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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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舟没想到, 被狗扰居然也会觉得尴尬。

    要怪就怪傅重太聪明,太像个人了, 听到狗挠门时,他心里想的居然是他们在这干少犬不宜的事,会不会教坏狗?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他鬼使神差地问:“傅重应该是条成年狗吧?”

    傅沉:“……”

    一瞬间,顾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很快,他听到傅沉无奈叹气:“你还有闲心情分心,是我不够卖力吗?”

    顾舟听出了他的不满, 刚想一句没有,却突然“嘶”了一声:“啊你……等等……”

    傅沉不想等, 并且想惩罚他的分心。

    新年新气象,傅总的技术也有了新气象, 不得不承认, 傅沉这个人学习能力一流, 不过是第三次,已经没再让顾舟感到疼, 还学会了该怎么让他爽。

    然而第二天顾舟起来的时候, 依然感到腰酸背痛腿抽筋。

    他终于确定了,确实不是傅沉的问题, 是他自己。

    他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两时的快乐伴随着好几天的痛苦,让他有些吃不消。

    没办法,只能继续锻炼。

    慢走给他带来的益处有限, 现在他已经能完整地坚持半时了, 但速度太慢, 基本就是在散步而已, 如果想进一步增加体力,锻炼心肺功能,必须要提高速度。

    顾舟想着自己一定没问题,他都已经进步这么多了,再进一步也是可以的,于是他非常自信地尝试提速。

    提速的第一天,他坚持了十分钟就累趴了。

    提速的第二天,他揉着酸痛的腿不想上跑步机,泪眼朦胧地看着傅沉,乞求道:“要么我们还是做吧?”

    至少做那种事是先快乐再痛苦,锻炼从头到尾全是痛苦根本没有快乐啊!

    傅沉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回答道:“不行。”

    顾舟绝望了。

    甚至因此而提醒了傅沉,把“快乐”当成了他锻炼的奖励,要他周一到周五坚持卡,周末才能休息,并且获得两时的快乐。

    顾舟听得目瞪口呆,内心只有几个大字——

    万恶的资本家。

    于是整个冬天,顾舟都在痛苦和快乐的交替之中循环往复。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农历新年,他们把顾秀霖接过来过年,程然则回自己家跟家人团聚,没法来陪他们。

    傅沉考虑要不要给管家和保姆阿姨也放个假,但又怕没人做饭,往常过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所以让他们回去也无所谓,但今年不同。

    今年家里多了顾舟,还多了顾舟妈妈。

    顾舟听完,觉得他这顾虑毫无必要:“我来做不就行了?”

    “你……”傅沉滚动了一下喉结,“过年还是很累的,我怕你累着。”

    “没事啊,不就咱们三个人的饭?”顾舟,“我让我妈给我下手,放心吧,我妈很厉害的,我的厨艺还都是跟她学的。”

    “怎么能让阿姨亲自下厨……”

    顾舟挑眉:“你叫她什么?”

    傅沉顿了一下,连忙改口:“我是,咱妈。”

    顾舟:“不想让她帮忙,那你给我帮忙,你不是也会做饭吗?我看你刀工不错,你替我切菜,就能省去我不少麻烦。”

    傅沉想了想,妥协了:“好。”

    于是除夕这天,别墅里就只剩下三人一狗。

    平常顾舟除了给傅沉和他助理开灶,基本不怎么下厨,这回算是能爽一把,他把傅沉叫进厨房帮忙,就听他:“你别做太多了,就三个人,吃不了多少。”

    顾舟点头,他也不想把剩菜剩饭留到明天,估摸着量定了几个菜,反正过年,肉是肯定不能少的。

    他正在炖肉,忽然感觉傅沉靠了上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

    “干什么?”顾舟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随后盖上锅盖,“让你帮我做饭,可没让你抱我。”

    傅沉不接他的话茬,勒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一些:“你太瘦了。”

    “我已经胖了很多了好不好?”顾舟把勺子放在一边,“从出院到现在,至少已经胖了六七斤。”

    “还是瘦。”

    顾舟叹气,觉得某人在无理取闹:“那你认为怎么才算不瘦?”

    “怎么也要我抱你的时候觉得你有些份量才行。”

    “……那是我胖瘦的问题吗?明明是你力气太大的问题。”顾舟握住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快松开,别在这添乱了,帮我切菜去。”

    傅沉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要切什么?”

