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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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寒珏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发了两日高烧,还是被将军府的扫水仆人发现,林显确认之后就着急忙慌的去医馆请大夫了。

    请来的老爷子脉一把就发现不对了。

    “大人是不是曾经有寒气入骨的经历,而且并非是那种淋雨落雪的风寒高烧。”

    林显点点头,简单了两句洛寒珏落入寒泉的事情。

    “那就对了,洛将军应该是最近受到了极其刺激的寒冻,这体内的寒气都积疾成了寒毒,要是我再来晚一步,可能脑子也要糊涂了。”

    洛寒珏被喂了好几日的中药材,她数不清日子,也看不清床头服侍的人是谁,只是偶尔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想着温言,心里叫叫她的名姓,单单这样她的体力好像也恢复的更快了。

    林显把药端进来的时候也难受,“将军,要不然我去安王府通报一声把殿下请过来吧。”

    洛寒珏把药慢慢吞咽下,等到腹内的呕吐欲压下之后她才一点点话,“不用,北边的疫事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她每日在府内要处理的事情不少,我只是一点风寒而已,多喝几天药,晒晒太阳马上就能好,这点事别让她多劳心了。”

    洛将军的意志何等坚强,战场上也不见落泪的角色,旁人见了只能咽下更多劝阻的话,林显心里也像喝了药的滋味苦的不行。

    确实如此,在洛寒珏放出话后没两天,她身体就好了,隔日她就上了早朝。

    她走进仪殿的第一眼就往安王的站位上扫,没有人。

    洛寒珏有些失望也有些意料之中,因为温言的早朝是被皇帝亲谕可免的,所以她想着下朝之后就去府邸找人。

    太监退朝的话音落下,洛寒珏走在人群最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途径的大官员一见到她眼神就有点闪避和议论,她面无表情的从人群里走出。

    直到快出了宫门,身后有个人在悠悠的叫她的名字。

    洛寒珏实在不想回头,但她已经听见了边上太监对后者的尊称,她自己不允许脚步迈开了。

    “于相,有什么事情吗?”

    “洛将军好久不见啊,这几日的朝堂上都没怎么见到你,是身体抱恙了吗?”

    “略有些风寒,承蒙于相的体贴了。”

    于令宜微微笑道,“将军可别怪我心事过多,只是如今疫病当道,这些日子又快入冬了,大家都得好好保重身子,不然等北边的风传到京城,那不就毁了安王殿下的一片赤诚之心了吗?”

    洛寒珏把告别的话断在口中,她表情空白的让对面的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有人心里一下就有数了。

    果然,这于相像是惊诧,向来话慢调子模样的声音也拔高不少,“将军难不成还不知晓吗?”

    洛寒珏心重重一跳,突然间刚才那些同僚看她的那些眼神和背后的碎语被堆了她的眼前。

    她有一个预感,别去听,不要再探究下去了,在这里转折对她来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听洛将军冷着嗓子,“本将不知道于丞相所何事,要是武试的事宜早已报给圣上做定夺了,其余的……”

    “圣上吗,原来如此。”

    于令宜这种谜语一样的语气让洛寒珏十分的不安,她完全不想呆在这里,她想去见温言,此刻只有这个念头充满了她的脑子里。

    她得去看她,亲眼看到她,摸摸她可爱的笑眼,这些天她空对着熟悉的房梁,寂寞和脆弱一直都有,她也是个人,肯定没有她对林显“不用”时候的决绝。

    只是同样的,她只能闭住自己的嘴,捂住自己的耳朵。

    就像现在她阻止不了从于令宜出的话,像是惋惜又好似同情。

    “……离开,北方……”

    “你,再一遍。”

    女将的脸色毫无变化,要不是于令宜听了洛寒珏的声音他还有点不确定她和温言的关系是不是如同阿右的那般亲密了。

    但现在看来确实是了。

    “安王殿下从一周前就主动请缨随太医院太医行军出发前往边塞要境了。您不应该不知道吧,毕竟那位还从军营里要了一支队伍通行,相关的通行文书不是都得经洛将军你的眼吗?”

