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次想起来了?……
许念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到了许久不见的许冠东。
他还停留在记忆中十几年前的模样,隽秀硬朗的脸庞已经有些模糊。
许冠东左手拿着药,蹲在床边哄着她吃。
温声叫着她“念念,念念” 。
她爸爸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可她不想吃那么苦的药。
许念抱着腿,自顾自地摇头,泪撒在胳膊上。
倏然,他拉着她的胳膊,亮出一块糖。
晶莹剔透的塑料纸下,是一颗橙子味的硬糖。
上一刻还在哭泣的姑娘,立刻停下,伸手去抓糖。
一捞,却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
一觉梦醒,半明半昧的房间里,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
没有许冠东。
但嘴巴里,却留着一丝甜味。
她侧过头,隐约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彩色的硬糖纸。
伸手拿起来,攥紧手中。
完全没有印象这颗糖是怎么来的。
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胃口发空,有些微痛。
她支着身子起来,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疼。
脖颈上的湿毛巾顺着前襟滚落到一侧,视线顺着毛巾,最终落在床边的身影上。
席卓?
一道暖光顺着窗帘缝隙在线条优美的脊背上,他斜侧着枕在一只胳膊上,睡得似乎很沉。
许念稍愣,回想着昨夜的事。
酒吧,被人骚扰。
记忆定格在席卓扛着她从停车场跑走时的场景。
只记得当时胃口很痛,整个身体也跟着了火似的烧着难受。
再之后的事已经没有印象。
许念看了眼周围的情况。
湿毛巾、水杯、水壶。
不难拼凑出答案。
她应该是发烧了,席卓照顾了她一晚上。
那颗糖也是席卓给的。
许念扯了下身上的衣服。
还是昨天出门时穿的那套,只不过整个都馊了,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大概是吐过了。
她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的这股味儿,准备起身去洗漱,想到身边的人,凑过去推了他肩膀一下。
可能是睡得太沉,席卓没有反应。
她低声唤了他几句,还是没反应。
许念心里有点愧疚,毛巾湿度还是挺大的,大概率是照顾了她整整一晚。
要不就先让他在这睡吧。
许念缓缓起身,生怕惊动了旁边的人。
周围静悄悄的。
脑海里一个荒唐的念头被莫名放大。
难得能近距离的观察他的面部比例。
她迟疑着弯下腰,整个人侧躺在他的身前。
对着那只紧闭的眼睛,缓慢地伸出了手。
食指比在眼尾,大拇指比在眼角,顺利测到了眼长。
又心翼翼地向下挪动。
倏然间,手腕一沉。
男人紧闭着的眼,突然睁开。
许念对上他的视线时,见他眉梢一松,眼底含着稍纵即逝的惊讶。
深邃的眼眸似黑夜中的宝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席卓拽着她手腕的手忽地松开,手背贴上她冰凉的额头。
“好了。”他声音很轻,只是动了动唇,没想发出音。
这句话像是他给自己的。
任务完成。
昨夜回到家,席卓才察觉她发着高烧,整个人都是软的。
许念喝了酒,没办法吃普热息痛这种药。
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捂汗,补水,让她把烧退下去。
好在手段见效。
“去洗个热水澡吧,心着凉。”席卓收回思绪,从床边起身,“洗好了下楼吃饭。”
他没再多一句话,走出房间,把门关好。
门关上的那一瞬。
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莫名无法平静。
刚才被抓包时,许念以为席卓会嘲讽她的,至少也会问她在做什么吧。
可他竟然没有。
是太累了吗?
她没再多想,起身去洗澡。
下楼时,看到桌子上的已经摆好了饭菜,不是之前的三菜一汤,换成了粥和时蔬。
却不见席卓人影。
许念上楼想喊他吃饭,发现屋子里干净整洁,像没人住过似的。
走到客厅,才留意到躺在沙发上的席卓,他戴着个眼罩,好像睡了。
他怎么睡在这?
