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睡第一夜
林九昕毫无征兆地横空出世,深更半夜在厕所现身,惊吓指数一点不亚于走夜路撞见披头散发的女鬼,谢霖回屋好一阵没缓过来。
别扭,不爽,不自在,烦躁,想从这间屋一走了之,想回自己乐州的狗窝滚一滚……这些不良情绪和冲动按耐不住地往上涌,尽管脑海中另一个“理智版”谢霖正在苦口婆心地劝——
这人家的家,人家地盘,有你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啊,还有一把扇子……就不错了,你想想大雨天回来有香喷喷热饭吃,有人伺候拖鞋递浴巾,还有热水烧好等你洗,还不知足?你还要怎样??还能不能学,可不可以睡?
……
不能。
当看到林九昕一双湿手抹着裤子大摇大摆地进来时,谢霖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一刻,面前这个跟他瓜分一半地盘,一半空气,一半床位的人变得异常碍眼,以至于坐在下铺的谢霖无法将阴沉暗淡的目光从林九昕身上挪走,更无法使其友好下来。
林九昕一向不惧‘眼刀’这种利器,越瞪他越斗志昂扬。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擦手,随后轻飘飘一投,纸团划着漂亮的抛物线当空落入门边的纸篓。
还了个响指助兴。
谢霖冷眼这么看着。
从上铺拿下背心,抖落几下搭在床头,林九昕双手交叉捏着校服下摆从头脱下去,露出赤裸上身。
少年条抽得很顺眼,身形骨架看起来蛮舒服,皮肤白皙,瘦却不至于露出肋骨条,竟然还有些微微浮现的腹肌边线。
谢霖把这具身体从脸看到腰,盯着看。
啪,裤扣解掉,发出微的一声,刺啦,拉锁一拉,又是一声,林九昕手下没耽搁,麻利地脱着,谢霖也很争气,目光就没动过。
“男的脱裤子看这么起劲?”终于不再只有衣服响声,尾音比一般疑问句挑得高,林九昕这句话时透着一种不清的逗弄:“你有这方面嗜好?”
谢霖真是不爽到极点,没脸没皮。
起来,走到跟前,他抱起手臂,直视大开的户门:“我就想看你的,继续。”
“牛逼。”林九昕冷笑,蹭地一下脱去裤子。
嗯,内裤白的。
扫了一眼床架上的背心,也白的。
都这么白了穿什么白的,显得这么干净给谁看?
谢霖眼睛一转,顺着丢入床旁收纳筐的裤子一并看到刚扔进来的上衣,林九昕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湿,以外边的雨势大概是车直接开进区送上门的,一滴雨没淋到。
姚宇送他的?
“哎我,要看就专心看,走他妈什么神?”
“……”谢霖拉回视线,兔崽子已经穿好背心,一身纯白,像个一尘不染的大白兔。
我可去你的吧。
兔子这操行??
对自己脑中突然闪现的离谱比喻十分唾弃,谢霖狠狠掐了掐鼻根,认为是他嗑题嗑得脑细胞半睡不醒,思维模式开始往邪路上走。
放下手,眼前背心稍长,三角裤衩满满的,一双又白又长的腿。
谢霖从林九昕的大腿根一直看到脚后跟,在他过往人生中就没盯过一个同性看这么久,看得如此深刻,还能注意到这个人肤质很好,干净光滑,一点不糙,连根腿毛都瞅不见……
不觉得林九昕还有再穿点什么的意思,谢霖表示疑惑:“你就穿这样?”
林九昕“啊”了一声。
有够狂放。
这方面谢霖偏向保守,即便在自己家他也是长裤长T,充其量夏天换成短T,裤子一定盖过脚踝,他不喜欢也不习惯在人前裸露太多,他妈也不行,而眼下的寄宿生活,跟一家子外姓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谢霖都恨不得自己吐丝把自己裹成茧,而这个人却非要半裸着满屋溜达。
寄人篱下就这样。
硬把自己生活习惯融入别人的。
“我在家就这样,热。”
林九昕站在床边,一会儿看看下铺,一会儿又瞅瞅上铺。
“你现在跟我睡。”还有个大活人在,谢霖不得不沉声提醒他。
对方瞟了他一眼:“准点,上下铺睡。”
“废他妈话。”很重的一声。
许是谢霖这句滚着油迸着火星的话太冲,林九昕被惹毛了,转身指着他:“没你我他妈裸睡,不算给你脸么?”
