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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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老夫人看着扶着门框, 紧紧抿着嘴,眼里却含笑的孙子,激动地一下子从榻上爬了起来。

    是找到仇人了?

    还是圣上终于松口, 让他进军营了?

    顾潜看着老夫人那颤抖的双唇, 忽然冷静了下来。

    不,还不能,她如今还瞒着身份,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可他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出来。

    他上前从窦妈妈的手里接过老夫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窦妈妈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出去。

    窦老夫人见状,牢牢地握住孙子的手, 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却听他道,

    “祖母, 孙儿, 心中已有心仪之人,孙儿想要娶她为妻, 与她偕老一生!”

    窦老夫人一愣, 憋住的那口气慢慢呼出来。

    原来,都不是啊!

    可等听明白孙子的话,她立刻又欢喜起来,“哪家的闺女?今年多大了?长得什么样儿?是什么个脾性?”

    “祖母, 您先别问那么多, 您只需放宽心, 也别再去找官媒了,等时机到了, 孙儿自会带着她来见您。”

    “哎!哎!听你的,都听你的!”

    窦老夫人一连声地应着,这些天的愁苦烦闷一下子烟消云散,人也顿时精神了起来。

    孙子的眼光她自是信的,她现在就等着孙媳妇上门了!

    想想孙媳妇,再想想重孙子,老夫人立刻又开始张罗起了聘礼,婚房甚至孩子的襁褓衣。

    第二日,万氏再带闺女上门,却被告知老夫人不见客。

    李玉珊一听这话,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去追雇来的马车。

    不就是个侯爷么,有什么了不起,白送,她都嫌恶心!

    万氏本还想闹上一闹,可一想到儿子的两条胳膊,到底没敢吱声,朝着候府大门连呸了几口,这才趾高气扬地回去了。

    沈熙等了一晚上,等牛二的消息送进来。当即沉了脸,提了鞭子,叫了铁柱,直奔愚园。

    愚园东屋,沈珏正提笔推敲着新写的诗句。

    陈二公子邀他参加三日后的诗会,他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再加上到了年末,他便干脆向学堂告了假,专心在家研习。

    他想得正入神,忽见窗外沈熙提着鞭子闯了进来,守门的厮上前阻拦,却被她一脚踢到了一边。

    他立刻来了火,正要开口呵斥,就见沈熙的目光越过芭蕉,穿过窗棱朝他射了过来,如利箭射心,如火蛇裹身。

    他浑身一颤,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向了对面。

    沈煜几天前便跟学堂告了病,此时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沈熙给他琉璃珠。

    见沈珏突然进来,吓了一大跳,立刻起身将珠子藏到身后。

    沈珏冲到沈煜跟前,一把将他拉住,“六弟救我!”

    “六弟,你出去!”沈熙一身短,手持那根御赐长鞭走了进来,嘴角含笑,眼神却冰冷。

    “三哥!”沈煜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这两人闹上了,“有话好好!”

    父亲最看重五哥,若是三哥将五哥了,父亲只怕更不会认三哥了。

    他想上前拦,却被沈珏死死拉住,只得回头劝道,“五哥,你先松手,我去劝劝三哥。”

    沈珏这会儿哪里会放手,他紧紧拽着沈煜的衣裳,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沈熙,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候府,还容不得你放肆!来人!”

    沈珏的厮听雨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一见这情景,立刻就朝外面跑,却被铁柱一脚给踹在了地上,院子大门也忽地被关上。

    沈珏这会儿才真正怕了,他尖着嗓子问道,“三,三哥,你要干什么?”

    沈熙看了他一眼,鞭子在掌心敲了敲,冲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你,我要干什么?”

    沈珏的脸更白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让人在外散布嫡母谣言,是为不孝,对幼弟威逼利诱,是为不悌,为一己私利,弃家族名声不顾,是为不仁,犯了如此大错,我做为长兄,自当替父亲管教一二。”

    一听这话,沈珏立刻推开沈煜,冷笑道,“你不是我兄长,父亲早将你赶出家门了,你没资格教训我!”

    “我是不是你兄长,你了不算,只要我沈熙的名字还在族谱上,我就是父亲的长子,我就有资格管教你!”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鞭子就朝着沈珏甩去,啪地一声抽在他的肩上,“一!”

    沈珏一声哀嚎,见她真敢抽,当即大骂出口,“沈三,你公报私仇!”

    沈熙并不话,手里的鞭子又直直朝着沈珏飞去,直中沈珏胸膛,“二!”

    沈珏胸前一阵刺痛,低头看去,衣衫被鞭子撕裂,一道长长的鞭痕从胸前斜过,沁着丝丝血珠,他不由得大骂出口,“你个杂种!你不得好死!”

