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想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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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早。

    许念在梦中醒来, 迷蒙地睁开眼,是熟悉的卧室。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身后的人还在熟睡。

    许念盯着窗帘那头浅淡的光源出神儿。

    昨夜做了一晚上的梦, 好像是在骑马还是干什么的, 反正很累,醒来后脑袋也隐隐作痛。

    口有点干,许念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伸手够时,胳膊酸痛无力,像是被人拆下来又装回去似的。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眼瞧了瞧指骨上的皮肤, 没有什么痕迹。

    只是手腕上, 有一条浅浅的红痕, 像是被人掐过。

    她这个一喝酒就断片儿的毛病太不好了。

    好在昨夜吃饭有席卓陪着, 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记忆的最后,停留在烤肉店,同事席卓上了热搜, 好像还发了什么公告。

    许念习惯性地从枕头下面掏手机, 摸空了。

    她稍勾起身子,往四周瞧了瞧, 没看到手机的影子。

    再要起来, 腹忽然被揽住向后一带,直接撞进男人温热的胸膛。

    “醒啦?”

    须臾, 湿软的触感落在她后颈上, 听席卓话音带着半昏半醒的缱绻与低哑,“再睡会儿,哥哥等下给你做早饭。”

    “……”许念懵,“什么哥哥?”

    “不记得昨天晚上怎么叫哥哥呢?”耳后飘来声低嗤, 含着嘲意咬住她耳朵,“我就知道。”

    “啊?”许念转过身,见席卓够来手机,开了跟许念的对话框。

    她凑过去,看到自己昨天发了一条音频给他。

    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妙!

    许念伸手要拿,席卓已经先一步点开,另一只手摁着她后腰,控地死死的。

    入耳的先是一阵柔柔的轻喘,交杂着粗重的呼吸,磨的耳朵顿时发烫。

    脑海即刻浮现出对应的画面。就像是不心开了什么不入流的网站,突然弹出一些没眼看的广告。

    这、是、什、么、鬼?

    这段语音跟一刻炸弹一样,被丢进许念脑袋里,砰的一声炸开了花。

    正当许念以为这已经是极限时,手机传出个蛊人的嗓音。

    “不是要录下来给哥哥的么,怎么又不肯了?”

    几声细碎的,令人面红的话语后,许念听见自己奶里奶气的声音。

    “哥哥,我们换个大点的车吧。”

    语音戛然而止。

    一同于许念的心跳。

    啥?

    啥?!

    换车又是什么鬼?

    顾不上多想,许念第一时间压过去要抢下手机。

    毁尸灭迹!

    “混蛋。”许念胳膊没他长,抢了半天未果后,她恼了,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拳,“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混蛋。”

    “许念,你还讲不讲理?”席卓沉声着,碎发垂在额前,妖孽的气息四散,“是你想叫我哥哥的。”

    “……”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叫出口,还生闷气。”深邃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暧昧,“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不要帮你唤醒下记忆?”他忽然向上抵了抵,眸色渐浓,“昨天就这样来着。”

    男人骨肉坚硬,许念忽然想起梦中骑马时的颠簸感,火气顿时灭了。

    许念忽地趴下身,鼻息处充斥着男人睡衣上清淡的鼠尾草香味。

    她软绵绵的,像是一只放弃抵抗的猎物。

    “想起来了?”席卓笑。

    “一点点印象。”她揉了揉脑袋,懊悔地:“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喝酒可以,就是别喝醉。”席卓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姑娘酒量太差,酒品更差。”

    “……”许念看席卓没再逗她的意思,商量着问:“那咱能把这条语音删了吗?”

    “也不是不行——”席卓懒洋洋地,“先让哥哥感受到你的诚意?”

    “……”许念闭上眼,准备装死,“等回头的吧,我今天腰疼。”

    “想什么呢?”席卓笑,“亲亲哥哥就行。”

    –

    许念套上曲家新送来的裙子,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脖子上有零星的吻痕露在外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真不能喝酒了!