    顾舟把洗好的蔬菜沥干水,摆到菜板上,先给了他两条黄瓜:“连刀会不会?切片不切断。”

    傅沉“嗯”了一声,先摘下腕上的手表,挽起袖子洗了手。

    表还是那块表,傅沉很少离身,顾舟把它拿在手中,用指尖轻轻抚摸上面的划痕:“在家你也天天戴着,不嫌麻烦?”

    “习惯了,”傅沉手起刀落,先将黄瓜去头去尾,“看到它能让我心情平静,所以就一直戴着,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我都在这里了,你还用看它?”顾舟又拿起一条稍一点的黄瓜,从中间掰成两段,直接咬着吃,“以后不出门不准戴,听到没?”

    “好,”傅沉顺从地答应了,“要是我忘了,你提醒我。”

    顾舟点头,把头部的那半段黄瓜递到他嘴边:“先吃两口?”

    傅沉咬了一口:“还挺脆的。”

    还没开饭,两人先在这里吃起了黄瓜,吃完时,傅沉手底下也切完了,他把切好的黄瓜装进盘中,问顾舟道:“行不行?”

    顾舟拿筷子扒拉了一下,黄瓜片切得均匀且薄如蝉翼,每一刀都不切到底,轻轻拉开,黄瓜展开成完整的一长串。

    “可以啊,”顾舟夸赞道,“以前练过?”

    “没有,不过看阿姨做过,”傅沉道,“这种东西,还不是一看就会吗?”

    顾舟:“?”

    又开始凡尔赛了是吧?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傅沉一眼,把切好的黄瓜拿去腌制,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听到他又问:“还做什么?”

    看到他这么凡,顾舟很想刁难他:“你等着。”

    罢,他走到厨房另一边,开放在地上的泡沫箱,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才刚一拎起,袋子就开始疯狂挣动,他连忙攥紧了,对傅沉道:“过来。”

    傅沉走到他旁边。

    顾舟把袋中的鱼连同水一起倒进池子里,鱼是上午送来的,现在还活蹦乱跳,在水池里直蹦跶。

    他冲傅沉一挑下巴:“来把鱼杀了。”

    傅沉:“……”

    鱼在池子里噼里啪啦地响,顾舟看到某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搭住他的肩膀笑了:“怎么,我们傅总,长到三十岁没杀过鱼?”

    傅沉神色复杂:“好像……没必要我亲自来。”

    那就是真没杀过。

    顾舟笑得更开心了,拎给他一把杀鱼刀:“来吧,你没杀过,总看别人杀过,这种事情,当然是看一遍就会的。”

    傅沉抿唇。

    傅总为自己一句凡尔赛付出了代价,但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不能再收回来,只好硬着头皮上,把鱼从池子里抓出,按在专门用来杀鱼的菜板上,用刀背去敲鱼头。

    这条鱼不,力气也挺大,换成顾舟自己也没把握一定能按得住,但这鱼到了傅沉手里,好像真的变成了砧板鱼肉,一只手就将它按得死死的,一刀下去,鱼抽搐了两下,顿时没了动静。

    顾舟看着那条已经归西的鱼,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厉害。”

    傅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面上依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确定鱼已经死了,他开始给鱼刮鳞,然后开膛破肚。

    “你心点,别把苦胆弄破了,”顾舟,“鱼鳃也要去干净。”

    “好。”

    鱼肚子一开,鱼腥味顿时更重,傅沉忍不住皱眉,屏住呼吸把鱼肚子掏干净,放到水龙头底下去冲。

    顾舟见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怎么了?要不我来?”

    “……没事,”傅沉忍住不适,一气呵成把鱼彻底收拾干净,“有点受不了腥味。”

    顾舟赶紧把厨房窗户开,把收拾鱼弄出来的垃圾拿去扔掉,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味道已经散了不少,他看到傅沉洗了洗手,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受不了鱼腥味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强烈,顾舟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不是晕血吧?”

    “没有,”傅沉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慢慢缓过来了,“单纯受不了那种味道。”

    “又是我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顾舟试探着问,“但是血腥味和鱼腥味好像也不太一样。”

    “所以这不是还能忍吗,”傅沉叹气,“轻一点没事,太重了就觉得恶心,不过,勉强可以克服。”

    顾舟有点后悔让他杀鱼了:“你怎么不早。”

    傅沉不接他话茬,又仔细把鱼清洗了一遍:“你要做什么鱼?”

    “松鼠鳜鱼,吃过吧?”

    “当然。”

    “那看没看过怎么做?”