    于相只看洛寒珏一眼心里就门清,他低声自答出了结果。

    “看来将军你确实是不知道了,陛下也没有告诉你吗?这么大的一件事整个朝堂都知晓了,但看将军你的反应,那着实成了件奇怪的事了。”

    洛寒珏苍白着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中,她推开林显的肩膀一股脑的往内屋里冲,把门拴上,靠坐在床铺上。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了,站起来还晃悠了下身子,洛寒珏颤抖的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盒子。

    开的那瞬间她痛苦的看着里面,于相的那些话成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也抽碎了洛寒珏心里最后一点的期待。

    她压印通行的章不见了,而在这将军府之内只有温言能进这主人的房里,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章摆在哪里。

    军营里的兵和皇帝御用的士兵不同,基本都是她从边境待回来的,如果没有她本人的出示证明,是不能放人的。

    洛寒珏扣住方盒的边角,她弯下腰大口喘息起来,重新灌入鼻腔喉道里的冷风把她从一种失神窒息的状态里拉出来一把。

    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骗她,她瞒她,她不怪她利用,这些洛寒珏都无所谓的,只是为什么唯独不和她,在这床上缠绵的时候,在她入睡前问她为何事烦心锁眉的时候,在她白日送行依依不舍的时候,温言只字不。

    那疫病之源是多么凶残的地方,以前她在边境,军里要是出现一个高烧不退的就要处理掉,更何况现在的处境只能更艰险了,棋差一着就是死步。

    温言一个从京城里长大的人,能受得住北方的雪风,疫病蔓延下的百姓起义?国线之外还有如狼似虎的南蛮人,她一个手无缚鸡的闲散王爷怎么敢的?

    半晌,等脸上的泪都干了,血也不热了,洛寒珏对着屋外一直守着的人下命令。

    “林显,给我备马,我要去见皇帝。”她要问他个清清楚楚,究究竟竟。

    其实没有洛寒珏在京中想的那么差,她只是太难过了,就把很多事都往最差的方向去想了。

    温言倒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进程不错。

    她秘密行军到达地点的第一天,直接通宵了好几夜就坐死在隔离区里整理各种消息,把病症事发的源地,所有疫病的相关文书看完之后安王又下令召了太医和首将过来研究这些疫病到底为何如此难解。

    大晚上的北方天气寒冷无比,十几个老头子半夜胡乱塞着衣袖就赶到了安王的院子里。

    温言看着这些滑稽的扮相,也没有按她人设出言讽刺,让边上的侍者给人都塞了杯热茶,屋里把暖炉给烧旺些,让那些老太医都觉得太受宠若惊了。

    心情平了不少,他们身子是暖和了,但见着座上那美人的样貌,下面所有的将领和太医都舌根发苦,唾液难咽。

    他们是需要一个大人物来定军心,但谁都没想到陛下派来的人居然是这位。

    在座的谁没听过温言的诨名,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个尊贵的来这里干什么?是来讨皇帝的面子好给自己弄点赏赐还是出于一时好奇,他们猜不透,只明白一点,要是让这祖宗受罪了,他们也不用治病了,直接脑袋碗大个疤,投胎一起奈何桥去了。

    系统把底下人的苦涩全导进温言脑里了,她全然不在意因为这样才是正常。

    当前最急的就是把治病药方搞出来,没让底下人多叹息她就冷静的开始交流。

    太医越来越心惊,这才几天安王就把这里所有的大事全部了解的透彻了,温言的眼神和语言让他们也逐渐被安王的思维和态度安定下来,开始把真实下诊的经历,病人的症状一一汇报过来。

    温言沉吟了下,她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条,实际上是她早就结合了系统的基本药理知识写的东西,她也没有信心个准数。

    所以……

    “本王这里有个法子,诸位太医看看如何,能不能成。”

    太医们一看,越看眼睛越亮,也有眉头紧锁的。

    “这方子,太奇妙了,简直是多种的药材互相牵制,老实,臣等真不知道这个方子用下去的效果如何?”

