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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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 那句“不用给老傅家留孽种”,就很耐人寻味。

    顾舟量着谢弦,回想起之前傅沉跟他过, 这位叔是私生子, 跟自个儿亲爹有仇,一直致力于给傅家添乱,现在看他不姓傅而姓谢, 也知道这仇有点深。

    因为恨自己父亲, 所以不生孩子,这报复方式也是怪新奇的。

    “怎么样傅沉, 我发现我真是看对人了,”谢弦又, “我找了个男人, 你也找了个男人,你是你们家独子,你三叔在疗养院躺着, 四叔在局子里蹲着, 他俩都膝下无子,你二叔呢生了三个闺女, 按那帮老不死的传统,这老傅家不就后继无人了吗?妙啊。”

    傅沉笑了:“四叔公那边,倒是还有几个子嗣。”

    谢弦想了想:“也是,不过都是一帮滥竽充数的家伙, 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跟你抢这家主的位置。”

    他着用力拍拍傅沉的肩膀:“加油干, 我看好你, 把傅家断绝在这一辈, 就靠你了。”

    傅沉跟他碰了一下酒杯:“叔也功不可没。”

    谢弦饮了半杯酒:“那行,我先带我家绪绪上楼了,等会儿见。”

    顾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俩人离去,还没从刚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

    这个谢弦字里行间都是盼傅家绝后,傅沉居然跟着应和,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傅家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了,”傅沉见他这一脸震惊的表情,“觉得我不该顺着他话吗?”

    “那倒也没有,毕竟是你们的家事,”顾舟斟酌着道,“就是有点好奇,你是真的支持他,还是单纯给他面子?”

    “都谈不上,我只是无所谓,既然无所谓,那么不妨几句他爱听的。”傅沉拉着他,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我叔这个人,表里如一,在傅家的这些子孙当中,算得上单纯了——单纯地想看傅家不好。只要向着他话,就很容易把他拉拢过来。”

    顾舟点点头。

    他看出来了。

    “他本名不叫谢弦,叫谢嫌,猫嫌狗厌的嫌。我爷爷,也就是他父亲不心有的他,是跟一个年轻女孩一夜¨情的产物,我爷爷一开始不知道那女孩怀了,直到她难产而死,医院通过女孩给的号码联系上他,让他来接人,他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爷爷恨透他们,觉得他们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于是给这个不该有的孩子取名‘嫌’,让他跟他母亲姓,不肯认他进傅家,也不给生活费,谢弦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顾舟觉得莫名其妙:“你爷爷怎么不他管不住自己的第三条腿,怪人家女孩把孩子生下来?”

    傅沉:“所以,谢弦非常恨他,恨他害死自己的母亲,恨他是个懦夫,敢在外面出轨一夜¨情,不敢把私生子认回家,他一直认为,傅家人丁衰落至此,都是报应。”

    “你等一下啊,”顾舟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叔多大年纪?”

    “他只长我两岁。”

    “长你两岁……”顾舟的表情变得奇怪了,“那你爷爷,还真是……老当益壮。”

    傅沉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他,单纯从客观角度来讲,这件事我站我叔。”

    顾舟“唔”了一声,对傅家有点滤镜破碎。

    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跟一个姑娘一夜¨情,还不敢承认。

    傅沉像是猜出他在想什么:“你最好不要对傅家抱有什么期待,我父亲这一辈还算好的,我爷爷那一辈才是真的混乱,我一直不想让你卷进我们的家事,就是不想你看到这些。”

    “没事,我就当吃瓜了,”顾舟表示自己没关系,“反正我是跟你结婚,你们家人我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两次,不影响。”

    “那就好。”

    两人正话间,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顾舟一抬头,就见一位身着深色礼服的女士正朝他们走来,这女人看不大出年纪,只觉气质高雅,像是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傅沉也看到她,站起身来,冲她点头:“秦女士。”

    “我来晚了,”这位秦女士对他笑笑,“沉不会责怪我吧?”

    傅沉垂着眼:“怎么会呢,您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顾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下意识地跟着傅沉起了身,站起来时,发现这位女士穿着高跟鞋,居然跟他一般高,再看清她的脸,内心满是愕然——

    这女人的面容和傅沉非常像,只是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典雅。

    再配上那句“沉”,顾舟瞬间意识到她是谁,连忙开口:“您……”

    他要怎么称呼?

    他应该喊阿姨,还是喊妈?可刚才傅沉都没喊她妈,只称呼她“秦女士”,那他是不是也不该喊妈?

    他正在犹豫,对方已经主动给了他台阶下:“叫姐姐。”

    姐……姐姐?

