义平生最看不惯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贵胄,一点都没有以前先祖尚武的风气和血性。尤其新帝上位的这些年尽整些附庸风雅的事情,甚至还允许女人上朝参政,安王也是,一个女子,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寻常女子早就相夫教子,到现在还到处招蜂引蝶,放荡至极。

    想到这儿,男人眼中悄然浮现出鄙夷的神色。

    可惜车厢里的情形和它朴实的外表天差地别,温言盘坐在的地方四角都是用厚厚的绒毯铺好裹起,正中的一张方桌,各种吃食果子,两侧的暗格还有柳靛特意准备的零嘴果脯,每次只要是柳靛一同随行,他总会把马车里塞得满满的。

    温言和柳靛提过几次不用准备如此充足,毕竟每次她一个人也吃不掉那么多。也是这仅有的几次,一向忠实可靠的暗卫就沉默地卸掉包袱,一个人默默地把东西往外搬。

    温言这才发觉那些她看不到的角落还有更多隐藏的“宝藏”。

    久而久之,可能是受不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总用温顺隐忍的眼神看她,温言无奈只能随他去了。倒是没想到,这些体贴过极的安置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外面冷风呼啸,她脸色暖气红润。

    这边系统快麻了。

    它看着自家宿主在做的事情,有种自责天然的愧疚担忧隐隐而生。

    伴随那句反复出现了第八次的“汝何故着吾妻之衣,汝甚骚”之后,系统瞳孔放大看着意识海库存里它特意缓存下来的后世狗血电视剧,这些都是它闲暇无聊时候装载筛选的。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温言撬了系统的空位,正抱着手炉全神贯注,她把意识浸入和系统互通的渠道上,如今对着眼前不断播放的画面,少女饶有兴致地想。

    没想到后世的表演已经能这样多元了,真是有趣……

    系统也是没想到只不过是自己过于无聊放起了“狼朱迪”,就被宿主在意识的角落里抓个正着。

    它也万万没想到,宿主强行浏览了自己的资料库,挑选了几部封面花里胡哨的影视作品,一集集地点开。每看一集,还会神色认真地指点一二,狗血至极的三角恋硬是被温言深化成家情怀,上升到家国主义。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它也没闲着,除了机械地一集一集给温言放片,系统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就例如庞勇义内心的九九都已经如实汇报给宿主了。

    可它还是没忍住:“宿主,现在就这样行了吗?万一庞勇义暴起伤人……”

    温言一个眼神也没有离开面前的光屏,轻笑:“无视他,既然他敢在这里堵我,就让他慢慢待着,没有我的准许,他能走?”

    少女的眼眸倒映出闪烁的光辉,流动的数据划过她白皙的脸颊。

    也正好看看他身后那个人的意思。

    过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庞勇义,他也觉得自己的腰吃不消了。

    他抖着眉毛上的寒露,再一次哑声求问:“殿下,臣有要事禀报,恳请殿下宽宏大量,原谅老臣的莽撞,这是实在不得已老臣才出此下策啊。”

    言之凿凿,感人肺腑。

    若不是系统没有间断告诉温言,这个男人站了多久就咒骂了她多久,只听这铁汉柔情,言语中带出的歉意和恳求,真就把一般人糊弄过去了。

    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

    暗色中,温言缓缓睁开双目,手上捂暖的手炉搁置一旁,矜贵的少女慢条斯理地卸下围着周身的狐裘。

    厚实的车帘被撩开,轻铃晃动,柳靛听到身后的动静,先一步跳下车,取下落脚的木质台阶,在一旁警戒。

    庞勇义听到面前的动静也是暗舒一口气,再等下去,他也不一定能撑住了。看来他没猜错安王也是熬不住了。庞勇义面上不显,但对温言的厌恶没有消退,短短一段时间里只更加浓厚了。

    温言轻巧落地,借着月色她看清楚了眼前人脸上的疤痕,相当恐怖。

    虽然她对美丽是有追求,人皆有爱美之心,无可厚非。但这不代表她接受不了外面苍老丑陋的人,但要是内心污泥比外表疤痕还要千疮百孔之时,温言撩了撩垂下的散发,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庞勇义。

