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 他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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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雨渐腹部中了那一刀, 不便移动,当晚索性在雪松筑里休整。

    原本玄香提议去寻郎中,可别现在时辰太晚,恐怕寻不到什么郎中, 就这偌大南星洲, 还有谁比白雨渐更通医理?

    给他将伤口包扎了过后, 蓁蓁捋开男子的衣袖,看到他的手腕, 这才发现他竟然如此清瘦,这腕骨都瘦得如此突出了。

    再往上看, 竟然还能青紫色的斑点, 都是许多尚未愈合完全的针眼,大多是新添上去的……

    为何他手腕上会有如此多的针眼?

    直到把了脉之后,她方才琢磨出一点头绪, 却是不敢置信。

    她怔愣在了那里, 脸色颇有些苍白。

    一旁的瞿越嗅着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大气都不敢出。

    听闻雪松筑出了事, 他第一时间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想到家主与广宁侯的关联,又想到白雨渐之前的一些话, 心头不妙, 便从白家赶来了。

    他、何渡还有家主在回南星洲的路上,家主去了一趟乱葬岗,回来后便一直沉默。

    之后白雨渐便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

    道是与他们二人分道扬镳,让他们去寻自己的路,他也要去寻找属于他的路了。

    瞿越与何渡在竹楼, 还有以前他与蓁蓁去过的地方包括月洲都寻遍了,却寻不到他的半分踪迹,只好先去白家等待。

    谁知这一等,竟是等来了白雨渐性命垂危。

    瞿越低声问道,“家主……还好么?”

    长长的纱帐垂在地面,隐隐约约显露出男子玉山般的轮廓。

    满头乌发诱人地散乱在枕上,他长长的睫毛阖着,好似处于熟睡之中,冷白的肤色,毫无血色的唇,真个冰雪般雕塑而成的人儿。

    匕首上的迷药让他昏睡至今,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

    脉象,亦是紊乱至极。或者,诡异至极。

    “他什么时候中的长凝?”

    是那次她设计骗他救俪韦?

    还是更久以前……

    只是,那长凝之毒,也是时有时无,仿佛在玩捉迷藏似的,光靠探脉探不出个究竟,于是蓁蓁便想向他身边的人确认。

    瞿越跟随白雨渐十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人,从他嘴里,应该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瞿越分明一怔。

    “长凝?”

    他的神情,显然也不知道,白雨渐有没有中长凝,更甚至,连长凝是什么,都不知道。

    蓁蓁眉目一敛,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紧闭双眼的男子。

    她唇齿轻启。

    将三年前,池仙姬是如何设计得到长凝,治愈心疾,而自己虽亲手摘得长凝,却没有中毒迹象的事情,一一了。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混乱,白雨渐的态度又那样冷漠。

    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可能。

    那就是,她体内的长凝之毒,早就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瞿越恍然大悟,他皱眉,回忆道:

    “我记得,当初,家主听蓁蓁姐从囚室失踪,便外出了一段时日……最后,是他抱着昏迷的你回来的……他守了你一天一夜,不准任何人扰……第二天我见家主双眼都是血丝,精神极差,只,让我们看护好蓁蓁姐,便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难道是那个时候,他中了长凝的毒?

    瞿越接着道:“原本那味药取回来时,我便拦着池家人不让用,想着等家主醒来才作决断。可谁知他们一意孤行,非池姐的病情耽误不得……我又分神照顾家主,没有拦住……之后,便是蓁蓁姐看到的那样了……“

    蓁蓁却在想瞿越之前的。

    是白雨渐把她抱回来的?

    是他照顾了她一天一夜?

    难怪,她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

    蓁蓁轻轻问道,“他从未过,要缢死于我吗?”

    瞿越张了张口,明显有些讶异,“家主当时的状况,连起身都难,怎么可能下令……”

    她想起当初。

    她跑到明华院,却看到瞿越端着一盆血水走出,还阻拦她贸然闯进那间屋子。

    那血,原来不是旁人的。

    是白雨渐的。

    那紧闭的房门,不是不想见她。

    而是因为他中了毒,自顾无暇。

    可她,终究是敲开了那扇房门。

    他赤红着双目,扼住了她的颈项,要她即刻给池仙姬偿命。

    他,我只恨把你养大。

    当时,他是什么神情呢?