    顾舟滚动了一下喉结,余光扫到傅沉没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道:“秦……姐。”

    “哎,真乖。”秦女士伸出手,隔着手套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就是舟吧?我们沉可喜欢你,既然你们在一起了,你要好好对他。”

    顾舟有些紧张:“当然,阿……秦姐您放心。”

    秦女士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递给顾舟:“礼物。”

    顾舟连忙接过:“……谢谢。”

    “那我走了?”秦女士看了看他们两个,笑道,“祝福你们。”

    傅沉:“您慢走。”

    她来了又走,顾舟完全没从已经见过家长中回魂,过了好半天,他才看向傅沉:“她真是你妈?”

    “如假包换,”傅沉面上那一点笑意已经不见,他视线扫向顾舟手里的盒子,“开吧。”

    顾舟还是难以想象傅沉有个这么年轻的母亲,那位秦女士实际年龄应该有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左右,跟傅沉站在一起,是姐弟才更合适。

    他开了“礼物”,发现里面是一枚胸针,在灯光下一照,流光溢彩,看上去价格不菲。

    就是这胸针的造型好像在哪里见过……

    傅沉也拿出一枚胸针,上面的点缀要比顾舟那枚简单得多,但部分图案是一样的。

    顾舟想起来,之前傅沉好像跟他过,这个图案是傅家的家徽。

    傅沉把玩着那枚胸针:“家中传统,父母要给孩子以及孩子的另一半,一人定制一枚胸针,在他们结婚前交出,我的这一枚是我父亲给做的,因为他已经过世,所以早早到了我手里,你的那一枚,则是由我母亲定制保管。”

    顾舟心你们家这花样还挺多,不愧是豪门傅家,却听他冷笑了一声:“婚礼开始前十分钟才交给你,我是不是该感谢她准时?”

    顾舟听出他这冷言冷语,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好了,这也没耽误事,马上要入场了,你高兴点。”

    “嗯,”傅沉收起情绪,“我还不至于为她生气——别上吧。”

    顾舟别好胸针,傍晚六点,婚礼准时开始。

    因为流程从简,婚礼仪式也没什么新鲜的,顾舟再次见到了在家中保险箱里见过的那对戒指,傅沉帮他戴上,微凉的戒指抵到指根,很快被染成和体温相同的温度。

    顾舟轻轻转着戒指,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他仍记得那个雨夜,他把和任轩的婚戒扔进湖中,像是摘下禁锢他已久的枷锁。

    同样是戒指,但这枚和傅沉的戒指不是枷锁,而是爱情的象征。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傅沉亲吻,听到人们的欢呼与祝福,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浑身轻飘飘的,像是做了一场充实的美梦。

    仪式结束之后,傅沉带他落座:“先吃点,等下我带你上楼。”

    这一桌只有他母亲和程然一家,程然已经很不客气地卷了一块烤鸭,边塞边含混不清地问:“上楼?楼上也有宴席?”

    “有,不过不是给你吃的,”傅沉难得开恩给顾舟倒了一点酒,“楼上都是我家里人,你要去凑热闹吗?”

    “你家人?”程然看了看顾舟,“那还是算了,又不是我跟你结婚。”

    顾舟终于明白之前谢弦“我先上楼了,等会儿见”是什么意思,忙问傅沉:“那你母亲是不是也在楼上?”

    “不,她已经走了。”

    顾舟见他这陡然冷下来的脸色,心坏了,他干嘛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结果还有比他更没有眼力价的,程然在旁边追问:“傅沉妈妈长什么样啊?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傅沉身边的气压更低了。

    顾舟连忙在桌子底下踹了程然一脚,程然还不明所以:“踹我干什么?我错话了?”

    一桌人集体沉默了五分钟,傅沉又调整好情绪,端起酒杯,用酒把这一段尴尬化解了过去。

    顾舟吃了八成饱,跟傅沉一起来到楼上。

    傅沉的叔他已经见过,三叔和四叔不能到场,那剩下的应该就是二叔一家,顾舟正想着该怎么跟人家问好,一上楼,却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

    谢弦正用一条领带蒙着眼,伸手在虚空中乱抓:“绪绪宝贝儿,你在哪儿呢?”

    安星绪躲在沙发后面偷笑,故意把一个核桃扔出去,制造响动。

    谢弦果然冲着核桃的方向摸了过去:“是不是这边?”

    而另一边,一家五口齐齐抱着手机,正在开黑,其中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妹妹喊道:“姐,帮我抓他!啊!爸你行不行啊,不要送人头!”

    年过五旬的傅家二叔放下手机,摘掉眼镜,彻底放弃挣扎:“老了老了,这种游戏实在是不动了,你们慢慢玩,我跟你妈还是喝喝茶,下下棋吧。”

    “不行,至少完这盘!”

    顾舟表情呆滞地看着这些人。

    傅家……原来是这种画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