    这代价也太惨痛了。

    许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才就只是要亲一下的,怎么就被又被他勾走了魂。要不是席琳姐中途来电话,中午要回本家见面,估计现在都不会结束。

    不过许念承认,席卓在做这事的时候,实在是格外性感。谁能抵得住那双平日里干净清澈的眼睛沾染了欲望的样子。

    反正她是不行。

    但想到一会儿要出发去席卓本家,她脑子就痛。

    许念翻出遮瑕膏,对着镜子一点点的涂着。

    这时,席卓刚洗完澡,走进了衣帽间。

    许念盯着席卓的身影,看到他后肩上一道道鲜红的抓痕,在皙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她眸色一紧,想抱怨的话,瞬间又咽进肚子里了。

    席卓家的老宅在郊区,开车需要一段时间,两人换好衣服后很快出了门。

    临出门前,许念翻包找车钥匙时,看到了林炜辰给她的资料。

    她顺手都扔进了垃圾桶中。

    –

    林炜辰几天前把调查资料送到许念家后,就一直在等着热搜。

    即便热搜会让婚礼的事被再次炒作,他还是希望许念能公布出来。

    至少这样,算是他出力解决了。

    他在许念那,也能稍稍挽回些形象。

    可他没等到。

    等来的却是T&X的公司声明。

    正想着,林母敲门进来,“辰辰,妈妈亲自做了糖水,下楼用点吧。”

    “好。”林炜辰把手机扔到一边,跟着下楼。

    白悠悠买热搜让林炜辰背黑锅的事,已经在传媒内部的匿名群里被传开。

    林家简单发了个内部公告,并没有发新闻通稿。

    林炜辰知道这事后,并没算回家住。

    是林母哭天抹泪的去酒店闹了一场,他才搬回家。

    林父知道开除儿子董事职务的事做的太武断,可当时为了股价也没办法。

    见林炜辰进了餐厅,林父把手边的盒子推过去,“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我书房那块帝王绿的原石吗,放我那也没什么用,你拿去切了吧。”

    林炜辰看了眼盒子里的石头,神色淡淡,又推了回去,“爸,不用了,之前想要也是为了送人的。”

    现在石头有了,人却被他弄丢了。

    林父猜到他话中之意,叹了口气,“许家那丫头就别想了,等过段时间,我跟你妈——”

    林炜辰断道:“爸,我决定去美国读博了,金融数学方向。”

    “我本科成绩不错,已经联系好了芝大的博导,四月开学。”他话语平静。

    “你?”林父听了,反应两秒才怒声问,“谁允许你去读书的?!董事会已经决定恢复你的董事职务,明天你就给我回去上班!”

    “机票我买好了,三月初飞芝加哥。”林炜辰自顾自地,“如果公司需要我去,这段时间我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

    他完,起身上楼。

    –

    去席家的路上,许念坐在副驾玩着手机游戏。

    突然,秦雯的信息从最上面弹了出来,四处摁动着的手指误碰到,开了两人的对话框。

    她这才看到秦雯最近发了不少消息。

    念念,最近很忙吗?怎么不回妈妈信息?

    快过年了,今年回来过年吧,带上席卓,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妈妈希望你和席卓能回家一趟,我和程叔叔都想见见你们。

    ……

    许念看了眼信息时间,这些大都是公告之后发的。

    这几天秦雯发来的信息,要比之这一年里发过的都要多。

    秦雯有好几年没叫她回家过年了。

    从她搬出去后,许念再没回去过,到后面彼此都默认了母女之情淡漠的事实。

    也就是去年要和林家办婚礼,她和秦雯的联系才多了点。

    怎么一知道席卓的家世后,就突然要她回去过年了呢?

