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莫不是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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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昀静静地为皇帝把着脉, 沉吟一二,寻到纸笔写了药方,低声嘱咐着注意事项。

    姚玉书颇有些不耐,倒是蓁蓁听得细心。

    她倾听的时候, 微微向着金昀的方向倾斜, 睫毛卷长, 灯光在少女那羊奶般嫩白的肌肤上,惹得人心猿意马。

    只是金昀始终没有抬头。

    他恭敬得过了分。

    恰巧此时有人来请皇帝去太极殿议事。姚玉书便拂袖而去。

    “微臣恭送圣上。”

    “臣妾恭送圣上。”蓁蓁亦是福身行礼。

    “方才, 多谢娘娘。”

    金昀拜过了皇帝,又来拜她。

    蓁蓁摇头道:

    “你不必谢本宫。皇上他近来火气旺, 本宫是怕你触到他的霉头, 真丢了脑袋,可就不好了。”

    金昀沉默了会儿,“娘娘与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哦?你还听过传闻中的本宫?”

    她撑着头, 笑着看着他。

    他垂下眸去, 却是不欲谈论下去。

    “不用本宫都知道,不就是那妖艳淫.荡, 不知廉.耻。”

    “不是的。”金昀忽然出声,“微臣所见的娘娘,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发沉, 藏在袖子下的手用力握紧。

    却猛地察觉, 她俯身靠得近了,一双水光脉脉的眼眸正细致地瞧着他看。

    “金太医,你出了好多汗。”

    她的手指,在他颈上轻轻拂过,状似无意,“而且你呼吸好急促。”

    他大惊失色, 蓦地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她的手落了回去,平静看他。

    “微臣……”

    他偏过头,举袖擦着颈边的汗水,露出冷白的皮肤。她忽然看到就在他的脖颈上,有一根细细的红线,乍一瞧,就好像是流血了般。

    “这是什么?”

    他没注意,竟叫她伸手到脖子里,一下子扯了那根红线去。微微的刺痛传来,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拿到手里一看,蓁蓁沉默了。

    以为是那烧焦的平安符,却是一个很普通的,观世音的吊坠。

    “……”他还沉浸在她大胆的举动之中,震惊得好半晌都没有话。

    他张了张口,“这是微臣的娘,留给微臣的遗物……有什么问题吗?”

    遗物?

    这玉一看,就是集市上随意买的。

    华清长公主,应当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给白雨渐。

    她松手,将那玉坠放进他的掌心。

    “抱歉。”

    她的眸光,在他低垂的眉目之间停留,长叹道,“方才你的样子,让本宫想到了一个故人。失礼之处,还请金大人海涵。”

    金昀将那玉坠握紧在手心,却是没有话。

    她知道刚才的失态,定在他心中留下了不的疑云,却不怎么在意,只是嘱咐道:

    “今日之事,望你不要外传。不过,本宫看人一向很准,本宫相信,金大人也不是那搬弄是非的性子。”

    淡淡的语气,没有多余的情感。

    他似乎怔了一下。

    却低低道:“故人……是娘娘未进宫前,认识的人吗?”

    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弧,“金大人。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

    她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微臣知罪。”

    蓁蓁却没有话。

    一阵风起,撩人的香气弥漫,窗外卷进细碎的花瓣,铺陈在地面之上,又回旋着落到了她的裙边。

    男子起身告退,朝着门口走去,那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失魂落魄。

    “慢着。”

    皇后轻柔的嗓音响起,两个字,却是不容违抗的命令的语气。

    她一步一步朝着门口的人走近。

    感受到她愈发靠近的身子,已经到达了一种亲密距离。

    他浑身僵硬,袖口下的指节攥得发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神态自若地转过身来。

    “娘娘还有何吩咐。”

    他嗓音平静。

    她却巧笑嫣然:

    “金大人,那玉枕可还用的舒服?”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忽而凝目,“大人的眼睛,瞧着很是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皇后娘娘……”他眼中的平静被碎,漾着细碎的慌乱,“玉枕是娘娘私物,微臣岂敢擅用,不过是用于医理研究,娘娘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看着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蓁蓁挑了挑眉。

    难道当真是她感觉错了?