    他是恨的吗?

    她闭上眼。

    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在心中勾勒,企图从那噩梦一般的场景中,读取出什么,她忘记了,或者是忽视了的细节。

    比如,他圈在她的脖颈上,从未收紧过的手指。

    他浑身的惊栗颤抖,赤红的双眸,那一切的一切,她都以为是他愤怒过度所致。

    他在灵堂里,我救不了你。

    为什么救不了她呢……

    因为他身中长凝,他即将是一个废人。

    长凝的功效有多神奇,它的毒性就有多恐怖。

    长凝无药可解,自古以来,就算最厉害的医者,面对身中长凝之人,也不过勉强保住一条性命而已。

    而长凝发作的标致,便是双目发红,眼前如同被一层阴翳遮挡,忽明忽暗。

    失明之时,两颗眼珠,更是宛若被剜除一般的剧痛。

    她没有体会过,却可以想象得出,是怎样的疼。

    疼到从双目之中,生生流出血来……

    她低头看着男子沉静的睡颜。

    “所以,池家人的目的,你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是吗?”

    “所以,池仙姬的都是真相,是吗?”

    “所以,即便真的是我伤了池仙姬,你也愿意为了我,而偿命给她?”

    她蹲下去,靠近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后来,那朵长凝,是你亲手去摘的吗?”

    “或者换一种问法,你一直都,爱着我吗?”

    早在那个时候,你就爱上我了,

    是不是。

    不,或许在更久以前……

    在更久以前,你就爱着我。

    从来,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

    她的手指,轻抚上男子的眉眼,一声一声呢喃。

    只是没有人回答了。

    蓁蓁重新坐下,为他把脉,察觉到他体内的毒素依旧如同之前一般,一时有,一时又无。

    从男子不停出汗的额头,还有死死皱起的眉,可以看出,他正在忍受怎样的折磨。

    她指尖一颤,猛地从他手腕上移开。

    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他身体里面苏醒了。

    她死死地盯着某处,就在他手腕,那些明显的青色筋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游动。

    它蠕动着,就好像某种虫子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顶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跑出来。

    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想起他尽断的筋脉。

    想起他莫名恢复的武功。

    一时间思绪复杂。

    所以,他时隔了整整两年,才来到燕京,就是因为……中了毒吗?

    她静默片刻,缓缓叹了一声。

    “连你身边的人都不知道,瞒得真好。”

    ……

    蓁蓁推开门,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脊背佝偻着,等在灯下。

    却是许久不见的何渡。

    念着这位管家在白家时,待她还算不错,便冲他轻轻颔首。

    何渡却缓缓走上前来,他双膝一弯,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冲她深深叩首。

    “皇后娘娘。”

    “有些事,家主想要瞒着您一辈子。”

    “可老奴,却不想瞒下去了。”

    他叹气道,“当初,家主与广宁侯定下君子之约。早在那时,广宁侯便想揭杆而反,而南星洲,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一旦开战,整个南星洲,包括周边洲郡,都将沦陷于战火。”

    “而家主不愿看到这一幕。”

    “家主受明氏祖训,一生忠君,永不反叛。他有两年的时间,手刃仇敌,拨乱反正。“

    而让广宁侯接受这两年之约的条件,就是他白雨渐的,投诚之心。

    投诚的礼物,是她白蓁蓁的性命。

    亲手斩除俪韦的血脉,在广宁侯的眼里,便是他白雨渐的诚心。

    广宁侯轻贱世上女子,即便是由他亲手养大,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舍弃。

    在他看来,作为他的臣属,白雨渐也合该如此。

    就像他对待那些女子一般。

    怎么能,留有半分余地呢?

    “其实,家主从未想过,要与广宁侯为伍。”

    何渡眸中怜悯,“昔年,长公主在家主体内,种了一种奇蛊,叫做长命蛊。此蛊名为长命,却并不是那延年益寿的仙丹良药。”

    “长命蛊,存在一定的休眠期,在其休眠期内,可以吸收各种毒物,让人百毒不侵。但也只能吸收一定数量,当毒素突破一定的限度,便会悉数爆发,这比单一的剧毒发作,还要可怕……所以,家主到燕京去,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他知道,他的归途,从来都是一死。

    所以,从不连累旁人。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行医救人。

    他救了那么多的性命。

    只是为了提前赎罪。

    他的一生,从八岁被灭门那年,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按照必定的轨迹在进行,绝无更改。

    最后,他也只取了俪韦一人的性命,从不牵连无辜。

    她,是唯一的变数。

    是她让他活下来了,选择在亲手结束一切后,依然活着,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用他所剩无几的时光。

    “如果,长命蛊被唤醒呢?”

