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求和
雀山早已等在屋里, 想到江南传来的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
本以为汤容的死与她那个养子逃不了干系,没想到, 事情却截然不同, 但愿侯爷不要怪罪他之前的误导。
“罢。”顾潜的声音听不出急切,雀山却冷汗都流了下来。
“王全确实带人去了应天,且是去查汤容的身世以及死因的,他们似乎知道汤容的本名, 却不知她的身世,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去了上元县查汤明泉的案子了。”
“至于沈三,确实是市井无赖, 却自聪明绝顶,有心计有手段, 能言善道, 很是讨人喜欢。
对汤容也言听计从, 孝顺异常。据, 两人私下就同亲生母子一般。不过, 并没有查到他的生母是何人。”
“另外,两月前,花楼的老鸨也突然死了, 昌平候府的人似乎也在暗中调查此人死因。”
顾潜越听, 面色越凝重。
昌平候出京, 沈昀只知风花雪夜, 向来不管事,王全却突然去查汤容以及老鸨, 不会是其他人,只能是沈三指派!
时隔半年,他为什么突然要查养母的死?是他发现了什么?
还有,汤容是汤明泉唯一的女儿,事发前又早有预感,他会不会留下什么东西給自己的女儿?
如果是,那这东西会不会就是引起沈三怀疑,从而追查他养母死因的所在?
顾潜越想,越觉得可能!
汤容若不是手里握有东西,便不会被人隐藏了身份,深埋于妓馆,却又在他们到江南之前,突然被人灭口!
总归是自己慢了一步!
顾潜闭了闭眼,再睁开,精光四射。
“继续盯着!”
“是!”
沈熙却不知自己也被人盯上了,她从百味坊出来,穿过热闹的街道,敲开了醉仙居的大门。
“肥叔,早!”
老掌柜见这人一身蜀锦长袍,一张嘴咧得比脸还大,掀了掀眼皮,到底放了她进来。
刚进屋,便见璞玉摇着菊花扇,悠闲地楼梯上下来。
“璞掌柜,早!承您邀请,来尝一尝您的黄金萃来了!”
“三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只不过,瞧着您年纪不大,记性却不好,这都过去多久了,才想起我的酒来,是不是也太不过去了?”
听他这话,沈熙忙抬手,冲着他和老掌柜团团施了个礼,“对不住,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是我的错,这就给您二位赔个不是,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她今日是来求和的,姿态摆得自然低。
璞玉听了这话,想起外头的传言,嗤笑一声,“怎么,昌平候府就你一个大活人了?我可是听沈大使泛舟湖上,可是惬意得很!”
她却不解释,“总之,这回是我对不住了!”
罢,抬手躬身,又端端正正地給他施了个礼。
璞玉看她神色,想到城中的流言,又想起自己的生母,垂下眼,再抬头,却是吩咐丸二,“去拿酒来!”
沈熙忙将提盒放在了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碟儿一碟儿的卤味来。
“听您请喝酒,我一早等着了,这不,做了几碟下酒菜,您二位給尝尝?”
“我差点儿忘了,你倒是挑地方,怎么?按个大灶戳我鼻子底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头拉,你是生怕我闻不见那骚味还是怎得?”
这几日,半夜起身,他隐约闻着窗外有股子腥气,再仔细闻,又没了踪迹。
到了早上,一开窗,又一股浓浓的肉香,本以为是那百味坊的味儿飘过了街,谁能想到,隔着他那后院,竟就是百味坊的大灶,亏得他沈三想得出来!
沈熙嘿嘿笑了两声,却点头,“不瞒您,我还真是看着您,才敢买在这儿的!”
璞玉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怎么?我竟成了镇邪的了?”
“您可不就镇邪么!镇顾潜那妖孽!”
璞玉摇扇的手猛然顿住,盯着对面的人看了过去,随即爆出一阵大笑。
“怎么?怕了?”
“怕!怎么不怕,那就是个疯子,好好地就朝着人挥鞭子。幸好我躲得快,不然,我这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就破了相了!”
“再,他到底是个侯爷,如今又升了殿前指挥使,我哪里惹得起?”
璞玉听她自夸,看了过去。
一袭青衫,上下没有半点儿配饰,却更显得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勉强够得上那句英俊潇洒。
“你怎么就肯定我能镇得住他?我也不过是个穷掌柜而已!”
沈熙又是嘿嘿两声,“就冲您敢跟他对着干,他还拿您没办法!”
璞玉被她这句话哄得总算转过脸来,上下看了一遍,这才道,“顾潜,他真冲你抽鞭子了?”
“这事儿还能有假?这,到现在还疼着呢。”
她肩膀往前一送,将那天的事添油加醋地了一遍。
璞玉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心里却颇为解气。
顾潜这人,堂堂一个侯爷,姿态却摆得比守门的侍卫都低,见谁都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再加上过目不忘,武艺出众,又有副好皮相,满京城,就没听到他个不字儿。
他却清楚,那人表面稳重谦和,内心却傲慢乖张,偏偏端着一副好人的模样,将别人衬得如泥似土。
可,谁能想到,向来沉稳持重的永安侯,竟也有被人逼到装不下去的时候!