    ……

    “金太医,你又站在这里发呆啦?”

    经过的同僚看到那身形颀长的男子,笑着趣,这新来的太医,年纪轻轻医术精湛,却是个憨憨傻傻的,成天不知站在这杏花树下发什么呆。

    “还没到结杏子的季节呢,你下个月再来等也不迟!”

    同僚的笑声中有几丝讥讽,“金太医这一来就得到代理院正的位置,还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今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啊。想必到时候全院正一回来,见到被你取而代之,肠子都要悔青啦!”

    “不会的。”

    听到这种话,他竟然转过身,认真同那太医讲,眼眸漆黑。

    那太医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匆匆走了。

    金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笃定。

    但他觉得,那个把他称作师兄的全子衿,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眼下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金昀,年二十一,家中世代行医,三代单传。他不该是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叫什么。

    后来还是从全子衿的口中得知,他原本叫做……

    白雨渐。

    醒来那天,是一个花香扑鼻的晴天。

    他是在一个山谷中醒来的,那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

    一个胡子很长、仙风道骨的老头儿笑眯眯地望着他,他觉得这人生得很是慈祥,且有种莫名的熟悉。

    谁知老头儿一开口就是:

    “兔崽子,终于醒了。”

    他抿住唇。想要开口,喉咙里却是一片烧灼之感。

    那老头儿眯起眼,那苍老的眼里,似乎有星点泪光。

    “滚吧滚吧。”

    他转过头,一屁.股坐在溪涧边上的大石头上,拿起钓鱼竿继续钓鱼,粗声粗气地。

    滚?

    去哪里?

    心里有道声音,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在哪里?

    在燕京。

    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那个人是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能失去的人……

    额头蓦地传来刺痛。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老头的身边。

    他低下头,往那清澈的溪水之中看了一眼,却深深地皱起眉头。

    倒影中的人,鬓发乌黑,生着一双桃花眼,皮肤苍白,唇瓣薄红。

    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冰雪般的冷漠。

    原来他是生得这副模样吗?

    可他恍惚间,又似乎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瘦骨嶙峋、一头霜白的,七旬老者。

    他的手背上长满了青黑色的老年斑,纵横交错,是如此地丑陋、干朽、像是一块被腐蚀的木头。

    他忍不住开始战栗,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抱头蹲在了地上。

    一旁的老头儿叹了口气。

    从袖子里取出了什么递到了他面前,他睁眼看去。

    是一根红线,上面有一个的平安符。

    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他的心,慢慢被一种温暖平和的力量填满。

    那老头儿又将视线放回了钓鱼线上。

    缓慢地,“你是老朽最得意的弟子。原本老朽想留你在此,继承老朽的衣钵。"

    “不过看你这样,想必也无心停留。”

    "且去吧,去寻找你心之所向。"

    “将来若有一天倦了,乏了,就回到这里吧……”

    这样的话,似乎很久,久到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有人对他过。

    沿路走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一片一片桃粉色的花瓣,坠落到脚边。

    抬眼看去,万里无云,碧蓝色的天空中偶尔掠过一只飞鸟。

    他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忽然很想带一个人来看看。

    他记得,他也是承诺过,要带那个人来看看的。

    带谁呢?

    他想不起来。

    他只能想到的是,那个人笑起来很好看,颊边有两个梨涡,眼睛弯弯得像是月牙。

    那样的笑容,值得他用一生去守候。

    ……

    全子衿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卖假玉的摊前,遇到师兄。

    男子优越的外貌,即便是粗布麻衣都不能够掩盖。却始终低垂着眉眼,似乎有些恐惧他人的目光,碎发遮掩了一大半的容颜。可越是这般,越是引人注目。

    甚而有那胆大的,故意往他身边过,硬是在他怀中塞了一条手绢。在他扭头去看时,笑嘻嘻地抛个媚眼。

    白雨渐低着头,捂着鼻子,重重地了个喷嚏。

    全子衿忍不住捧腹。

    他走上前去,了声招呼。

    “师兄!”