    她正要关掉屏幕,有一条消息吸引了许念的视线。

    念念,我看网上关于席卓家世的新闻,那些都是真的吗?上午突然收到不少贵重东西,是席家送的,我和你程叔叔当时还不敢收来着。

    许念侧头问:“是你往我妈那送的东西吗?”

    “嗯,是大姐帮我准备的。”席卓直视前方,“害怕了?”

    “啊?”许念问:“怕什么?”

    “是聘礼。”

    “……”

    “只是为了走一下流程,毕竟你今天算是正式去我家,我怎么都要把这份礼补上的。”席卓怕她压力大,又补了句,“许老师不必多想。”

    “哦。”

    许念想了下,还是继续低头玩游戏。

    –

    来之前,席卓只跟许念介绍了族人情况,并没有提过祖宅。

    所以当许念见到独占一片山林河流的席家老宅后,她才知道网上形容他们家是“第一梯队豪门”的意思。

    席家实在太大了!

    从正门开了十几分钟都愣是没到正宅的那种大!

    许念面上淡定,内心却感觉自己像个贫民窟出来的土鳖。

    想到之前大言不惭地要金屋藏娇。

    现在来看,她那个金屋跟这个比,顶多算是个狗棚子。

    真藏不住旁边这位“席娇娇”。

    “席娇……卓。”许念秒改口,“你之前就在这里住吗?”

    “不是,我时候跟着父母在市区住,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后来搬去跟大姐和姐夫住了几年。”

    “哦。”许念望着窗外的风景,整体白墙灰瓦,处处透着古香古色,从园林造景上,就能看出大家族的底蕴和涵养。

    “这些园林都是我爷爷设计组织修葺的,他喜欢传统文化。”席卓听出她很感兴趣,提议道,“正好来了,晚上可以出来转转,那边有湖,可以划船钓鱼。”

    “好。”

    约摸又过了五分钟,席卓把车停在正宅门口,大门下有二十几口人在等着。

    许念本来没什么感觉,但见到那群黑压压的人影,突然有些紧张。

    这时车门被席卓拉开,他伸出手,眨了眨眼,“别怕,今天两位叔叔都没来。”

    “我不怕。”许念问,“不过他们不来是因为昨天的公告吗?”

    席卓眉头一挑,不太正经地,“是我怕你动手。”

    “嗯?”

    “昨晚你非要来本家揍他们的,所以今天就没让他们过来。”

    “……”

    许念露出个清朗的笑容容。

    这还真是她能讲出的话。

    锁车前,她从后备箱取出个画筒。

    见席卓一脸疑惑,许念解释了句:“爷爷的见面礼。”

    两人手牵着手往正门走,立在最前面的管家带着佣人一起鞠躬行礼,身后那群人也笑着招呼。

    席卓话音偏冷,面上却带笑,给许念介绍了下。

    原来等在门口的多是席卓的同辈堂兄妹,是二三房的后人。

    正如席卓所,他这些堂兄妹人都很随和,至少面上很热情,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往里走。

    许念跟在一旁听着,从聊天内容里能拼凑出来席卓已经有很久没回过老宅的事实。

    其他的,都是称赞许念好看之类的客套话。

    进到内宅,席琳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等着,身后几位年纪都不了,是二房三房的太太,还有两位姑母。

    席琳看到许念时,直接出门相迎。

    “你俩可是来了,等下上了香就去吃饭。”席琳见席卓拿着个画筒,疑惑问:“这是什么?”

    “是念念给爷爷准备的见面礼。”席卓递给她,“麻烦大姐帮我们转送给爷爷吧。”

    许念稍愣,原以为能见到两位老人家的。

    毕竟车祸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本家又主动联系让席卓回去。还有昨夜那份公告,算是官宣席卓的继承人身份,之前他被家族除名的事,也完全没了意义。

    现在看,事情远没她想的这么容易。

    “行,那我一会儿再给爷爷送去,咱们去祠堂吧,先让爸妈见见念念。”席琳着,揽住许念的胳膊往西边走。

    身后突然传来几句阴阳怪气,“被族谱除了名的还能进祠堂吗?家主还在呢,立下的规矩就没人听了?”

