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国中生没错吧？

    龙马脱了鞋袜, 站在瀑布下的水潭里，眺望着远处风景, 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越前南次郎倒是悠哉得很，丢下几句话后, 就跑去凉快的地方睡大觉了, 剩下他们三个人在水里面面相觑。

    “我懂了, 是要在巨大的水流冲击下依然能够击出强有力的回球——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而进行练习？”入江奏多晃了晃手里的球拍, 试图理性分析。

    但感觉完全就是在生硬胡扯嘛！

    德川和也叹了口气。

    他个子高, 腿长, 在水中很轻松地就能站稳，挽起短袖到肩膀上，露出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看得龙马艳羡不已。

    水已经没到了她腰腹，随着瀑布冲下来的水流冲击在岩石上，要保持身体的平衡都有些困难, 别球了，就连抬起手臂挥拍都是问题。

    龙马再看看入江, 他也就比自己稍好一些，不过定力十足，稳如泰山, 依然能向她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好，龙马, 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比赛吧！”

    ——快要被水冲走了好吗？！

    ……

    最后, 德川拿了牵引绳过来, 在他们腰间绑上，固定在岸边的石头上，才能保证不会一不心失足，然后被水冲到下游去。

    看得出来，他在野外修行的经验十分丰富。

    虽然他自己并不需要用到这种东西，但对另外两人来却是救命的稻草。

    日落西沉，森林里的光线消失得非常快。

    跟他们在水里了一天，龙马腿抖得都快站不住了，最后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一头栽倒。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德川伸手将她及时捞起，用手臂揽住她的腰，从水里拉到了岸上。

    “多谢……”

    龙马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全身都软绵绵的，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被风吹过来，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感受到了入骨的寒意。

    她本能地了个哆嗦，但实在是使不上力气爬起来，抬了抬手指，放弃了。

    先一步上岸的入江奏多从搭好的帐篷里取出了大浴巾，走过来给她披上：“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想问她有没有感觉在练习中通任督六脉，然后灵光一现，领悟了“□□无缝之极限”吗？

    “没有。”龙马很干脆地回答。

    她呼出的气吹开了脸庞的尘土，有点呛人，咳嗽了几下，一个水瓶递到了自己面前。

    德川仍然站在水里，望着她：“还能坐起来吗？”

    “嗯……”

    德川知道她脾气，也没有再坚持，把水瓶放在旁边，手撑在石头上，一用力便跃出了水面，带起了纷纷扬扬的水花。

    龙马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缓过气来，这才缓慢地如蜗牛一般地爬起来，将浴巾抖了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呼——”

    喝完了水，她的眼睛还盯着德川，滴着水珠的肌肉有出浴般的美感，又充满了力量。

    龙马认真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勤奋锻炼，是否也能练出这么好看的肌肉和身体线条……

    感觉不大行。

    那得吃多少蛋白-粉啊？

    入江奏多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肩上披了件外套挡风。

    两个人一左一右挨着她，望着飞流千尺的瀑布，享受着这都市里难有的静谧时光。偌大的世界，只有湍急的水声，和身后林子里偶然传来的一两声鸟雀鸣叫。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破了沉默：“明天，还要继续吗……”

    “大概吧，叔叔不是，在能够用树枝把石子到对岸之前，就不算达到学习‘□□无缝’的基础标准吗？”

    龙马冷汗涔涔。

    她觉得完全是臭老头在胡八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决赛近在眼前，除了特训也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呗。

    “连你们都没掌握的□□无缝……”她不情不愿地着，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看起来也没那么有用吧？”

    “不清楚。”德川摇头，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我们可能不需要，但现在的你要想战胜立海大的幸村的话——”入江到这里，拖长了声音，看向从瀑布上方落下来被折断的树枝，在水面上飞快地着旋，最后慢慢沉没。

    “我想，只有这个办法了。”

    “哦……”

    “不过照这样的进度，估计也来不及。”入江奏多担忧地皱起眉毛，摸了摸龙马的脑袋，用手指轻轻地挑开结的一绺碎发。

    在瀑布边戴球帽是很不现实的，她早就把帽子扔到了帐篷那边，甩了甩被水湿的头发，就投入了训练。一天下来，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虽然阳光明媚，可四周都是弥漫的水汽，再加上她刚刚自己往水里滑了进去，更是全身都湿透了。

    龙马沉默了片刻，憋出一句：“我想洗澡。”

    以天为盖，地为庐，这水潭就是现成的浴池。如今在这荒山野岭中，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了，水源干净清澈，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入江奏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又翘了起来，趣地看向德川：“和也，那我们就——回避一下？”

    他的声音轻快极了，充满了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清冷俊美的少年脸颊上染了一层浅红，但或许是被夕阳照的，谁也不准。他二话不站起身来，回头走向了帐篷。

    “我们去生火，”入江奏多跟龙马，“顺便去叫叔叔过来吃饭。”

    “好。”