    白雨渐却没有反应,甚而付了钱后就要转身离开。全子衿飞快拦在他面前,再度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

    “师兄!”

    白雨渐左看看,右看看,才意识到是在喊他。

    他皱着眉,量着面前的人。

    这男子容貌清俊,却笑得一脸憨厚,目光散发着善意。

    “你在唤我?”白雨渐嗓音清寒。

    全子衿点头。

    他从白仲祺送来的信里,得知了师兄的情况。

    被蛊毒折磨后,师兄的样貌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不过气质变了一些,从前那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变作了温和与懵懂。

    好似那厚重的冰层被敲开后,窥见里面流动的潺潺春水。

    但那不喜与人接触的毛病,还是没改。

    不过,若是师兄未曾经历过那场变故,这会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全子衿一直觉得,师兄是个温情之人。

    以前在师门时,白雨渐行自残自伤之举,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对旁的生命,却十分爱怜。

    时候全子衿调皮,从树上掏出几个鸟蛋,后来还是师兄将它们全都送回了巢穴里去。

    那天刚下过暴雨,树干上滑溜溜的,要不是底下有灌木作为缓冲,师兄怕早就摔死了。

    为此,白仲祺将全子衿狠狠地用板子揍了一顿。

    白雨渐特地给师弟送来伤药,他安慰全子衿的话,全子衿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以后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以后我若想死,必定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寻一个万全的办法。至少不会连累你。”

    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眸,全子衿都沉默了。

    敢情他是在玩命啊……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这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师兄,有心病。

    且那心病,随时都会夺去他的性命。

    只是医者难自医,即便白雨渐将来成了多么厉害的医者,都始终治不好这块心病。

    与之同门多年、感情深厚的全子衿,比任何人都希望,师兄能够活着。好好地活着。

    为了款待久别重逢的师兄,全子衿去买了一只烧鹅,两坛好酒。

    领着白雨渐进了家门,一个女人正好挺着个肚子出来,看到夫君,她眼睛一亮。

    正挪动着身子迎上去,目光忽然定在夫君身后,那道颀长的身影。

    她难以相信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蓦地湿了眼眶。

    “师……师兄?!”

    全子衿好笑道,“娘子,你这么激动,为夫可是会伤心的。”

    他们的师妹扶着腰笑骂道,“去去去,赶紧做饭去,别扰我跟师兄叙旧。”

    全子衿有些醋意地摸了摸鼻子,就知道自家娘子,从来都是见了大师兄,就忘了他这个正牌夫君!

    听闻白雨渐想要入宫,全子衿惊讶万分,“入宫?师兄,你可终于想通了。不是我,你这一身医术,当年就该进太医院,混什么官场啊,真是白白浪费了!正好,我手下有个太医,他家里出了些事,回乡去了,你便暂时扮作他,进去历练历练。”

    全子衿心里那算盘得啪啪响,当初同门时,他是师弟,白雨渐处处压他一头。

    如今他做了这院正,师兄倒是要进宫了,成了他的手下,这还不得好好逞一逞官威?

    想到这他都要笑出声了。

    却被媳妇儿拧着耳朵,逮到一边,急吼吼地一顿训斥,“你要是敢为难师兄,老娘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娘子,不敢不敢。”

    全子衿连连求饶。

    白雨渐呡了一口茶,听着他们夫妇自以为压得极低,却透过屏风传来的嬉笑怒骂,唇边忍不住划出淡淡的弧度。

    这世上红尘,人间烟火,原来……还是有教人留恋之处。

    金昀样貌平平。身量却与白雨渐相似,是以要扮作他并不难。

    可等师兄扮好走出来,全子衿就知道,熟人要认出白雨渐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一下子就让原本平凡的面容,变得尤其生动。