    也带去了温言最后一丝对于这个男人忍耐的空隙。

    这个人,恶臭至极。

    安王神色倨傲俯视着背脊弯下的男人,语气不善:“你可真有胆子啊,这个时候当街拦车,本王都不知道天子脚下都有人敢这样猖狂了。”

    庞勇义也算个老狐狸,知道肯定是不能接下这锅。

    膝盖向下一弯曲,直接跪在地上,“老臣惶恐至极,自是万万不敢扰王爷的清静,实在是老臣力不从心了,只能出此下策拦住您的马车,若是见不上您一面,老臣那……那可怜的儿子就遭不住了啊……”话语之间,隐隐带着哽咽。

    温言抬了抬垂下的眼帘,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嘴上依旧火力全开,“你儿子现在在大牢里有吃有喝,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别在本王面前哭丧,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庞勇义无后了一样。”

    柳靛和系统努力地憋笑中。

    庞勇义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单单和安王几句话,比他儿子进去这件事还让他抓狂,怒火连扯着面目上的伤疤,庞勇义都感觉这个多少年前就结疤的伤痕都被气的裂开了。

    明明只是一个废物,居然敢这样对他这个战场上退下来的功臣,当初他南蛮的时候,这个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但谁叫他不在官场上活动,只能求在这伏做低地求别人的施舍。

    他现在懂了,怪不得先生知道他要去找安王的时候告诉他要放宽心。原来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是这个意思啊……

    好不容易做好一部分心里建设之后,庞勇义心翼翼地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看向安王,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安王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本王都不知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是出门总没照过镜子还是庞家所有完好的镜子都被你照裂了。就你那样的,还敢这般出现在本王面前,有碍市容你不知道?”

    ——————

    很久以前,庞勇义发育得比同龄人快,个子窜的高,长相也得上周正,从到大,听到的都是恭维称赞,他也以为只要他在军营里随便拿几个功勋,风风光光地继承祖业。

    庞家就他这一个儿子,自然他父亲的一切都是由他来继承。

    少年时期,庞勇义就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这一代最强的。

    直到洛家人出征回来,京城多有谣言那个在洛家常年不出世的长子也被一起带回来了。

    但日子一天一天近,谣言愈发地猖狂。

    多是关于一个名字,只一个少年的事迹。

    庞勇义从别人口里听闻,这个洛家长子是洛老爷子很早之前就被带在身边的,十岁之后就养在军中,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以前少有的几次露面也是用面具遮挡住面容。

    他听到这个总是不屑地告诉别人,如果不是丑八怪,谁会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脸。

    大梁尚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庞勇义觉得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完就抛在脑后。他对男人可不感兴趣,有那个时间一直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不如多练武,马上就要到武试评选的日子了,如果能在评选中取得头筹,就能跳过很多从基层做起的事。

    不用多,这次的武试绝对是他优胜,而且,庞勇义的虎目闪过一丝火热,父亲是这次的评选管之一,只要他拿下第一,想必父亲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世上所有坚信不疑的一切也许都会被破。

    万人欢呼声的决赛场上,庞勇义看着被众星拱月的十五岁少年。

    一袭黑色勾线的劲装,包裹在内的身姿挺拔修长,更重要的是,洛叶冰没有带上那个丑陋掩目的面具。

    这么多年,旁人才知道那张面具下面是一张长相优越的青涩面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看,金相玉质,气度不凡,龙章凤姿,浑然天成,何来貌丑一。

    是个人都对这张脸会有好感。

    如果他刚刚没有一拳把庞勇义翻在地。

    庞勇义吐出一口血沫,压着牙从地上支起身,他挥舞着拳头再次向中心的少年冲过去,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已经收起了轻视的目光,每一招都倾尽了全力直击要害。

    可让他焦躁的是,每一拳脚都被少年四两拨千斤地抵御住,耳畔的沉默的钟声刚过,庞勇义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明白如果继续下去,他是真的一点获胜的胜算都没有了。

    胡思乱想下,攻击者章法乱作一气。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庞勇义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狼狈地躺在地上了,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被这样一个白脸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洛叶冰”。