    他转头去找沈煜,见他早被沈熙的厮拉到了外面,只得在屋里四处逃窜。

    可不管他怎么躲,鞭子总是能准确地落在他身上,沈熙的声音也始终冰凉刺耳,“十二!”

    “你别了,别了,我知道错了!”

    “十五!”

    他再也跑不动,抱着头,蜷缩着身子,涕泗滂沱浑身战栗,“三哥!三哥!求你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院外响起了沈昀的怒吼以及女人的尖叫。

    “混账!快开门!”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沈熙手里的鞭子依旧稳稳,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

    “二十!望你能记住今天的教训!”

    院门开,柳姨娘哭红了一双眼,再没了往日的温婉端庄,提起裙摆直直冲了进来。

    沈熙冲着跟在后头的沈昀躬身,可还不等她弯下腰去,啪地一声,脸上便是一阵火辣。

    “混账!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你竟然下得去手!谁给你的胆子!”

    周围鸦雀无声,沈熙抬起头,面上一片平静,“回父亲的话,祖父出发前,命我看顾家中弟妹,五弟他不孝不悌,做出有损家族颜面的事,孩儿自当担起长兄责任,教他好好做人。”

    屋里响起柳姨娘的一声尖叫,随即是一声凄厉的哭声,“珏儿!”

    沈昀被那哭声吓得一抖,抬脚就要往里冲,可随即又停住,冲着身后的厮大骂,“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看!”

    他转过来头来,手指点着沈熙,咬牙切齿,“别叫我父亲,我没你这个儿子!来人!给我将这个逆子乱棍死!”

    “谁敢!”

    老夫人让人抬着,匆匆地从后面赶来,听到沈昀那句话,当即怒不可遏。

    她的孙子还轮不到他这个当儿子的来!

    “王妈妈,去看看!”

    王妈妈领命而去,很快又回来,“老夫人,五公子昏了过去,身上,十几道鞭痕。”

    老夫人看向一旁红肿着半边脸的沈熙,目光复杂,沉声道,“都跟我来!”

    沈源站在院内,听着屋里的哭声,抬脚上前。

    西屋里,柳姨娘背对着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沈珏,嘴里不停地喊着,“珏儿,我的珏儿,娘来了,娘来了!”

    旁边的丫头厮跪了一圈,也跟着呜呜咽咽地哭着。

    他心里不出得畅快,转眼,脸上的浅笑又渐渐凝固。他挨鞭子时,可没人为他掉一滴泪,更没人抱着他痛哭。

    他的姨娘已被绞了头发,彻底成了姑子!

    他转开眼,看了一旁呆站着的沈煜,抬脚踢了踢。

    沈煜像是从噩梦中醒来,浑身一抖,见是沈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出声来,“四哥!”

    荣恩堂里,沈熙跪在地上,脊背笔直,目不斜视,她身后,沈珏的两个厮听雨听泉趴在地上,抖成一团。

    老夫人坐在榻上,看了眼下首,儿子满脸怒气,一副恨不得将人就此死的架势,媳妇儿却难得没有站在她身后,而是坐到了沈熙旁边。

    “罢,怎么回事?”看着一脸坦然的沈熙,老夫人终于开口。

    “回祖母的话,昨日五弟出门,他的厮听雨听泉跟随,却四处同别人,孙儿与永安候曾一同落水,消失了三天两夜方才回府,如今城中四处传言,孙儿与永安候乃是龙阳之好。”

    老夫人一听,皱起了眉,沈昀却立刻叫起来,“混账,你自己行事不慎,引来别人非议,还敢将责任怪罪到别人身上?”

    沈熙也不回他的话,接着道,“此外,他二人还,因孙儿不仁不孝,行事不端,父亲已经将我赶出家门,再也不是候府公子。”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放肆!!谁给你们胆子妄言主子是非?”

    两人立刻匍匐在地,连声喊着饶命,却绝口不提主使之人。

    沈昀脸上也无光,他虽不喜沈熙,也放言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那是自家人关起门来的事儿,真要让别人看笑话,他也不愿意。

    “混账东西,一定是你们两个擅自作主,在背后乱嚼舌根,老金,将他们一顿,发卖出去!”

    地上的两人一听一顿,立刻大哭起来。

    候府规矩不算多,可一旦犯了错,却是生不如死,抽鞭子是最轻的惩罚,却也能将你抽得直接换了张皮。

    “三爷饶命,不是的,是五公子,是五公子让的借着寿宴,将三公子的事情宣扬出去,真不是的擅作主张!”

    听雨立刻将沈珏供了出来。

    听泉一听,也忙跟着大喊,“是,都是五公子让的这么做的,五公子还让的跟人,夫人不贞,三姐不是三爷亲生!还三爷迟早要休了夫人。”

    “住口!”

    老夫人一声暴喝断了听泉的话,手里的拐杖也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