    好在宫中多有贵人走动。

    太医名为官职,亦是为皇家服务,时常低眉敛目,应当少有人能注意到他面容的异样。

    ……

    太医院,与后宫关系匪浅。

    当今圣上雨露均沾,近来更是有喜讯传出。皇后魏氏却三年无所处,也难怪君恩日渐衰微。对比起当初的盛宠,甚至可以称上一声落魄了。

    听闻,皇帝每每从碧梧宫出来,脸色都不大好看,最近半年,也从未在碧梧宫中留宿过。

    而皇后的平安脉,总是由院正亲自去请,虽然院正大人口风严实,但太医院的人啊,心里都门儿清,这位皇后怕是生育艰难,也怪不得,要将玉倾太子的遗腹子收养在膝下了。

    都是报应啊。

    想当初,魏氏妖妃误国,淫.秽无耻,甚而与外臣有染……

    白雨渐偶尔,会听到太医院的人这样议论。

    皇后魏氏,魏元贞。

    不知为何,提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会一阵淡淡的刺痛。

    与魏氏的年轻貌美一样出名的,是她与已故丞相的,那几桩风流韵事。

    甚而有宫人,亲眼看到皇后与丞相在那冷宫之中私会,青天白日,颠鸾倒凤,秽乱宫闱。

    也不知皇帝究竟在顾忌什么,竟然迟迟未动废后的心思。

    不曾废后,却一杯毒酒赐死了丞相。

    这男人的嫉恨与独占之心,就连皇帝也无法例外。

    君王威严,岂容冒犯?

    即便这位丞相功勋显赫、是旷古绝今的奇才。

    年纪轻轻高中状元,得安宁公主青睐,却不屈于强权,承诺一生忠君,无妻无子。

    当初下放州郡时,便破获几桩奇案,后来不仅手刃奸佞俪韦、更是亲自坐镇中军,平定广宁侯之乱,抵御外族,与忽赫十六部签订条约,三十年内不犯边境,桩桩件件,声名远超其父明徽。

    众人都这么传言,当今圣上,为了一个女人,毒死这样的得力臣属,当真荒谬。

    也有一些怀春的婢女感慨,这君臣,都为之神魂颠倒,那魏氏的经历,实在是叫人艳羡至极。

    而且,那位丞相仪表堂堂,含霜履雪,想必比之圣上,更加生得伟岸……

    民间好些艳.情本子传出,着重刻画了其在房事之上的能力,编排得有鼻子有眼,教人浮想联翩。

    不然,怎么解释魏氏对其欲罢不能?按捺不住寂.寞,多次与之私.通?

    如此言论,传到蓁蓁耳中,她不知想到什么,都忍不住笑了。

    伟岸是真,可那活儿却不是一般的差……而且宁肯自己憋死,都不越雷池一步。这人是不是禁欲到一种境界,已经快成仙了。

    玄香却颇为气愤。

    “这都什么跟什么?”

    “娘娘就任由那群人抹黑您的名声?”

    “他们这么,固然有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拉本宫下马,提前造势罢了。本宫手中的东西,令他们忌惮,可他们能力不足,奈何本宫不得,便也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来向本宫宣战了。区区蝼蚁耳,不必理会。”

    她拿起纸张,吹干了墨水,上边画着一朵迎风盛开的牡丹花。

    玄香不禁感叹:

    “娘娘画的这朵牡丹,可真美!”

    朝日,岂能不美。

    雪后晴日盛放的花朵,热烈而灿烂。

    “本宫时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洪流之上。叩问内心,到底想见何种风景,留何种痕迹?”

    “既然来这世上一遭,就该鲜活、性灵、主宰命运。”

    “对这趟珍贵的旅程,充满激情与热望。”

    “又何惧,生前身后名?”

    我。属于我。

    真诚不卑曲,坦率不恐惧。

    我会自由而尊严地行走,丰盈而无憾地阖目。

    “这是那个人教会我的,最宝贵的道理。”

    “即便这样的道理,他自己并没有做到。”

    “但是我会。”

    玄香听得似懂非懂,却想到一件要事,连忙汇报道:

    “金太医病了,今天未来当值。”

    她不悦道:“这都第几日了,分明就是搪塞之词!”

    “自己就是个太医,区区风寒,还能病上个三年五载的不成?”

    蓁蓁听了,却笑道:“莫要如此霸道,连人家生病的权利都不给了?太医亦是人,不能因为他医术高明,就觉得他不会染上个病痛。须知,医者难自医。”

    “可娘娘何等金贵玉体,他不过区区一介草民,怎可连番推脱?依奴婢看,这金太医就是仗着自己得了点好脸色,就开始摆起架子,真是目无尊卑之辈!”