    龙马把浴巾从身上拽下来，叠好放在一边，又去把自己的换洗衣服翻出来。

    等他们都走远了。她沿着岸边走到水流稍缓的地方，脱掉湿漉漉的运动衫，跳进水里。

    山中的水本来就透着凉意，太阳落山后，河水就更冷了，但比起身上汗水黏着的感觉，还是要舒服一些。

    龙马吸了口气沉入水里，再浮起来的时候，最后的阳光也从视野里消失，天空中的橙色彻底褪去消失，变成了纯净的蓝色调。

    黑暗逐渐笼罩下来，在远离城市、村镇的地方，没有一点灯光，唯有天边升起的月亮，还有慢慢从夜幕中显形的无数星星。

    龙马不算在水里呆太久。

    白天一直在运动，姑且还撑得住，但热量消耗了不少，现在已经快筋疲力尽了，只觉得手脚都被水冻得微微发抖，摸了摸手臂，也起了一身寒毛。

    她站直身体，甩了甩脑袋，头发在水中泡过一轮已经柔软下来，再抖了抖水花，就准备上岸，刚要伸手去拿岸边的毛巾，突然一阵风从前方的深林里刮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龙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闷声咆哮，浑浊不清，又像是藏在云层里的雷声一样，抬起头，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飞速从树后冲出，朝她直直转过来，在来得及毛骨悚然之前，她听到一声惊呼：“龙马，心！”

    好像是奏多哥的声音，但是离得太远了，隔着一个河岸，他们还在上游……

    然后，便听到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耳旁飞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到了野兽的身上。

    听那撞击声，力道迅猛无比。

    庞大的野猪攻势戛然而止，半个身体都扬到了空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哀嚎，接着，轰然倒下。

    砰！

    几百斤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扬起了无数灰尘。

    龙马一边咳嗽着，迅速地反应过来，再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的球轻飘飘地从上面落下，滚进了树林里。

    身后的对岸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道交错的脚步声，地面上细碎的石子被踢开，落入了水面中。

    “龙马——没事吧？”有人作喇叭状喊道。

    龙马回头看过去，柔和的火光映照出三个摇曳的人影。

    最前面的纲吉在河边挥着手，神情有些担忧，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是那个冷冰冰的银发杀手，斯库瓦罗。

    而她的另一边，则是另一个高挑的少年。他比纲吉高出快一个头，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清爽，脸上也挂着和煦轻快的笑容。

    他肩上扛着一个棒球棍，一手插在腰上，十分轻松的姿态。毫无疑问，刚才那球就是他击出的。

    急促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德川和入江两人正匆匆赶来，隔了十多米又停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对岸的几人，目光转向龙马时，又飞快地挪开了。

    入江奏多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野猪，微微迟疑：“刚才，那是什么……”

    龙马还站在河里，光线昏暗，下半身没入水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用环抱着手臂挡在胸前。

    从入江他们的角度，看得正清楚，清瘦细弱的肩膀到腰，虽尚未发育成熟，却已经有了窈窕的线条。

    德川和也什么都没，飞快地捡起岸边的浴巾，抖开来朝她头上盖了下去。

    龙马也顾不上别的，接过来披在身上，草草地了个结固定。他伸手过来，将她拉到了岸上。

    再回到帐篷里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入江奏多帮她把浴巾拉起来，松松地罩在身上，她钻进里面，扭动着穿上换洗的短袖短裤，才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那黑发少年抓了抓头发：“刚才情急之下就出手了——没吓到你吧？”

    龙马摇摇头：“刚才谢谢了。”

    “不用客气，你是纲的朋友嘛。”少年笑眯眯地向她点点头，将球棒放了下来，然后看向纲吉。

    “听你在这里修行，我想着或许能帮上忙，就不招呼过来了——”纲吉双手合十，“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帮忙的意思……”龙马目光转向了银发的男人，被他那冷冷的眼神量了一遍，表情逐渐深沉。

    纲吉让开一步：“这是斯库瓦罗，你不是在学剑道吗，他的剑术很厉害，是世界第一剑客哦！而且这回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龙马冒了点冷汗。

    不是，虽然她确实在学剑道没错，让暗杀部队的人来当陪练，怎么也太夸张了……

    斯库瓦罗啧了一声：“好了，如果没有天赋的话，老子可不会浪费时间。”

    “我觉得龙马是没问题的啦。”纲吉挠了挠脸颊，接着又给他们介绍那黑发少年：“山本武，我的同班同学——他原来是学校棒球社的王牌。”

    “你好哦，不点，”山本挥了挥手，笑着，“听你们网球的需要练习接高速发球，像刚才那样的？真的很可怕耶，难怪找不到合适的联系对象了……”

    他感叹着：“就算是棒球，能达到三百公里时速的稳定回击，也很不容易呢！”

    “所以我就拜托山本来帮忙了。”纲吉解释。

    入江奏多恍然大悟：“那真的是帮大忙了——感激不尽！”

    喂喂，你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设定吗？！

    少年回头一笑：“球类运动嘛，万物皆相通。”

    “……”

    德川沉默着，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也缓缓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

    龙马深吸了一口气，吐出。

    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们。少年手中的戒指散发出来的淡蓝色火炎点亮了黑暗的树林，也照亮了她专注的琥珀色眼睛：“我明白了，请和我训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