    灰扑扑的年轻人嘶哑着念着这个名字,像是一只走上绝境的野兽,屈辱的怒火已经充斥了这个男人的头脑,他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那人,头脑发胀地拿出藏在身上的指虎,冲上前去。

    武试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他庞勇义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一个大亏,他只知道这样下去,以后自己在京中的地位就回不到从前了,旁人只会记得胜者的名字,失败者就应该有多远滚多远。

    更不要武者圈中,肉弱强食,优胜劣汰是唯一的标准。

    可他不甘心,在众目癸癸之下成为洛叶冰的踏脚石,明明就是个刚回来的鬼,庞勇义是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洛叶冰奠定自己地位的第一个手下败将。

    所以,毁掉你的脸,我要让你永世翻不了身。

    庞勇义肆意地大笑着,一想到待会鲜血淋漓的场面止不住的兴奋。直到下一秒天旋地转,最后一次,他被重重砸在地上。

    铜钟厚重扩远的声音响彻云霄。

    比赛结束了。

    在最后的一丝意识下,庞勇义下意识看了一眼高处的坐席。

    不见庞父的身影。

    那种屈辱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庞勇义缓缓抬起头看着安王的脸,仿佛和记忆中某张面容渐渐重合在一起。

    ——————

    柳靛把骡马送回后厨后面,让人多喂一点上好的饲草犒劳一下。

    真正的马夫为难地:“可骡马都是些皮糙肉厚的拉磨玩意儿,这一顿下去吃得都比马匹金贵了。要是下次让王爷看到,这我也不好交差啊,大人。”

    柳靛笑着:“这个你不用担心,就是王爷吩咐下来的。”

    回到温言这边,她正和系统意识交流。

    系统盘着自己的胖手,在空气中一段乱舞,兴奋地起:“宿主,你刚刚好厉害啊,直接把那个庞勇义憋得一句话也不出来。最后走之前,那个人我检测出来,他的腿都跪麻了呢。”随后有些担忧:“之后庞勇义不会在哪暗算你吧。”

    温言躺在软塌上,白皙的指缝间悬绕着一缕墨发,晃来晃去。

    “他儿子出不来一天,我自然会防他庞家一天。他今天在我这里碰壁,本来就应该是剑走偏锋的一招了。寻常比起先找上我,世子的名声更好听些,这庞勇义也不算傻的,他应该投路无门才来堵的我。”

    系统困惑:“可那天在场的不是还有洛将军吗?他不会也去找过将军了吧?”

    温言自然考虑到这个可能性,而且庞勇义武将出身,很多年前就上战场,多年来一直在边境抗击南蛮,来也巧,他升官之后一直是辅佐洛叶冰的副将。

    论起他们之间的亲疏远近,庞勇义肯定是和洛寒珏亲近一些的。

    温言手指松开了快成卷发的那一缕。

    她想:

    刚才庞勇义他走投无路,她就一直在观察庞勇义的微表情加上系统的检测,在男人到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庞勇义的表情和情绪确实如一,虽然温言不排除这只是一种单纯的辞。

    但是都堵她到这个地步了,明庞勇义要么是在洛寒珏那里碰壁了,要么就是……

    是什么呢?

    往日繁重的情报和自我的思绪开始有序串联起来,温言抬手靠放在额角,她在安静地思考,眼神明亮得却不可思议,似乎是要有什么快要破出一样。

    一想到这里,很多零碎的东西渐渐串了起来。

    庞勇义的事情不能成为今晚她睡不好的刺,温言一个鲤鱼挺,从软榻上起来,动作不。站在门口守卫的柳靛听到里面的动静。

    “殿下?”

    温言直接把人喊进来。

    柳靛恭顺地走进屋内,“殿下,有何吩咐?”

    温言套上松垮的外袍,边穿边往外走,暗卫紧跟其后。她转头对柳靛道:“书房的资料库里是不是存有几年前“平禄之战”的详细资料?”