    蓁蓁轻咳一声,“你他染的是风寒?今风寒药苦,今早淑妃不是送了几碟子蜜饯过来,你且给金太医送去。”

    “娘娘!”玄香一脸愤愤。

    她笑道,“此人于医学一道,颇有见地,在这宫中能与本宫上话的不多。这样的人,便是迁就一番,也无伤大雅。”

    “全太医不也医术高明么?”

    “全子衿的医才,是全才。于养生一道,却是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却也没那么出彩。”

    而她研究的自然是偏向于妇女内调、食补药膳之类,当初虞氏的身子亦是靠着这些,才有了一些起色。

    至于金昀,全是偶然与之谈论,才发现其是个中好手,焉能不感到惊喜。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甚而想要与之秉烛夜谈,畅聊个三天三夜。

    可惜身份多有不便。

    否则定是要引为知己。

    ……

    白雨渐收到皇后送来的蜜饯时,确实卧病在床。

    只是那病不是风寒而是旧疾发作。

    他还在想那天皇后的那些话,颇有些心烦意乱。

    他身子泡在木桶之中,里面的水温极高,可就在他泡进去不久,便变得冰凉不已,隐约冒出丝丝寒气。

    他从水中起身。

    男子身型颀长,肌肉紧致,水珠滚过的腹部处,有一道已经愈合了的,极深的刀伤,可以想象当初刺进去的有多深。

    每每碰水,都会疼痛无比。

    可那痛楚,却又令他想到一些记忆,却是破碎零星,很不连贯。

    ……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男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台阶下面。

    蓁蓁头也没抬。

    “金大人的风寒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已无大碍。”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忽而面色一沉,嗔怒道,“大胆金昀。竟敢欺瞒本宫。”

    “微臣不敢。”男子声线低沉,“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知娘娘的欺瞒,从何起?”

    “你制作的那枚忘忧丹,当真与古书上的。功效相同?”

    “可本宫用了,为何一点作用都不起?”

    原来,她的是忘忧丹?

    “娘娘用了?”

    “是。”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心脏紧缩得难受。

    他蓦地抬眼,定定看向她,那眼眸之中满是痛楚。

    蓁蓁便看着这男子的眼眶倏地红了,奇怪。

    明明生得平平无奇,这双眼倒是潋滟得很,好不勾人。

    她好笑道:

    “怎么,大人为本宫亲自研制的药,还想本宫珍藏起来不用吗?”

    “微臣不敢。”他低下头,道,“只是忘忧丹到底出自古方,时隔至今不知过了多久,万一有什么副作用……”

    “谁是给本宫用的?”

    “本宫进献给了皇上。”

    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

    白雨渐蓦地睁大眼眸。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金太医是帮凶了。”

    她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来到他的面前。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花瓣,裙裾之下,是一只巧的绣花鞋,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金凤。

    “皇上,是娘娘的夫君……”

    他唇瓣颤抖不已,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叹道,“虽然如此,可本宫如今,与皇上势如水火。他被那些贱人迷住了,本宫想要他回心转意,只好铤而走险了。莫非大人觉得,本宫很是歹毒?”

    她用帕子轻轻揩了一下眼角。

    他闭了闭眼,呼吸发急,“皇上是天下之主,事关万民。此事,微臣……”

    “微臣不能隐瞒。”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叩首道,“微臣这便去向皇上请罪,乃是微臣一人所为……”

    一个东西,却轻轻地蹭上了他的手背。

    他蓦地住了口。

    那是她的绣花鞋,从他手背蹭过,慢慢地抬起了他的下巴。与她视线相接,少女的眸光中含着笑意。

    “金大人,一人所为?”

    “为何,要隐瞒本宫这个主使呢?”

    这样的姿势……能够看见裙底下的风光。

    他条件反射地闭眼,“微臣……微臣……”

    一滴汗水,“啪嗒”,滴落下来。

    “金大人莫不是对本宫,动了那大不敬的心思?”

    “轰”的一声,大脑一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