    “二嫂你少两句吧,今天戴家那位也来了。咱爸都要给人家几分薄面的,不然他们哪儿这么容易进门。”

    “就是看不惯大房这臭丫头,顶梁柱都塌了,还瞎——”

    “二婶,您这是看不惯谁呢?该不会在我太太吧。”

    一声清润含笑的嗓音从人群中飘出。

    许念感受到席琳停下脚步,她跟着她一起回头。

    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从屋内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

    男人眸色浅棕,自带温柔,英俊斯文的面庞上还染着几分病态的美感。他出现的一瞬,周围那几位扮富美的阔太太立刻失了光彩。

    “姐夫。”席卓了个招呼,许念也点头示意,不经意地扫过他那双异常瘦弱的腿。

    许念很快收回视线,听席琳亲昵地:“老公我跟他们去一趟祠堂哦,你乖乖等我。”

    “嗯,你去。”男人对着席琳时眉眼温柔,话语柔和。下一秒见身旁两位妇人要走,嗓音突然冷下,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两位婶婶不如留下来聊会儿?我听二叔三叔在邻国采矿的生意遇到些困难……”

    走出一段距离后,席琳突然笑吟吟地:“嘻嘻,刚才那位就是我家戴先生,怎么样,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他是不是很帅呀?”

    许念点头,“嗯,五官比例是近乎完美的,非常有研究价值。”

    席琳没听过这种夸人帅的方式,不由得笑出了声,跟在身后的席卓眉头微蹙,把许念从席琳边上拉回到自己身边。

    很快到了席家祠堂。

    上过香后,许念感察觉到席卓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他依旧跪在蒲团上,没有起身。

    许念蹲下,拍拍他的肩头,像是在安慰。

    席卓没有回身,只伸手搭上她手背,捏了捏她指尖,“让大姐陪你去院子里转转吧,这里有几处是清朝留下来的老宅。”

    许念点头,“好。”

    “我等会儿就来。”

    许念知道席卓留下是有话要,她贴过去,轻轻吻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起身出去。

    席卓跪在蒲团上,挺直后脊,听脚步声走远了,他敛起情绪,抬眼看向面前的牌位,轻声:“爸妈,对不起,儿子现在才来看望你们。”

    安静的祠堂里,席卓的话语很是突兀。

    “爸,我现在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非要我离组去度假了,我妈戴的是假发么?”席卓笑,“还挺自然的,当时真没看出来。”

    “……”

    “其实您应该直接告诉我的,我妈也查出胃癌,想一家三口出去转转,让她心情好一些。”席卓声音渐轻,“至少这样,我们父子之间最后的对话,就不会是争吵。”

    “真的挺遗憾的。”

    “不过您在天有灵,应该看到儿子是怎么惩罚自己的了吧。”

    “我把自己关起来,拒绝和所有人联系。”席卓低下头,半晌才,“其实也想过,去结束这一切,亲自跟您道歉,可我又怕,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知道自己不配,所以我把您留给我的那部分遗产,都折成钱捐给刘教授的研究组了。”

    “爷爷也把我从族谱上除了名,切断了所有的关系。我没解释过,因为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应该的,如果当时是我开车,活下来的应该就是您。”

    “我这几年,一直在经历大大的手术,丢了一块肺叶,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席卓自嘲,“惩罚我这个医学奇迹。”

    “应该足够了吧。”

    “不过不管够不够,儿子今后都不会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不想一个人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迷茫徘徊,挣扎求死。

    也想逐光而行,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我想好好生活,用自己赚来的钱,跟许念在一起。”席卓勾起唇角,“就刚才你们见过的姑娘,是不是还挺漂亮的。”

    “她心疼我。跟我这些事不是我的错,让我带着你们的那一份,一直好好活下去。”

    “我觉得她是对的。”

    “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