    温言终于嘴角勾出一个微笑,“那本王只问一句,能不能,敢不敢?”

    “臣等受命!”

    后来的十来天里,是真把所有人折腾的眼前发黑,站起来走两步就发晃。

    但好不容易见到第一个重病患者开始烧退了,真是老泪纵横了,将领也互相锤胸膛,终于拿出点实绩了,他们真怕自己命不保之前什么也拿不出东西。

    那简直就和战场上临阵脱逃的懦夫有何两样?

    大家真挺开心的,不别的实实的就睡了一个完整觉。

    第二天,温言给自己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脸,那两大黑眼圈显眼的不行,跟个国宝一样。她低头用水又扑扑脸,她到这第一次用了热水还不赶紧多洗几遍。

    再抬头时候,温言看着镜子里憔悴美貌的年轻人,她一点也没痛惜,反倒还从自己的头发里揪出了两三根银丝。

    她还拿着白头发到柳靛面前晃,让忠心的暗卫心里又急躁又辛酸。

    要知道殿下从来都被府上的人宠着,如果不是这疫病,怎么会被蹉跎成这个模样?

    柳靛憋了好多天的话终于出口了,“殿下,您白日也多休息会儿吧,再这样熬下去,属下怕您的身子实在熬不住啊。”

    这话的属实是以下犯上了把边上几个老头听得心惊胆战的,但少女一幅不在意的好脾气挥手道。

    “本王年轻气血足的很,不过就这十几日里累些,倒是你,肚子破那么一个洞,还不快去床上好好躺着,要不是现在不缺人手,本王第一个就要把你揪出去当苦工使。”

    太医心里苦滋滋,其实现状完全相反啊,他们就是缺青年壮劳力,可这疫病好死不死的就特招年轻人喜欢,十几个村子几乎没有一个年轻男人能干活的,在行军来之前很多活都是他们自己经手的。

    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万万不敢在这阎王面前啊。

    过了些天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症状全部消退的人了,所有人铆足了尽头钻研配方,只要再给他们点时间,就能拿出更好的药效方子。

    只要有时间就好了。

    那日夜里,安王的寝居里的灯烛依旧亮了一晚,第二天有人来按时汇报病情的时候,她还没睡。

    “殿下,各个村落的隔离区都布置好了,每日的巡防也都戒备加强了,还有什么需要下将做的吗?”

    温言想了下后面这里的天气预报,她挥毫一笔,“天气马上就冷了,记得让村里的代表来领些火炭,还有些多余的棉被都派发出去吧。”

    “可那是您带来的……”

    温言看他一眼,把人寒毛都瞧出来了才笑,“这时候还分什么享受,本王每日睡觉都快觉得这屋子成蒸笼了,多余出来的东西就有它多余的道理。”

    将领心里一暖,第一次如此实感的觉得眼前这位有皇族的仪度和胸襟。

    “对了,你们营帐里要是有受不住冻的,就去后库那边要些烈酒和干鹿肉,这些天你们也是累的,吃点热的别把身子也熬坏了。”

    大块头男人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了。

    温言看着那背影心里好笑,但也一下子让她想起洛寒珏了。

    安王一下就压住了思念,现在可不是时候,她想,本来就没和人她要治疫的事就够虚的了,但也没辙了。所以至少也要等着她功成了再好好去想自己的美人。

    窗户抖动了下,这时候的外面风总是吹的这样烈,温言咳嗽了几声。

    “倒杯水来。”

    水滑过嗓子,每过十分钟,温言还觉得喉头总发痒,她先是多喝了点水,还痒再喝,但一直缩在她喉咙里的咳嗽念头很恼人,她索性让边上的侍者把热茶壶拿来。

    又是一口,温言的脸终于咳嗽起来,她咳的脸涨得通红,捏着毛笔的手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温言把刚才喝了一肚子饱饱的水混着血红的瘀血,呕了个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