    何渡语气沉重,“在他体内的蛊虫,就像一个不知餍足的怪物,日复一日地吞食那些毒素,却不会将之转化,而是储存起来。一旦被唤醒,它会将从前吸进去的毒,一一吐出来。”

    “那些毒,或轻,或重,或损伤,或致命……谁都不知道率先发作的,是哪一种毒……最坏的一种可能,便是多种剧毒一齐发作,届时,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长命,长命。

    果真是,与天争命。

    华清长公主,真奇人也。

    不知是从哪弄来这样险恶的东西,不了解清楚副作用,就往自己儿子体内种,究竟是想保护他,还是害死他……

    何渡叹了一声,“也许华清公主当年也没想过,家主会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吧……”

    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肉.身。

    从来就是这么强势,无畏,一意孤行。认为自己要保护所有,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的人。

    他待白家人如此,

    待她亦是如此。

    身后忽地响起脚步声,是玄香。

    她匆匆走到蓁蓁身边,脸上满是惊喜的光,“奴婢刚刚端茶进去,看到白大人醒来了!”

    蓁蓁一怔,走到门口,却是有些踌躇。

    叹了口气,这才推门走进。

    一进去,就见男子斜披着一件外衣,脸色病恹恹地,靠坐在床头,一头乌发倾泻散落了满肩,如同一株清隽的白梅树。

    倒是颇有几分病美人的韵味了。

    蓁蓁缓步靠近,“原来,池仙姬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你身上,有长凝的毒。是当年,从我体内转移出去的,是吗?”

    病美人淡淡掠她一眼。

    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颇有一种,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一切都无所谓了的态度。

    这家伙,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还能摸不清他的脾气吗?

    除非,他认为自己快要死了,否则绝不可能,跟她流露出半点自己的真实情感。

    喝毒酒那次是,这次被刀子捅了,也是。

    蓁蓁好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她坐在了他的边上,低头看着他的手指,修长漂亮得像是雕琢品般,就是皮肤过于惨白。

    原来当初,她梦到的是真的。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这只手,真的那样握住过她的手,让她不要怕。

    “没关系。”

    “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之前,你假扮成印朝暮,除了眼球的颜色没法改变,”

    她认真看向他的眼眸,“你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病美人终于有点反应了,他长长的睫毛一颤,微微侧过脸来。

    “你忘了?我过,要闻到你身上的气息,才能安心睡着。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松香,混杂着药香的味道……”

    她平静道:“你忘记掩盖这股气味了。”

    “……”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那个时候,失去了嗅觉,对不对?”

    她忽然添上一句。

    而他微弱的神情变化,让她知道,她猜对了。

    于是,她继续了下去,“还有,你吃了那块酸枣糕,却没有一点反应,是因为,你失去了味觉。”

    “对不对?”

    随着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他的手指逐渐攥紧了,抓住了身下的垫絮。

    “而现在,你没有看我。”

    “是因为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对不对?”

    她忽然逼近,几乎与他贴面,吐息交织在了一起。

    盯着那双美丽异常,却漆黑安静得过分的桃花眼。

    眼瞳清澈依旧,却分明没有半点焦距,就像是两块乌黑无光的宝石。

    同时她的手,慢慢地滑向他的腹,在伤口一寸处停留。

    她轻轻开口,“疼吗?”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不疼。“

    近乎淡然的两个字。

    她扯了扯嘴角,竟是笑了,“被刀子捅了也不会痛,是因为你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能力,对不对?”

    所以才会那样,毫不犹豫地将身子挡在她的前面。

    反正不会痛。

    就这样为她挡住一切危险好了。

    只要这具身体对她而言,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用处,他就是死了也甘愿。

    “白雨渐,你为何总要如此?”

    ……

    “你生气了吗?”

