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此时,徐家人也已得到消息,徐老头带着儿子赶往县衙。
徐氏心中慌乱,在来的路上不心摔了一跤,弄得脸上沾了很多泥。到徐家的时候只见三人站在门口朝远处张望,亲娘王氏和三弟媳孙氏正在抹眼泪,旁边的四弟媳卫氏不时地劝慰着。
见此情景,徐氏本来还带有希望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她一把甩开苏大郎搀扶着的手跑了过去。
“娘!”徐春菊叫了一声,三人扭头看过去,王氏面上有些不自然,哭的声音有些喑哑,“你怎么来了?”
孙氏被她头上和脸上的泥惊了一下,“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徐春菊看都没看她,上前一把抓住王氏,“娘,三弟放斡脱钱还死人了,是不是真的?”她瞪大通红的双眼,面色惨白,语气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丝期盼她的否定。
王氏被她抓的胳膊生疼,用力挣了几下没有挣开,看着她面色平静,“是。”
“为什么!”她突然大喊一声,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放斡脱钱是犯法的!你为什么要拉我下水!”
“你放开我!”王氏用力掰着徐氏的手指,她冷冷开口,“什么害你,什么拉你下水,姐姐帮弟弟是理所应当的,找你借钱怎么了?”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已经无法挽回了,王氏被女儿指着鼻子质问,不由恼怒起来。
徐春菊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王氏,“娘!你想害死我吗?我借钱给三弟要是被查出来,是要连坐问责的。”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哭得直喘气,原来她娘从始至终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为了挣黑心钱,竟把自己拉下水。
孙氏用力推开徐春菊,红肿着眼睛骂道:“你竟敢质问娘,谁家有你这么做女儿的。”
徐春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苏大郎赶紧扶住她,却被她推开,徐春菊指着孙氏和四弟媳卫氏道:“对,还有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放斡脱钱赚黑心钱,还找我借钱把我拉下水,畜生啊!”
孙氏被她骂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气呼呼道:“徐春菊,你发什么疯,赶紧给我滚。”出事的是她的丈夫,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个二姑姐就跑来搅事,看着就烦。
“娘!你话呀!你为什么要害我,这么多年,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贴补你们的还少吗?一百两银子啊,为了凑钱给你我偷了家里的地契给你,你把银子地契还给我!”
徐春菊哭喊着质问王氏,这么多年她逢年过节就贴补娘家,她知道自己成婚这么多年没有孝敬他们多少东西,心中有愧所以把自己家攒的私房钱都贴补给了娘家。
本以为现在日子过好了,自己终于在娘家能抬起头了,没想到却被最信任的亲娘给坑了,还是个可能要坐牢的坑。
王氏对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因为她的质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指着徐春菊道:“不就一百两银子,你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只在意那点银子,还口口声声我害你,你不过是借了点钱,还没查到你头上就来号丧!你关心你弟弟的死活了吗?”
王氏觉得这个二女儿简直冷血,这都什么时候,自己亲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只顾着自己,只想着自己那一百两银子。
徐天华放斡脱钱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因为胆加上银子不多,一直以来只和人做点的,挣得银子虽不多,但比一般人家已经好过很多。
因是在地下活动,这五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没想到今日一出事,就背了人命,徐春菊好歹也跟着赚了利钱,现在竟然只想着自己!
徐春菊被她尖利刻薄的骂了一顿,心更冷了,还没等她话,跟着她来的苏大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神似要吃人,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好似冰凌一般砸在徐春菊的脸上,“你偷了家里的田地契子?”
“我、我、”徐春菊被丈夫铁青的表情吓得浑身一颤,喉咙都有些抽筋了,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苏大郎看她的样子气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他看向王氏等人,“把地契还给我!”