    傅沉从自己的记忆中检索了一圈,坦诚道:“时候好像看过,但是太久了,记不清了。”

    顾舟想来也是,既然受不了鱼腥味,肯定也不会关注别人做鱼的具体步骤,知道怎么杀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上前一步:“我教你。”

    他接过刀,放慢动作给他示范,先弄了鱼的一半,随后问道:“看会了吗?”

    “会了。”

    “那你来……”

    顾舟一句话还没完,傅沉已经站在他身后,握住了他握刀的手,现学现卖,开始给剩下的半条鱼切花刀。

    顾舟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心给聪明人演示就是省心省力,一遍就能看会,但是……倒也不必用这种姿势证明他真的会了。

    傅沉就这么握着他的手,把鱼彻底改好刀:“这样对吗?”

    他声音就在耳边,顾舟甚至能感觉到他声带的振动,这让他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怔愣片刻才回过神,看向菜板上已然切好的鱼:“……不错。”

    傅沉回应了一声“嗯”,然后就待着不动了,顾舟被他抱着,也动弹不得,只好道:“还不放手?”

    “再让我抱一会儿。”傅沉闭上眼睛,就是不肯松开,他呼吸着顾舟身上熟悉的气息,直到内心完全平静下来,这才松手。

    “还需要做什么吗?”他又问。

    “不用了,你去歇着吧。”

    “那我去洗个澡。”

    顾舟看着他离开厨房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傅沉的PTSD果然有够严重,单单闻到腥味都会觉得不适,不过……既然能够尝试克服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情况其实在慢慢好转?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没做出过任何“走”之类的举动,傅沉的焦虑症也没再发作,但他知道傅沉并没有痊愈,他们只是在回避那个“诱因”,甚至算不上是治疗。

    傅沉还是会定期去做心理疏导,但是顾舟也清楚,心理治疗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想靠这个治好他根本是不可能的,那么除了长期服药以外,唯一可行的方法或许只有彻底克服那段心理阴影才行。

    然而……

    顾舟又想起上次傅沉强行回忆时候的反应,不禁叹气,心里只剩下“算了”俩字。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陪伴能让那些创伤渐渐淡化,一年不够,还有五年、十年……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能让他真正痊愈吧?

    傅沉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顾舟站在厨房里若有所思,他靠近对方:“做饭还走神?”

    “啊,”顾舟迅速回魂,“这不是在等油热呢吗。”

    他同时开了三个火,分别在炖肉、蒸东西以及准备炸之前处理好的鱼,傅沉皱眉道:“你心点,别烫着了。”

    “放心吧,”顾舟对自己很有信心,“你去把碗筷摆了,这鱼弄好我们就开饭。”

    “好。”

    香气已经从厨房满溢出来,肉香浓郁,刚才杀鱼的腥味是一点也闻不到了。

    傅沉摆好三个人的碗筷,又准备了一点饮料。

    厨房里传来“呲啦”一声,应该是鱼下锅了,傅沉听这动静,实在担心某人被热油溅到,又折回去看,只见顾舟正神情专注地炸着那条鱼,传来连续不断的噼啪声。

    顾舟没留意到傅沉回来了,继续把鱼炸完,摆在盘子里,又烧好料汁浇在上面,准备喊傅沉来端菜时,才发现他原来就站在身后。

    顾舟愣了一下道:“拿去吧。”

    所有菜准备完毕,顾舟关了火,从冰箱里拿出已经腌入味的黄瓜,捞了一盘肉,再把蒸好的八宝饭倒扣出来,共两荤两素一饭一汤。

    等到把菜一一上桌,坐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累了。

    还好他这段时间一直有在锻炼,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准备完一桌年夜饭。

    顾秀霖看着这一桌菜肴,忍不住夸他,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们舟真能干。”

    顾舟笑了笑,心他不光能干,还能被¨干,视线一扫,看到手边放着的杯子,杯子里已经倒满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无色透明。

    他看到杯壁内侧不断冒出的气泡,就知道这玩意肯定不是酒。

    又拿起杯子闻了闻——嗯,雪碧。

    顾舟叹气,心白高兴了。

    他就知道傅沉不会好心给他喝酒。

    他举起杯子:“来吧,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碰完了杯,他喝一口雪碧,觉得这玩意就是不带劲,不如喝酒。

    随后,他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们,低头一看,是傅重。

    傅重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他。

    “没你的份,”顾舟冷漠道,“今天没时间给你做狗饭,去吃你的狗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