    他看向她的方向,双眼漆黑空洞,折射不出一丝光彩。

    他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微弱的声源,来辨认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轻。

    似乎怕她听不见,他又轻轻问了一遍,“你……生气了吗?”

    明明是疑问句,却硬是有种“你不要生气了”的祈求感。

    “怎么解它。”

    她漠然许久,却只问出这四个字。

    原本,他们早就互不相欠。

    可现在,她却又欠了他一条命……

    “我不喜欢别人欠我,同时,我也不喜欢欠别人,”

    她抿了抿唇,“尤其是你……”

    白雨渐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再度攥紧,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这副模样真的很脆弱,就像一片单薄的雪花。

    “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

    她气极反笑,“你想让我愧疚吗?抱歉,我一点都不觉得愧疚,我甚至觉得,你是自作自受,都是你自己选择承受的,我可没有逼你,也没有求你……”

    空气静默好久。

    “嗯。”

    她了这么多,他就只给她一个“嗯”?

    他这是定主意,她不会丢下他不管吗?

    蓁蓁咬牙切齿。

    要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啊!

    一时无语凝噎。

    他亦是沉默不语。

    “你走了吗?”

    好久之后,白雨渐才对着面前的空气,很轻地问。

    蓁蓁看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

    咚的一声,提醒着她还在。

    白雨渐唇边漾过一抹笑,那笑转瞬即逝,却看得她微微一怔。

    蓁蓁别开眼睛,起身道,“你先休息吧。”

    他们都需要静一静。

    “不能陪陪我吗?”

    身后却传来又轻又缓的声音。

    蓁蓁很想冷嗤一声,脚步却顿在了那里。

    她转过头,男子的面庞迎着微弱的烛光,苍白到透明。

    一双桃花眼“看着”她,似乎盈然有光。

    白雨渐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应。

    就在他合上双目,准备迎接黑暗时。

    窸窸窣窣中,似乎有人靠近。

    他知道,是她来了。

    于是,他的心里慢慢地感到了安定,不再那么恐惧。

    在确定她坐在那里,不会离开以后,他似乎有些得寸进尺:“我们,回竹楼吧?”

    “……”

    那是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在我房中,存放有许多医书,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关于长命蛊的记载。”

    ……

    回到竹楼的这段时间,他格外安静。

    他很少话,只有蓁蓁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上那么一两句。

    有些时候,他是听不见的。

    只有当她靠近,在他耳边话时,他才会有一点反应。

    她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一天比一天地衰微。

    就好像一棵生长缓慢的树,长到如今,明明该是枝繁叶茂,却被大雪冰封。

    不知,还有没有来年吐翠的时候。

    一日,瞿越提议道,“或许……家主的师父有办法?只是,如今他仙踪难寻,我也没有把握……”

    “对了,宫里的全子衿全太医,就是家主的师弟……”

    “不若传信回燕京问问?”

    “太慢了。”

    瞿越沉默下来,“那就这般等待吗?”

    蓁蓁道:“我派人跟你去寻白老先生,白雨渐的病情……只能再撑最多,一个月。”

    白雨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从一开始的一天,到数个时辰,再到后来,撑不过半刻钟。

    有一次,他竟在着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他又一次醒来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他原本坐在树下,大雪压弯了枝桠,他的眉毛和睫羽上,都结了一层冰晶。

    他忽然扬起脸,对站在他面前,正准备给他施针的蓁蓁:

    “我好像,可以看清你了。”

    他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眉眼抚到了鬓边,似乎想要记住她的模样。

    “我真的可以看见你了,”

    “蓁蓁。”

    蓁蓁一怔,旋即俯身逼近,在他的眼睛里,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这是……”

    骗她呢?

    他却笑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蓁蓁盯着他,他的表情毫无异样,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但她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男子忽然站起身来,雪白的袖袍翩飞。

    “莫要跟着我。”

    他,“你在这里等我。”

    他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用一种与孩子话的口吻在。

    “白雨渐……”

    他皱眉看来,“不是让你唤我兄长么?”

    她张了张口,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今年,我几岁了?”

    真是笨啊,男子的眼底,分明流露出这四个字。

    他淡淡地,“今日是你八岁生辰,你忘记了?”

