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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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熙先是一惊, 随即停住,转头将他上下扫了一遍,“祖父真叫我了?”

    金管事被她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只得实话,“侯爷让再过一柱香的时候叫您。”

    听了这话,她反而不急了,开口道,“放心。”

    金管事见她没怪罪, 立刻道,“老奴也知道没事,可,哎, 您不知道,侯爷跟钱将军, 这俩位, 一旦交起手来, 从来就没个分寸!年轻的时候倒也就罢了,如今, 都快七十的人了, 万一有个磕磕碰碰,这可怎么是好?”

    一向持重的金管事难得地带着几分慌乱,絮絮叨叨地个不停。

    两人几步进了院子, 就听着屋里咚地一声, 接着, 一人得意的笑声传来,

    “瞒了我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地饶了你, 没那么好的事!”

    又是一声闷响,接着,才是侯爷那略带着喘气,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老子的孙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干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屋内一阵椅子倒地的声音,过了半晌,侯爷扯着嗓子笑,“服不服?老子就是老了,照样得你这个混球满地爬!”

    沈熙上前一步,跨进门槛,瞧见侯爷骑坐在一人身上,死死按住那人的双手,压得他不能动弹。

    见她进来,地上两人都回头看过来。接着,又一齐翻身,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来了啊?来,这是你钱家爷爷。”

    侯爷一边介绍,一边从地上捡起腰带,三两下将衣裳绑好。

    沈熙目不斜视,上前躬身施礼,“沈熙见过钱爷爷!”

    “好,好!”钱大同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地上找鞋子。

    等穿上了些,见沈熙还低着头,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上,“伙子长得精神,比另外那几个看得顺眼的多了。”

    “我家孙子都精神!”侯爷立刻不客气地回道。

    钱大同翻了个白眼,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碎成三块的玉佩来,“得,我就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还不如给个金疙瘩!”

    罢,又转头冲着她笑,“子,罢,想要什么见面礼,你钱爷爷回去补给你。”

    不等她答话,侯爷立刻道,“我看你那杆银龙枪不错,就那个吧。”

    “放屁,那是老子留给孙子的,你别乱主意!”

    沈熙见两人转眼又吵起来,忙出声制止,“钱爷爷客气,您手上这玉佩晚辈喜欢得紧,不如,就将这个送给晚辈吧。”

    钱大同得意地看了一眼老侯爷,笑道,“这子实诚,我老钱喜欢,这样,听你的酒都卖了,我家还有一坛,回头就给你送过来!”

    沈熙大喜,“多谢钱爷爷!”

    “你那都是老子送你的,你倒好意思拿回来做人情!再,我侯府还差一坛子酒?不行,换一个!”

    “祖父!”沈熙忙出声,“孙儿很喜欢这太湖白。”一边,一边冲他使眼色。

    侯爷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到底没再阻拦。

    钱大同见了,又是一阵羡慕。

    “子,要不要跟我比划两下?听你还能在那老东西手里走上五招?”

    “滚!别来欺负我孙子,有本事,让你孙子来!”

    “来就来,明儿我就让我家,对了,他多大?”钱大同指着沈熙问。

    “十三!”侯爷头高扬,也是满脸得意。

    “那,就让老大来,我家孙子还呢,肯定吃亏!”

    “呸,轩哥跟旭哥儿一般大,比我还高,你也好意思出口!”

    “谁个子高,岁数大就一定能赢,是你自己你这孙子不一般,让钱来,你心里亏不亏?”

    沈熙看着两个老头吵得跟三岁孩一样,无力看天。

    等饭菜上了桌,沈熙坐下首相陪。

    钱大同是个海量的,侯爷酒量也不差,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很快喝光了一坛烧刀子,这才开始端碗吃饭。

    两人边吃边聊,从老孙家的孙子讲到老常的大儿子,一点都没顾忌端坐一旁的沈熙。

    提到老常的儿子,钱大同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年年往北边送些毛头子,却半点儿没有召见咱们的意思,这要真有什么动静,就靠那些愣头青,扛得住?”

    “怎么扛不住?你当年不也是毛头子?”侯爷不接茬,继续往嘴里扒饭。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马虎眼?大常都能将儿子送到北边,我就不信你不急!”

    “急有什么用?再急,你也变不出儿子出来!”

