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篝火还再旺,索性空洞的四处还有空气流通,不算憋屈。
黑暗中铺摊的外袍拱了拱,一只手掀开了它们,那火星闪过的一瞬间,白皙的指节和肩头印着浅浅的牙印,其中一两枚还混着斑驳的血渍。
一脸苍白的少女衣裳半敞开,隐隐约约露出腰腹间的痕迹,雪白如绢的布条下,红斑点点。
温言拨撩开自己散开的落发,顺着光洁的额头一统拢到脑后,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那处受尽摧残的伤创,神色是系统捉摸不透的冷淡。
她的模样现在安静极了。
系统心扫描过外界一圈,大抵心里也有了数。
洛将军也太猛了点吧。
不过,它家宿主居然不是下面那个的,系统又看了眼裸露在空气中纤细的雪白臂,简直是震惊它一百年。
算了,它还是继续当做无事发生,老老实实把自己关黑屋去吧。
很久,温言往边上看了眼。
她身边的呼吸声均匀平和。
洛寒珏还在睡,眉毛轻松的平放,脸色红润,看上去就是睡得熟沉极了。仿佛这一夜的疲倦困累终于在这一刻离这个女人远去了。
身上所有的衣物除了垫在身下的,温言全给洛寒珏身上垒上去了。这肯定是冻不到赤身裸体的人的,倒是温言自己起身坐着,还露出半截身子,回过神来,她已经是浑身冰凉了。
温言转过头,低头看了眼就把自己被强硬撕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然后,“撕拉”一声,那挂在她半身的衣服块真就成了一条条针线分离的布条。
空洞里的风一吹,那些破烂儿迎风垂落的样子,凄凄惨惨戚戚。
温言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手上动作没停,有多少条能凑合穿上的,她努努力,总是能遮个七七八八。
没辜负系统的期待,那团玩意在温言的手上一团糟。
终于神色开始有些变化的少女,眉头紧蹙地看着穿插在她掌心的那些,像极了困惑不解的猫。
此时,温言身边有了些动静。
温言的直发瞬间炸得毛躁起了,她僵住了身形,慢慢探身过去,越降越低。
温言压根没管腰间逐渐扩张的赤色,她和洛寒珏的距离越发近了,最后近到她的眼睫都要触碰到了洛寒珏异常丰润的下唇了。保持这个姿势高度,温言又一次细致地看了一遍。
视线从女人的额角到唇边,一寸不分,一尺不离的夜色里,温言用眼睛摸出了洛寒珏闭目静谧的睡相。
还好,应该是刚才梦呓了。
温言支起身,伸手帮洛寒珏拨了拨睡乱的发丝。
然后,她就扒拉着睡得沉熟的某人,轻巧地连人抱衣拉到怀里,动静这般多了,洛寒珏还是没有醒来。温言看了眼,乖巧的睡脸窝在她怀里,卷乱的发丝倒是乱了不少。
那她刚才捋顺的动作是为了什么?反应过来,温言笑她自己也真是魔怔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洛寒珏的后颈穿过,带过一点点寒风的气息。温言轻轻拨开那处的发丝,她一看,才露出了异相。
洛寒珏的脖颈后面温度已经消下去不少了,温言定神看了许久,眸色逐渐暗沉,她指尖一点点沿着那精巧的纹路,勾勒出那处娇嫩的皮肉,轻声: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朵花?”
温言摸上自己后颈同一处,一片光滑。
突然——
“殿下!!!”
温言一震,寡淡的布条又落了一两根。她死死盯着不远处唯一的入口,不自觉手上用力了些,惹得怀中人的眼睫轻颤着。温言看上去越发地像一只护食的虎兽了。
喜悦的呼唤和繁杂的脚步声从温言的感官里从远及近的纷沓至来。
温言下意识抓起身边所有的衣物,往怀里叠,密不透风的把人围得严严实实的。
“滚,都给我出去。”
饱含着巨大怒气的叱喝声,柳靛一行人急急止住了继续往里的脚步,来的人里面有男有女,他们一路找到尽头,终于在一颗古树下面寻到了下去的道。
但危险陡峭的天险即便是轻功不错的几人下去的时候还是心惊胆战。
殿下这样落下去,究竟会怎么样了?