    “平禄之战”乃大梁一代战神洛叶冰最后的那场凶战,真相依旧悬疑多年,至今无人知晓洛叶冰是如何孤身一人成功扳倒敌方首将的所为。

    柳靛也是负责了每年信息网的交换和更新,没多做思考就回复道:“有的,当时这部分资料属下有参与卷宗的誊写。”

    温言了然,“那帮本王找找当年洛叶冰那一战的所有现存的资料还有他身边这些年来所有有所接触的关系图,记住不要有错漏。”

    暗卫利索地应声。

    一晚上,书房烛火通明。

    直到蜡油燃尽,白昼降临。

    温言是被阳光的暖意晒醒的。

    细碎的阳光点点洒落在榻上人部分光洁的皮肤,柔和的阳光印在白皙的侧脸上,温言感觉眼皮上暖暖的,她条件反射般想要睁开眼,可惜纤长的眼睫像是拨了千斤的力,那对无暇的眼珠仍旧掩藏在内里。

    但上天似乎不让这个软倒在榻上的少女迷糊得太久。

    很快,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叽喳声,这让趴在榻上的人彻底醒了过来,温言眼皮抖了抖,黑白分明的瞳孔就显露出模样,只是瞳孔中一片迷蒙,看得出眼睛的主人还没彻底清醒,但迷蒙的存在很快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消退。

    温言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身体四肢的酸麻感阻止了她的动作。

    王爷冷静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睡姿,好家伙,没猜错的话她昨晚应该是整个人趴在书房的榻上睡到现在,也不怪乎她现在一动就腰背全身酸痛。

    温言想起昨夜她应该又是彻夜查资料看了一个通宵,自让柳靛回去之后,她又调查了点别的事情,天色已经初露鱼白,后来索性就在这榻上将就一下,也怪不得温言半边身体都麻到没知觉了。

    既然如此,温言也不挣扎了,她像条咸鱼放松地趴在榻上,准备等着麻劲自己过去。

    只是这是系统突然发声:“宿主,要不要我帮你刺激一下,我的电疗减缓身体疲惫很有效的。”

    温言闭着眼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下,提出一个疑问,“电疗是何物?”

    “就是一种按摩手段啦,试试看吧,宿主,这个在我们那儿可是广受好评哦。”

    可疑,相当的可疑。

    温言现在没办法看到系统的表情,但她敏锐地从系统的语气中嗅出一种忽悠的感觉。温言发现这个系统现在越来越人精了,心里有些好笑,不过对于系统每次拿出在后世的那些玩意儿,温言都觉得挺有趣的,就像昨日的那部叫“电视剧”的东西。

    王爷把自己翻了个身,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像极了那些沙丁鱼翻了个面,人们发现……哦,还是原来那条沙丁鱼一样。

    “好啊,我允了你试试吧。”

    在很久很久以后,总被那人调笑的语气提起这件事,温言永远都没办法忘记这句话出口之后导致常年的万恶之源,每时每刻都想回到现在捂住那个天真的自己,只想告诫那个相信系统的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啊,不要让好奇心害死猫啊。

    话音刚落,一种生理上抵不住的酥麻感从指尖绕起,温言知道开始了,确实指尖在这种感觉下麻劲也渐渐散去,察觉到这点之后,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系统自然察觉到宿主身体机能和激素趋于平缓,知道宿主逐渐放开了,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作为博士手下引以为傲的高科技生物,它系统一定要在这里证明它比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有用得多,得让王爷看看它的能耐,系统大人可不只是干吃白饭只会“阿巴阿巴”的腿部挂件。

    这下越想越激动,白团子甚至不自觉地在空间里放起了热血燃爆的背景音乐。

    因为一点搭档一样的信任让她在一片酥麻的电流中躺平,逐渐电流窜过的地方,留下一点诡异的刺痒感。王爷权当只是“电疗”的特性了。

    直到,脑里响起了一首莫名其妙的曲子,怎么形容呢,让温言想到了昨天看到的一部片子里,一群中年妇女为了抢那个“半折商品”疯魔的样子,那个劲头都让她退避三尺。

    温言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可以了,停下吧……”

    “吧”的尾音还没吐出口,比这先来的,让温言闷哼一声,舒展的身体就像被饲主偷袭,突然被薅了一把腹部毛的猫一样使劲蜷缩在了一起。

    漫天铺地袭来的莫名刺激冲垮了温言岌岌可危的理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陌生感席卷了温言的大脑,少女用力扯着胸前的衣领,腰身缩成一团,苍白的脸颊上点点红霞晕开。温言立即咬紧了牙缝,她拦截住了一些不受理性控制的奇怪声响,好在最后一丝多年养成的矜傲之下,安王殿下的防线没有彻底崩盘。