王氏三人也被他这模样被吓到了,王氏支吾了一下,声音了下来,“已经拿去抵押了。”
苏大郎瞪着徐春菊,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跟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吗?这么多年她偷偷贴补娘家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跟她争吵,没想到她竟然越发过分了。
这段时间家里的日子是好过了不少,妹挣钱帮家里盖房子,三弟学业优秀,接连被夫子夸赞,正在铆足了劲为明年的科考努力,虎子也有了工作。而他们的芸娘做的菜煎饼生意也不错,前天还买了两只漂亮的珠花送给徐氏。
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可是徐春菊却变了,从前只在心里发发牢骚,现在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在家话夹枪带棒屡次让大家不快。
即便是这样,苏大郎也没有跟她争吵,他知道妻子对没有生儿子心里一直不舒服,总觉得别人都看不起她,在婆家娘家都抬不起头。
他一直在照顾妻子的感受,对两个女儿也从未有过意见,这段时间她跟娘家频繁来往,还扯上了金钱,他也曾多次提醒甚至吵了架也是无用。
本以为她只是拿私房钱借给娘家,若是没了全当买了教训,可是没想到,徐春菊竟然胆大包天地把家里的田地契子拿给王氏做了抵押。
“徐春菊!”苏大郎猛喝一声,忍了半天没忍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徐春菊的右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肿起来。
她惨叫一声被扇倒在地,捂着脸颊眼泪如雨般滚落,见苏大郎又举起了手,她赶紧抱住他的双腿哭道:“大郎,大郎,你听我解释,我不知故意的啊,是我猪油蒙了心。”
这边的争吵很快吸引了村里的人,村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议论着围过来看热闹。
苏大郎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不明真相的村民只以为是两口吵架,见徐春菊头发散乱脸颊肿的跟包子一样,不免同情气流,纷纷开口劝让苏大郎不要太过分。
另一边的王氏三人却是被吓到了,三人缩在一边不敢开口,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老实的苏大郎这么可怖地模样,连上前劝都不敢了。
苏大郎举起的手放了下来,用力闭了闭眼,一把扯起徐春菊道:“跟我回家。”
完,不再理其他人拽着徐春菊,怒气冲冲地快步往回走了。
等在家里心焦的刘氏等人见苏大郎黑着脸带回了徐春菊,心中都是一沉,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芸娘和二丫被关在房间不许出来,二人挤在窗边见徐氏哭哭啼而父亲怒容满面,不由都担心起来。
“姐姐,娘哭了。”二丫年纪还,她扯着芸娘的衣服想要出去。
芸娘把妹妹抱离窗边,走到门前敲门喊叫,却没有人搭理她们,芸娘咬着唇又走回窗边,双手扒着窗户的窗框,脸紧紧贴在上面想要看到更多。
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很严重,但是她也很担心徐氏,毕竟徐氏是她亲娘,虽然平日对她们并没有多好,但也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这可怎么办啊?”刘氏拉着乔月的手,声音透着担忧,若是徐天华供出徐氏也参与其中,那徐氏肯定要坐牢的,她现在就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读书的苏彦之。
乔月见苏大郎的表情不对,戳了一下刘氏努努嘴,示意她看表情奇怪的二人,按理这件事苏大郎已经确定了,怎么从那里回来,这表情变得这么奇怪?
苏大郎一把推着徐氏跪在了地上,拼命压抑着愤怒,“徐春菊,还不快!”
刘氏察觉事情不对,道:“怎么回事?”
徐春菊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不出话,她不敢,她知道这件事被刘氏知道了,这个家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苏大郎见她不话,深吸一口气,看向刘氏等人,“娘,前些天您回老家后,王氏来找徐氏借一百两银子,她手中银子不够,就、就拿了、”
苏大郎的艰难,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
刘氏听得着急,皱着眉问:“拿了什么?你倒是快啊!”
“她把家里的田地契子拿给王氏了。”苏大郎高声把这句话完,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肩膀都塌了下去,愧疚难过丢用手捂着脸,“儿子对不起您!”
“你什么!”刘氏听完,整个人手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马冲进房间一阵翻箱倒柜后,怒发冲冠地冲了出来,揪住跪在地上的徐氏拳头如同冰雹砸在身上,“贱人!你竟敢偷家里的田地契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哎哟!哎哟!娘,呜呜,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徐氏抱着脑袋呜咽哭泣任由刘氏捶自己。
刘氏气的要死,了她一阵后突然瘫倒在地大哭起来:“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呀,家里的田地全都没啦!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儿媳妇竟然偷家里东西给娘家啊!”