    八岁。

    她愣住。

    他忽然捂住了额头,似乎感到疼痛。

    不过片刻,他又将手放下,恢复了正常,淡淡道:

    “你在这里等我啊。”

    完就推门出去了。

    不过是一个晃眼的功夫,他就没了踪影,蓁蓁追出去,只见四周茫茫大雪,这个死人!

    怎么跑的这么快?南星洲这么大的地方,她要怎么找他?

    赶紧派了暗卫分头搜寻,印星星也跑了过来:

    “娘娘,星星跟姚南枝也去找吧!”

    她身边拽着一人,分明是姚南枝,穿着厚厚的袄裙,一脸的不情愿。

    眼看雪越下越大。

    蓁蓁点头,决定自己也出门去找。

    “雪好大,娘娘带着这把伞吧。”

    印星星递来一把伞,正是白雨渐送给她的那一把。

    蓁蓁抚摸着伞面,撑了开来,她对印星星,“找到他就告诉他,我在竹楼等着他。”

    她望向天空,轻轻地,“他一定会回来。”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

    一路走去,见到人,她就比划着问:

    “你可有见过这样的男子?大概这么高,穿着白衣,生得很俊。”

    “若你见过他,请告诉他,他妹妹在等他回家。”

    ……

    精疲力尽回到竹楼,却见到冲天的火光,那竹楼不知怎么起了一场大火,整座楼身都在烈烈燃烧着,吞噬一切的烈焰席卷而过,一切都在灰飞烟灭,碎裂坍塌……

    有人窃窃私语。

    “他在喊谁的名字?”

    “不知道啊?”

    她收起伞,挤进围观的人群一看,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何渡满身脏污,跌坐在一旁喘着粗气。

    他人老了,光是把身边的人拽出火海,就花光了全部的力气。

    而那白衣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满身都是烟灰,就连脸上也沾了不少,看上去很是狼狈,手里却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

    不少人帮着救火。

    却也有那闲着的,对那跪在雪地里的男子指指点点,议论道。

    “哎哟,你不知道哦,刚起火那会儿,这人直冲冲地往里跑,拦都拦不住……生得不错,却是个傻子!”

    “大概是想救人吧?”

    “也太不要命了!”

    “不过,这里边是谁啊?”

    “还能是什么人,你没听他嘴里念叨的名字吗?定然是他夫人了。”

    “可惜了,只救出一件衣裳。”

    衣裳?

    果然,男子的怀里捂着什么,捂得那样紧,好像那是他的性命一般,只见得朱红色的一角。

    蓁蓁却是眼熟无比,那是他亲手绣的嫁衣。

    上面的长春花还有杏花,都是她所熟悉的图样。

    男子念叨的声音止住了。他忽然面色一白。

    身子往前一倾,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那血溅在雪地,还有他的衣角上,宛若开出了点点红梅。

    他口角丝红,忽而抬眼,定定看了一眼那火海的方向,直直站起身来。

    “家主!你想干什么?”何渡刚喘平了气,颤声问。

    却听男子缥缈的声音传来,“蓁蓁还在里面。”

    何渡目眦欲裂,“家主!”

    方才,他们已经找过一遍,那里面根本没有人!

    “蓁蓁姐不在里面!”

    男子却摇头,固执地,“她还那么。万一躲在衣柜里,躲在床底下,该怎么办?”

    见不到兄长,她会害怕的。

    蓁蓁今年……六岁?八岁?

    头又开始痛了。

    他好像记不清,她到底几岁了。

    他茫然地,看向那冲天的火光,“我要救她。”

    他不能丢下她的。

    那种失去的痛,是不能再承受一次的了。

    他脚步坚定,往火海走去,唇边勾出了满足的笑意。

    “拦住他啊!”何渡撕心裂肺地吼道,他想要起身,然而腿上撕裂的剧痛,却让他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男子走向那火海,墨发白衣在风中飞舞,竟有一种献祭般的美感。

    他没有一丝犹豫,面容平和,好像在走向一个美丽的梦境。

    那滔天的热浪,卷过他的乌发,和那一双美丽的桃花眼。

    众人如梦初醒般,纷纷上前阻拦,却被他挥袖掀飞,一时竟是无人能够近身。

    “找死啊这个人!”

    被他掀飞的倒霉蛋痛得哀嚎,骂道。

    就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的时候,一名少女,轻轻走到了男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