……
是啊,谁挤谁的地盘一目了然。
就是不爽也轮不到他,前边还排着一个莫名其妙床就给换了,坐家里就掉下来个人的倒霉鬼,怎么不是掉下来五百万啊。
谢霖一时间有些无语,对自己无语,对他妈无语,对这操蛋的现实更无语,他没再吭声,走到桌边,拉开跟林九昕的距离,他要静静。
林九昕盯着他走开,转回头继续看床,下铺明显被人睡过,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睡下铺?”
“你想睡给你,我睡哪儿都行。”
语气和内容听起来顺耳很多,林九昕对他一笑:“那你睡外边去,这俩床我都要了。”
谢霖没应声,眼光定定地沉在某一处,从表情上分辨不出什么,好像专注地神游,又好像空着脑袋发呆。
屋内格外安静。
静了一会儿,坐桌沿的姿势变成半身前探,谢霖一只胳膊撑着,去够书架犄角。
等拿出来,林九昕发现是一盒烟。
抽屉一动,火机拍到桌上。
家里抽烟够放肆,林九昕从没这么干过,旷课,架,上课睡觉,留宿在外,他样样破禁违规,就是没在家抽过烟。
“开点窗。”一指谢霖身后,林九昕去锁门。
“不开。”谢霖点上。
“那你把烟掐了。”
“不掐。”
不就找不痛快么,谁不会?
满满一口烟喷出来,气体由浓转淡渐渐透明,林九昕盯着谢霖看的深沉目光在一片浑浊中变得清晰起来。
呼——
又一口。
刚刚提升上去的能见度再次降下来。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俩之间的关系有所缓解,谢霖在服软,可林九昕偏就不想惯着这狗怂脾气,想来劲就来劲,不想了卖个乖就得翻篇?
没那么好的事,谁他妈还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宫廷里的公举。
“我再一遍,”林九昕冷下嗓子:“要么开窗,要么掐了……”
“要么你滚。”谢霖笑。
真不愿在自己卧室动手,林九昕“啧”了一声顺手抽了张桌上的纸,垫着就往这人嘴上招呼,不是怕烫,是不想烟灰飘得哪儿都是。
过来的手轻易就避开,一下没碰着,谢霖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叼着烟,随手一捞就把林九昕的胳膊攥进手里。
以他的评测,某人战斗力可以四舍五入归为弱鸡水平,本以为搞突袭能有多大能耐,没速度又没力度,跟0.5倍速出来的慢动作没区别。
谢霖很费解。
下一秒,他明白了。
“你发烧了?”含着烟,谢霖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
正要出脚踹的林九昕:???
手没松,五指跟臂环一样紧实,以一种能搞出鸡皮疙瘩的力度在胳膊上一捋,林九昕震惊了……
没等他缓过神,另一只夹烟的手似乎要往他脸上摸,那一瞬林九昕像个惊恐万状的动物,神经质地往后跳,哪知‘臂环’太带劲,一跳之下竟然出现反弹效果,他一点不拐弯地直撞到谢霖身上。
手稳稳贴于面部。
“……”
林九昕不动了。
摸了下,谢霖把烟咬回去:“你烧还挺高,没感觉么?”
“……你是不是有病?”当冒了一后背冷汗的林九昕发现谢霖其实是这个意思时,他只想这么问。
“你是真的有病。”对方语气诚恳,边边挤进林九昕的脖窝,这回用的手背。
就算这会儿四肢发软脑袋晕乎的感觉确实加重了,林九昕也很努力抬脚往谢霖身上踹……
对方貌似叹了口气。
手一松一推,林九昕就有种喝大了的飘忽感,他晃了晃,一屁股坐床上。
像风中的弱柳,仰躺着用后脑勺亲吻床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