乔月跪坐在地上搀扶着刘氏,“娘,娘,您振作一点,别气坏了身子。”徐氏这一手着实把他们惊住了,对农民来田地是最重要的产业,城里人吃饭花钱靠工作,他们农民可就靠着一点田地啊,农民没了地等于断了口粮。
“大嫂,你!”赵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氏。
突然,她像是疯了一般一把揪住徐氏的头发,啪啪几个耳光甩了上去,“你知不知道,为了村口的那几亩地,二郎花了多少心血才弄到手的,他可是差点让人死啊!你有什么资格把他挣来的地送出去!你凭什么?”
徐氏哎呦哎哟地叫着,却没有还手之力,她已经被懵了,脸颊肿胀,脑袋眩晕。
赵氏眼睛通红,表情狰狞,“家里地没了,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你赔!你赔我们的地!”
放斡脱钱本就是犯法的,一旦被查到,银子要全被没收,就算田地契子还在徐天华身上只要被搜出来那就全都要充公了,再无可能赎回来了。
想到这么多年的辛苦一下子毁于一旦,赵氏活撕了徐春菊的心都有了。
“对、对不起,呜呜,都是我的错,我错了。”徐氏脱力地倒在地上,全身各处都痛的厉害,她□□地着道歉的话,可谁都没有听进去。
刘氏突然站起来指着苏大郎:“苏彦春,马上把这个女人休了赶回去,我们苏家没有这种吃里扒外坑害家人的儿媳妇!”
“不!”徐氏听刘氏这样吓得赶紧爬了起来,忍着剧痛爬到苏大郎身边,伸手拽住他的衣服,“大郎!大郎我知道错了,地契我会想办法拿回来的,你不要休了我!”
苏大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心已经被这个女人伤透了。
见他没反应,徐氏转过身抱住刘氏的双脚,“娘,娘您别不要我,我知道错了,您看在二丫和芸娘的份上不要赶我走。”
这一刻,徐氏已经后悔地肠子都请了,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要借钱给娘家,他们看不起自己就看不起自己,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为什么要争这一口气啊!
徐天华出事,那田地契子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徐氏也是农民她知道田地的重要性,此刻,就是后悔,自己放着安稳轻松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跟那些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搅在一起啊!
“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还想我原谅你,做梦!”刘氏气的面色铁青,一脚蹬开徐氏。
“呜呜呜,二丫,芸娘!快来帮帮娘亲啊!娘亲知道错了!”徐氏趴在上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他们僵持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几人连忙走了出去,只见三个穿着衙差服饰腰间佩刀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是苏秀才家吗?”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问。
“是。”苏大郎点点头,心中已知他们的来意。
彪形大汉道:“徐天华私放斡脱钱,还伤人性命现已逮捕归案,他供出同伙徐春菊,县太爷命令我等将她速速带回衙门审查。”
苏大郎白着脸,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女人,道:“官爷,这就是内人徐春菊。”
三人眼神如电似扫射过去,徐春菊与之对视一眼,尖叫道:“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他借钱做什么,不要抓我!”
只是她的辩解三人并不听,了一句奉令办差便如老鹰捉鸡一般,把徐氏拎上了马背,随着马尔的嘶鸣几人快马加鞭地离去了。
见此情景,苏大郎“砰”地一生摔倒在地,呆呆地看着尘土飞扬的院门口。
几日后,判决下来,乔月与苏彦之站在告示前驻足沉默。
徐天华违法放斡脱钱,伤人性命,数罪并罚判秋后问斩。
江天、尤二蛋等人为帮凶,判流放三百里。
徐春菊虽借钱参与其中,但却是被蒙骗,情节较轻,判五年监牢。
消息出来后,苏大郎一下子就病倒了,刘氏也因为田地的事情气的病倒在床。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