    钱大同当年跟着沈远柱出去挣前程,等前程有了,再回老家时,才发现自己的婆娘早死了。

    儿子虽勉强活了下来,可因自受了大罪,过了三十人便没了,好在还留下了两个孙子,他便守着这两个孙子过了十几年。

    若是往常,听了这话,钱大同早一拳上去了,可今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只叹了口气,便狠狠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

    侯爷话出口就后悔了,见他这副模样,只得含糊着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着急,再过几年,等孩子大些了,自然有他们出头的时候。”

    一听这话,钱大同立刻抬了头,眼里冒光,“我就你这个老狐狸肯定知道什么,赶紧!”

    罢,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是不是你那女婿给你来信了?”

    “混什么,这事能乱的吗?”侯爷立刻断他的话,见他一副你骗鬼的模样,只得解释道,“我觉得,皇上是在拿蛮子练兵。”

    “练兵?”钱大同一愣,“不是蛮子自己过来骚扰?”

    侯爷嗤笑一声,“几年前怕是真骚扰,最近这几年,恐怕就不是了。”

    钱大同饭碗一搁,“皇上,这是要大动作了?”

    侯爷不置可否,“咱皇上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这些年咱们都憋着一股子气,何况是皇上?”

    十几年前的那张仗,虽灭了北蛮王庭,可却跑了一个王爷两个王子,他在荒漠里发了疯似地连追了三个月,终是被皇上的三道急令调回了朝。

    那一场仗他失了个儿子,皇上失了四万精兵,他不甘,皇上只怕更不甘。

    “再,即便咱们能忍,北蛮也不会忍,他们当年只能往北往西逃,可那两个地方若是能养人,他们也不至于到处侵扰我大周边境。这十几年咱们在休养,他们未尝不是在蓄势,端看谁的刀快,谁的马强了!”

    “朝中怎么一点口风都没有?”

    “太子肯定知道,内阁有几人知道我不清楚。但是户部那老滑头肯定知道,银子就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瞒得就是下头,咱们被迫应战那是不得已,主动挑衅,别那些个御史文臣,就是武将,都不见得能一条心!”

    “那瞒着咱们干什么?要仗,我老钱肯定第一个上!”

    “告诉咱们跟在朝堂开了有什么区别,这事儿,可不好拿台面上。你要真想让你孙子顶上,我给你出个主意,去找镇国公。”

    “镇国公?”

    镇国公府乃是太子外家,先镇国公膝下两子一女,长女为当朝皇后,贤良淑德,甚得皇上敬重,长子朱永浩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公,手握十万大军,镇守京畿大营。

    “你是?”

    见侯爷点头,钱大同立刻明白了。

    送走踌躇满志的钱将军,沈熙立刻将读书的事跟侯爷了。

    侯爷倒是二话没,就应了,却叮嘱他,每日文课不得多于两个时辰!

    沈熙笑了笑,躬身应了。

    第二日一早,钱府的管事就上了门,不光送了一坛子太湖白,另有一个锦盒,锦盒里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她看着那一坛子太湖白笑眯了眼,将军果然豪爽!

    谁知,钱府人刚走,侯爷也让人送了一坛来,她看着桌上两坛太湖白,哭笑不得。

    侯爷是不是以为她还能挣道圣旨回来?

    他若知道她的算,怕是连钱府的这一坛也会给没收吧。

    下午,沈熙特意换了身衣服,去藏书阁拜见先生。

    左先生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白长须,消长脸,眼神清明,举止潇洒,一身布衫随着步子左摇右晃,倒有几分竹下七贤的风姿。

    见沈熙朝他施礼,左先生看也不看,随意地摆了摆手,靠着椅背坐了下来,看了眼桌上的论语,随手翻开一页,便开始讲了起来。

    沈熙惊讶地将眉毛一路高飞,又随着那人和缓不急的声音渐渐放平。倒是外面的金戈连看了左先生好几眼。

    时辰一到,不待沈熙施礼,左先生提着长衫几步便跨出了门,连她在身后的道别都置若罔闻。

    缈儿,左先生学识渊博,细致和善,会讲史,会故事,还能跟哥哥一样编蚂蚱!

    丫头定然不会骗他,那,这个左先生还是那个左先生吗。

    不过,如此不上心的先生,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沈熙远远吊在左先生后头,看见猴子在树丛后伸头探脑,顾不得量,加快脚步上前去。

    不等她靠近,猴子就跑上来,“公子,有黑市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