是嫌副卧有西晒吗?
许念犹豫了下要不要叫他一起吃,最后还是弯下腰,在他耳边声问:“你不起来一起吃吗?”
“困。”他嗫喏了句,翻了个身,背对着许念,“你吃。”
不知怎么,许念觉得他情绪不高。
她没再扰他,去餐厅吃饭了。
-
席卓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时还没醒,两人订了今天的观光缆车,许念本以为去不了了。
她没太在意这些旅游项目,本身皇后镇就是惬意的度假镇,没什么大型游玩项目。
下午她坐在阳台上画画时,席卓过来叫她出发。
席卓明显是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潮,他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却很奇怪的穿了个长袖
“你不热吗?”俩人往缆车那揍,路不算远。
“防晒。”他啃着个三明治,语气爱答不理的。
前几天也没见他出门穿长袖防晒,那日头可比今天毒。
许念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很知趣的没再搭话。
两人无言坐上了缆车,席卓拿起背了一路的相机,语气平平地问:“不是拍素材么?”
“嗯。”
观光点不大,两人拍拍停停,走下来也不过半个多时就结束了拍摄。
席卓态度很好,一直任劳任怨选地方拍摄。
但许念的情绪莫名有点闷,不上来,两人就像是在工作。
山顶有个网红餐厅,许念提议去里面喝点东西再下山。
餐厅人满为患,她点了杯冰咖啡,席卓去买。
她走到外面的看台,眼下皇后镇的美景尽收眼底,电话突然响了。
“念念,你发烧了?”陈曼问。
“嗯,你怎么知道的?”许念稍愣。
“林炜辰昨晚联系我了,问你人在哪儿,你发烧了需要人照顾。”陈曼语气带了点不解,“你不会就因为他被人灌了药骗上床就想跟他复合吧,他第二次可是主动约的白悠悠,劈腿是……”
“不可能复合的。”许念断她,“我晚喝多了,不知道做了什么。”
“那你大概是主动联系林炜辰了。”陈曼叹气,“你平时不是不喝酒吗?最近怎么总醉酒,还在想这些事吗?”
许念沉默。
“我知道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放就放的,但你这么联系林炜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真只是个误会。”许念莫名烦躁,“反正我会联系他清楚的。”
“哦,那好,我准备出发去上班了。临挂断,陈曼又补了句,“记得拍素材!”
这边刚挂断电话,席卓恰好回来,递给她个纸杯。
许念接过来,发现是温的。
“是不是拿错了?我要的冰拿铁。”
“没错,我给你换成了燕麦奶。”席卓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风景上,无波无澜地吐了句,“你昨天吐过。”
“哦,谢谢。”许念没再什么,开杯子浅啄了一口。
两人再次陷入无限的沉默。
这时,有人叫住席卓。
是一对鬼佬夫妻,他们话声音不算大,许念以为是请席卓去帮忙拍照的,就没仔细听。
等三个人站一起合影时,许念察觉到有点诡异了。
这是见他长得帅,想一起拍照?
之后三人又愉快地攀谈了一会儿,席卓才回来。
这时,许念杯子里的燕麦奶已经见了底。
“下山吧?”他提议,“去趟超市,晚上在家吃。”
“好。”许念本想问一下刚才的事,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下山后,两人一起去镇上的超市。大门口那放着一个特别大的展架,明天镇上要举行情侣活动。
比赛奖励不出意外,非常土气,是各种澳新应季水果。
但许念就喜欢这种乡土气息浓郁的活动,之前在别的国家旅行,她也是喜欢观看当地旅游中心办的各种活动。
等她饶有兴趣地看完,席卓在一旁催促,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超市。
这个超市是澳新连锁的,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超市,也就两百平那么大,其实没什么好逛的。
但许念挺久没来过超市了。
在国内她都是叫跑腿送。
想到后天就要开始自驾,许念走到零食区,几乎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就拿什么,完全不考虑价格或数量。
席卓停留在调料区,刚买完厨房里缺的东西,一回头,见购物车里已经冒了出来。
“……”席卓额角抽了下,“许老师这是要代购吗?”