一想到顾潜那隐忍的脸破功暴怒,他就觉得心情舒畅,正要夸沈三几句,就听他问,“话,您不是跟他熟么,怎么,竟不知他是这么个性子?”
“谁跟那混蛋熟了!”
一听自己跟顾潜熟,璞玉立刻变脸,“我跟他八杆子不着!”
看着炸毛的璞玉,沈熙挑了挑眉。
也不知顾潜怎么惹了这心眼,竟把人给气成这样!
璞玉一嗓子喊出来,立刻闭了嘴,睨了她一眼,“那,你准备就这么算了?”
“不算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毕竟是侯爷,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可扭不过。”
她端起一碟儿凤爪,殷勤地捧到他跟前,“所以,我买了您隔壁的院子,又挨着您开了铺子,就是为了借您的光,过几天安生日子!”
“出息!”
璞玉脸上嫌弃,嘴里也骂着,却接过她手里的筷子,迟疑了下,到底夹了一块。
鸡爪剪了甲,剔了骨,不再狰狞地勾着,只剩软的皮,韧的筋,没有想象中的腥气,入口咸香,带着几分酸爽,夹杂一丝辛辣。
老掌柜看着他接筷,忙从柜后跑出来,却依旧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鸡爪进了主子嘴里。
他立刻瞪眼,朝罪魁祸首看过去。
这等市井的粗野吃食也敢拿到这儿来,他家主子竟然还真吃上了!
沈熙似乎没看到他那一身紧张与怨气,拿起另外一双筷子,恭敬地递上前。
“肥叔,您也来尝尝,还有丸二兄弟,我这新铺子开张,借您的地儿做个宴,邀您三位給把把关,看还差点什么。”
老掌柜见璞玉嚼完一只凤爪,目光又落到一旁的鸭掌上,一把夺过筷子,夹起一只便扔进嘴里,嚼了几口,又转向一旁的猪蹄儿。
他得将所有的都尝尝,保不齐这子藏什么坏水呢!
璞玉又夹了片鸭肫,便将筷子放下,拿起一旁的酒壶,捉袖给她斟了半杯,“尝尝!”
沈熙看他吃相斯文,动作优雅,神情闲适,既没了往日的精明,也没了之前的傲慢,知道这事儿算是了了,也跟着放松下来。
顺着对方的手朝着杯中看去,黄亮的液体如流晶,散发着惑人的光彩,晃动间,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沙果的清香扑面而来,她眼睛一亮,“这是太湖白酿的沙果酒?”
举杯尝了一口,虽沙果的甜味不在,香气却混着酒香瞬间充盈鼻腔,“好酒!太湖白果然名不虚传!”
璞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看出来,年纪不大,倒是识货!”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很快又从丸二手里接过一个酒坛,“试试?”
“求之不得!”她立刻拱手,一脸渴求。
璞玉见她那副酒鬼的馋像,心情大好,又给她斟了半杯。
两人就着几碟儿卤味,从喝酒聊到酿酒,再谈到生意经,越谈越兴奋,越谈越契合,直到酒壶见了底儿,这才作罢。
出门时,沈熙脚底晃,却耳聪目明,她清晰地听到老掌柜抱怨,总算走了,看到丸二将剩下的大半碟猪颈肉倒进嘴里。
细牙一直守在对面,见她出来,忙跑上前,一把扶住。
她倚在细牙身上,手却拉着璞玉的袖子,口吃不清地道,“多谢大哥的好酒好菜,弟这就告辞,改日,呃,再来找大哥,一醉方休!”
璞玉半眯着眼,手也拉着她的袖子,身子摇摇摆摆,“贤弟且去,下回,不醉不归!”
老掌柜好容易将两人分开,立刻哄着璞玉进了门。
沈熙靠着细牙歪歪扭扭走了十几步,总算进了百味坊,一进门,她便立刻直起了身子。
猴子看她一身酒气进门,又满面坨红,自然着急,转眼便见她眼神清明起来,心地问了句,“公子?”
“嗯,没事了。”
听了这一声嗯,他立刻放了心了。随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立刻大喜。
他这几天进出院子却像做贼一样,锅里冒出来的热气都恨不得给捂起来,生怕被隔壁的知道,上门来。
沈熙也松了口气。
璞玉这人,看着脾气古怪,性情不定,其实是属驴的,得顺着毛撸,还得将他捧得高高的,他若高兴了,自己过的话都能当放屁!
“这边怎么样?”
“今天的人比前两日多了起来,不少还是回头客,没到中午,半锅就卖光了,虽价格翻了一倍,却只一两个问了一嘴,其他的,问都没问。”
“学堂那里,除了五公子的食盒没动,其他人都空了,白公子听咱们是百味坊的,还特意道了声谢,是日后定会捧场。”
“王大人那边,人虽没能进去,但是门口守卫听是您送的,立刻便送了进去。”
“至于府里,石爷,日后还请公子不要送了,他也不会再让人扮食客了。”
沈熙听他完,脸上浮起笑。
“铁柱回来了吗?”
“回了,您刚去对面,人就找过来了,我见他像几夜没睡的,就让他先回府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一听铁柱回来了,沈熙起身,拎起早已准备好的食盒,便往府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