    温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xi……统……”

    无人回应。

    “嘀——嘀——嘀——”

    意识海里只留下这条波动,想要一展宏图的“系统大人”从刚才开始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喘着气,温言想要掐住掌心用痛觉让那股奇怪的感觉快点消失,可现在她连用力握住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榻上。

    刚才还嫌弃的硬榻睡得硌背,温言明白了一个真理:

    软绵绵的床榻只能让人变得更加软弱,只有结实的实木才是人间正道!

    还有温言可没忘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想着。

    那个混蛋系统居然敢这样戏弄她,幸亏柳靛平日是守在外面的院落里,要是换做柳青的话……

    勤勤恳恳地听从王爷指令的柳青了一个喷嚏,摸了摸突然起寒意的手臂,准备回去吃点热乎的东西补补,可不能得风寒了,她身上还背负着王爷对她的殷切希望,可不能在这里倒下。

    温言平复了半天,刚让气息减缓下来,准备起身整理一下仪表。

    可能今天就是王爷的倒霉日,不仅队友拖后腿,就连贼老天都没想放过她。

    温言看到正对她的书房门前出现一个了一个人影,双目睁到了最大,还没喊出那句“等等!”

    门就被开了……

    被开了……

    开了……

    了……

    温言现在特别想宰了什么狗屁系统。

    ——————

    洛寒珏也不知道林显从哪来的消息,知道安王和她的邀约。

    早上一见面就神叨叨地跟她念,他自己昨晚夜观天象,是能看到明天是个宜出门踏青的好日子,若是宅在家中反倒是不宜极了。

    洛寒珏自然是知道林显这是满口胡诌的,别看林显长得很有书生气,这些年他看的最多的书都是些当年赶赴前线之前他自己塞的几本话本,洛寒珏瞧见过几次,书页上的折痕都快翻烂了。

    她知道这是林显拐着弯怂恿她去找温言,也明白林显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了。

    好笑之余,也有些触动。旁观者都比她上心这件事,洛寒珏这个当局者也不迷糊。

    洛寒珏看着面前威武的两个石狮子,提步走上了石阶。

    守卫王府大门的持刀侍卫共两人,好巧不巧,两人都认识洛寒珏。

    待白衣的女子走到他们眼前开口之前,侍从率先挺拔了腰身,“将军好。”

    洛寒珏看了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一眼,:“你好。”

    侍卫给洛寒珏开了大门,洛寒珏看到侍卫丝毫没有犹豫的动作,颔首问了一句:“不需要和殿下通报一声吗?”

    看到尊贵的将领居然和自己搭话了,侍卫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伙子,当即麦色的皮肤浮上一些红晕,虽然这看起来不太明显。但是也站直了身体,操着一口北方方言,刚准备提起精气神回答。

    身后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将军,您来了。”

    洛寒珏看向浅椿正施施然地向她行礼,也是颔首回礼。

    浅椿欠着身恭敬道:“奴婢来为您带路吧。”

    看到浅椿出现,洛寒珏也不再犹疑,顺了她的意走进王爷府的正门。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年轻侍卫听到耳边冷淡的一句。

    ——“谢谢”。

    像是一缕倏然出现的微风拂过了耳畔。

    一旁的同伴在洛寒珏走之后吐出一口气,紧张地放松了脊背,等人走远了才凑过头来嘀咕:“我光是站在将军面前就冒了一身汗了,你没啥事吧?”年轻的侍卫有些失神地望着天,直到同伴喊了好几句才缓过神来。

    同伴看着年轻魂不守舍的样子,狐疑地问一句:“你不会对将军有……”还没完,就被麦色皮肤的侍卫严肃的神情断:“我对将军那叫做仰慕之情,洛将军的父亲也是我一直崇拜的偶像,他们都是我们大梁的英雄,你可不要张口就来。”

    同伴也知趣地停住这个话题,讪讪地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年轻的侍卫望着蔚蓝的天空。

    忽然想到,过几天休假带娘子去南苑踏青吧,据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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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