“嗯?”许念没听他这么叫过自己,平时在工作室,大家这么叫都习惯了,可他这声明显带有讽刺的意思,“叫姐,别叫我许老师。”
“我有姐。”他低声了句,随后把调料放进购物车。
“之前不是叫的挺顺口的吗?”许念笑,“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
她看出来了,席卓之前青涩温和都是装的。
这人骨子里拽着呢。
“还有什么要买的?”他拿了一盒巧克力,“还要买我就再推个车。”
许念扫了一圈,看到出口那的酒铺,摇了摇头。
两人很快买完,许念发现自己真买了不少零食,整整装了三个大袋子。想到前几次蹭饭都是席卓买的,她执意要结账。
席卓没吭声。
“你先去外面等我下。”她付完款,想去酒铺买罐冰啤酒解渴,“我——”
话音未落,包突然被席卓扯住。
“怎么?想让我一个人拿回去?”他哂笑,“过来拎着。”
“……”许念看了下,基本都是膨化食品,“这不沉吧。”
“负伤了,拎不了重物。”着,他撩开袖口,一道鲜红的划痕格外刺目。
“昨晚弄的?”许念眼底一沉,昨天那几个混混带着刀,竟把他伤了。
要凑过去看时,袖子已经被他扯回去。
“你怎么不跟我?”
“了。”席卓慢条斯理地,“但是你、喝、醉、了。”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在:你这个酒鬼给忘了。
许念扯了下唇角,利索地拿起所有购物袋,大步向外走去。
席卓轻飘飘地扫了眼酒铺招牌,跟了上去。
–
回到家时,许念手上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席卓手上。
他拎着东西直接去了厨房,刚要下手洗菜,许念凑过来:“今天我来做吧。”
“泡面?”
“意面。”许念拿出买好的意面酱和面条,“我选的低脂低油的。”
席卓有些敷衍的应了声,随后慵懒地躺倒沙发上。
房间里又恢复成鬼一样的寂静。
许念感觉到他状态低迷,可能是太累了吧,手下的动作也轻了一些。
东西准备的差不多时,客厅那头传来了响动。席卓正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切着台。
电视里正好在播一部电影。
席卓看过,是基努里维斯演的《云中漫步》。
镜头里,男主正好在提议假扮女主男友。
他冷笑一声,切了台。
又是一部电影,看到男女主的一瞬,席卓就把电视关了。
“是桑德拉主演的吗?”
“你喜欢?”
“她的电影我都看过。”许念有一搭没一搭地着。
席卓又把电视开,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活跃一些。
意面很快准备好,两人面对面的坐在那准备动筷。
这时电视机里的女主正在下跪向男主求婚。
许念咽了咽。
原来是《假结婚》啊。
这情况跟他们现在有点像。
气氛陡然尴尬。
“还看吗?不看就关了。”席卓突然问。
“不看了。”
“我没看过这部。”席卓拿着遥控器,冒出句,“结局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她如实回答,“是喜剧。”
“哦。”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弄假成真了啊。”
隔了好几秒。
许念突然听到他好像了句:“有点羡慕。”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抬眼间,他已经回到座位上,面无表情地吃着意面。
真是她听错了?
很快,两人吃的见了盘底。
“席卓。”许念突然喊他。
“嗯?”
“昨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许念委婉套话。
从挂断陈曼电话开始,就一直在想她主动联系林炜辰的事。
如果要跟林炜辰澄清,也需要弄明白自己都了什么才好。
昨夜席卓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总归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来算收拾碗筷的席卓听她这么问,突然停下手中动作。
他唇角微翘,挑奇妙眉尾,慢条斯理地:“呦,这次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