那个乱臣贼子的狂笑作态还历历在目,柳靛越往下寻去心底越沉,自家主子的身体素质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从天险落尽冰泉里,有多少分存活的几率。
他们堵不起这个,他们只能去赌对温言的信任感。
堵一把老天爷不会让安王在这个时候被一个阴险贼收去了性命。
不合时宜地,柳靛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殿下好像也是这样被抓包了,恼羞成怒的声音和那次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嗯,还是在青楼的花魁房内。
过了一周,春狩的事情也基本告一段落了。
但这次行刺的事情闹得动静这样大,大梁皇帝自然知晓了实情,大怒,前前后后的所有涉案人员,尤其是以庞勇义为首的操刀者尽数被入暗牢最深处,处以极刑。
可能这也算合了庞勇义的意,看来今年的华初节,父子俩能在里边好好团聚了。
王府这边没什么动静,有些动了心思的朝官试探性的往里边送些东西,还没等家仆跨进石狮前的青石台阶上,据有一个侍女扮的女人拦截了所有对王府明里暗里的试探和送礼。
但凡强硬一点的就不是女人温雅的劝和送客了,总有些脑子拎不清楚的,一次退礼之后,就想直接把东西一放,还特意寻了个夜黑风高的夜,结果第二天,那送礼的朝官内寝里就出现了昨夜偷摸送出的赃礼。
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药味浓郁的一件内寝中,侍者端着汤药出出入入的,浅椿从外边进来,对着榻上的人汇报道:“殿下,东西已经全部让暗卫退回去了。之前深夜里动作的那几个,也被警告了一番。”
“嗯,以后还有这种,下手可以更重一些,自然之后就不会发生了。”温言翻过手上的书籍,她淡漠地开口,“只是给他们留空了些好日子过,一个个都忘记自己脑袋上的位置在哪了。”
浅椿笑着无声应和着。
“去吧,没什么事情你先忙自己的事情。”
浅椿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留了扇窗户透气,走了出去。
清新的花香换走了浑浊的药味,温言放下了手上的书册,放置在了一旁。
她慢慢吐出一口长气,红润的双颊微微鼓起,再睁眼的时候,温言的眼神清明,完全不像以往大病初愈的菜色。
她的脸色现在还算正常,多日来的极其金贵的药材几贴下去,又是滋补的药膳,温言身子底比起之前本就好了不好,这下又被人好好温养了些日子,自然恢复得不错。
她身上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腰间的那个箭口,又是倒刺又是毒素的,把人抬回来的时候,温言后来遭受的半天罪过,后半夜高烧反复起来,好在那伤口处理的及时。
当时为温言处理伤口的女药师,解开那断绢丝后,清创完伤口,还在感叹伤口竟然没有发脓。
倒是褪下少女上身的破烂布条的时候,她才疑惑出口,“咦,这些痕迹应该不是兵器所为的痕迹吧。”
浅椿自宫里从服侍着体弱多病的皇女,很早就向为温言诊断病情的太医求学了一些基本的药学,再加上听过柳靛当时的一些描述,看到那些牙印的一瞬间。
侍女长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当即就为了自家主子的秘密和脸面,哄走了还在疑惑的年岁不过二八的药师徒弟,亲自一点点为沉睡的少女拭去了血色。
有些咬得深的,里边的血肉现在都发白了。干涸的血迹一点点的,浅椿胆战心惊地用干净的布纱把血迹弄干净了。
其实,直到最后,忧心体贴的侍女最操心的不是温言上半身肩膀的那些惨状,她有一大段时间都在往自家殿下下半身的裤子上瞧。
虽那里只有一些树枝丛蔓划出的口子,但浅椿蠢蠢欲动的手在拔开和相信自家殿下的实力之间,难得的,忠心的侍女不确定了。
要洛将军是下面的那个的话,她怎么也是不信的。
但如果自家殿下被摧花了,怎么看这裤子也是保不住的,要知道浅椿以前在将军府的练武场上看到过,洛寒珏的手劲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性武者都是不相伯仲的。
世子大人好几次都在和洛大人的扳手腕中惨败,手腕都青肿了不少天。
浅椿只能让自己慢慢忘记这回事,只是后面温言落地的几天里,她跟在后面,逐渐有了确定的判断。
看来,殿下以前几次去花楼那些地方捞世子大人,还是学出了不少东西的。
……
另一边的将军府上,这几日和王府的门可罗雀不同,有的是人想要和这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大人套近乎,自然是数不胜数。
有了林显在前堂的一顿游刃有余的游,一些居心叵测的和一些试图越线的人,客气的或是威胁的,都被这个副将挡了回去。
直到一个人大招旗鼓的上门,那阵仗招摇得好像是要从山脉的尽头过来,让街边沿线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阿鲁达的登场了。
洛寒珏脸色不好看的,她已经坐在前堂半个时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如此的多话,喋喋不休的和她一天听过的任何一个蛮人都要烦躁。
话,他们之间的局势,不应该如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吧。
“……”阿鲁达应该是了一个什么笑话,跟在他身后的蛮人也开始笑起来来了,混着族语的奇异,洛寒珏的脑子更痛了些。
倒是这个男人的直觉很准,话锋一转就是对洛寒珏的问候。
“哦?你不舒服了?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包治百病,正好这次本王子也带来不少,之后将军你也可以自己试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鲁达对洛寒珏的口头称呼,从最先的女人成了现在的将军。
挑衅的气味倒真的是少了不少。
洛寒珏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变化多好,她只是越发的难受了。
那日回来的寒痛夹杂着旧日的痕迹,她烧了整整三日才降下温度,好几夜又是梦魇难眠,许久才昏沉沉的睡过去。
“只是一次试罢了。王子不比如此专注和我的结果,大梁人才济济,有的是人比在下的弓术出彩,如果王子你中意的话,可以去京中的武馆里,相信有许多人会对草原上卓越的武术感兴趣的。”
洛寒珏脸色苍白,那抹冷色却衬得这个奇妙的女子更缥缈了几分。
一瞬间,双方的场面话都尽了,空气也沉默了。
突然,阿鲁达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咧着嘴笑道:“有趣,真有趣,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如此有意思。”
低低的笑意在男人的喉咙里转个不停,洛寒珏脸色不变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刚刚那里的蔚蓝天色飞过了一只白鸟。
她没怎么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言语,只是被这突然的笑意扰到了,英气的眉稍稍蹙起。
洛寒珏开口:“若是王子无事的话,接下来也该到了午食的时候了,我可以介绍几个口味不错的好去处,王子不嫌弃的话,可以一一去尝试。”
这就是谢客出门的意思了。
阿鲁达脑子还算清楚,大笑了几声就转身出门了。
那据是从草原不远万里拉过来的补品,都被放在了墙角,丝毫没有被人带走的意思,还真如阿鲁达所言的,送出去的东西概不收回。
队伍又是大摇大摆地策马大街离开。洛寒珏转身回去,白衣裹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越发消瘦了。
温言的脸色,毫不夸张,已经可以挤滴出墨色的难看了。
她看着远处那副光景,脚步一转,就原路回了府邸。
洛寒珏略有所感地抬起头,她看向了一个方向。
落脚处,只有迎风摆吹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