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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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重新进行以后,一面倒的局势顿时被推翻了。双方比分交互上升, 看上去势均力敌……

    不, 并非如此, 准确地来, 龙马很明显在追分。

    而且她很快就要追上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比赛……”

    在远一点的观众席上, 火神喃喃自语着。

    “很奇怪吗?”他的搭档问道。

    “不, 应该, 这种没有特效的比赛,我还是第一次见。”

    “啊,那确实如此呢。”黑子答道。

    火神又:“实话,我还以为会看到他们的‘天-衣无缝’,但比我想象中的……要普通好多。”

    “普通?”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笑声。两人回头,看到穿着和服的男人慢悠悠地走出来,乐呵呵道, “错啦, 少年,所谓‘天-衣无缝’,就是这么普通。”

    “真的是‘天-衣无缝’?”火神没来得及好奇对方是谁, 便吃了一惊,和黑子对视了一眼。

    在他看来, 那至少和ZONE的第二扇门是同一个境界的,却被称之为……“普通”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越前南次郎挠了挠下巴, 不慌不忙地着, “一味地变强, 追求更高的境界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有时候不妨看看,或许也有别的收获呢?”

    返璞归真吗?

    两人都若有所思,看着他将手揣在宽大的衣袖里,踩着木屐摇头晃脑地往前面走去。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

    比赛不出意外地进入了抢七,全场的气氛也被抬向了新的高-潮。比起毫无悬念的比赛,果然还是这种惊心动魄的翻盘更令人振奋。

    不进行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谁会获得胜利。这才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如今看上去势均力敌的局面,也藏着很多玄机。那几位眼尖的已经看出来了,幸村对龙马的压迫感消失后,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他自己被影响了。

    前所未有的对手,前所未有的反击。

    这对幸村来不仅仅是一个意外,不知不觉间,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会越来越沉重。而与此同时,龙马却是以一种最轻松自在的状态,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比赛中。就连胜负欲,都头一回被她彻底地抛到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是在单纯地享受这场比赛,享受和幸村王不见王、拉锯到最后一秒的那种快乐而已。

    任何比赛中,除非实力太够选手,那么在双方选手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场上所有的因素都会释放到最大化。外界的天气、观众的声音,还有自身的状态、精神力……

    然后,就会产生破天平平衡的倾斜。

    “幸村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哪怕是他的队友,如今看着场上白热化的激战,也心情复杂地给出了这样的评语。

    恐怕,很难赢了……但没有人敢出来,在此之前,甚至不敢多想一分。

    王者立海大的学生们,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部长在赛场上失分,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冠军的地位是真的有可能被动摇,甚至是被夺走的。

    这些刷新认知的事实,给他们带来的震惊,或许已经比刚才看到龙马在绝境中还能坚持、并且真的成功突破了绝境,还要多得多。

    各自的拉拉队们还在呐喊,观众们情绪激动,有立场分明的,也有单纯为比赛本身感动的。

    仁王却已经预感到了结果。

    就像他的幻影被不二战胜的那一刻,无论再换几次不同的“幻影”都是徒劳的。

    单二号结束,他们被青学扳回一分,他失落地走下场,被真田冷冷地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心情,又紧跟着被纲吉吐槽:“幻术师的幻术一旦被攻破,就真的没辙了呀。”

    是这样吗?

    原来这就是幻术么?他忍不住苦笑地想着,看向了幸村。

    那么,幸村部长,你现在的感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可惜,现在幸村没有丝毫余地去接受场外的讯息。

    能够回答他的,是一记强有力的扣杀。

    瞬间鸦雀无声的球馆,只有球远远地弹出去,落在地面上滚动,最后在墙边停下来的声音。

    ——“比赛结束!越前得分,比分7-6,青春学园获胜!”

    最后,伴随着裁判的哨声,轰轰烈烈的决战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全场轰动,掌声不息。青学一侧的备战席和观众区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少年们翻过围栏冲到了球场内,很快将那的身影淹没了。

    反之,立海大这一边却陷入了死寂。

    输了啊。

    他们输了……

    就好像回到了开场之前的时候,幸村一个人站在属于自己的半场上,笼罩在身边的是无尽的安静。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再到球拍,还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头也有些微微地眩晕。或许是被猛烈的阳光照得有些炫目,又或者,是很久没有经历这么大的运动量,头上的吸汗带变得沉重无比,隐隐有下滑的趋势。

    到底还是支撑不住了,幸村叹了口气,在吸汗带掉下来之前,主动将它取下,让自己被汗水湿的头发自由地释放出来。

    那一刻,他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难以置信?不,从被反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而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震惊是不会超过三秒的。

    再怎么无法接受,事实已经发生了。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幸村一直以来坚持的胜负观受到了强大的撼动。

    不考虑比赛结果,仅凭本能和快乐而球?听起来多么奇怪呀,可龙马已经证明了自己,证明这绝不是什么荒谬可笑、自欺欺人的“借口”。

    仅仅是几个球之差,或许是存了那么点运气,可就算是世界级的职业比赛,不也常常存在这种“运气”成分吗?就算是幸运,那也得建立在足够的实力基础上。

    幸村闭了闭眼睛,缓缓舒出一口气,走到了球网前。

    那边,龙马费劲地摆脱了前辈树熊一般的拥抱,从人群中挤出来,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

    这回依然是幸村先伸出手,然后她大大方方地握住,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喜悦的笑容。

    “恭喜你。”他轻轻地,“恭喜你们。”

    他还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再来一场吧。他或许会放下那么多重担,更纯粹地跟她一场比赛……

    龙马微微喘着气,不卑不亢地道谢。

    她的头发凌乱地翘了起来,又被菊丸放肆地揉乱了,就算发质再怎么服帖柔顺,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但并不滑稽,特别是当她抬起那张微红的脸看向自己时,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她很少摘掉自己的球帽,从这个顽固的习惯来看,和他从认识的真田十分相似。幸村想到这里,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然而,龙马最先关注到的,是握手时幸村那温热的掌心。

    和普通人一样的反应,一下子让这位“神之子”先生变得真实了起来,赛前那强大的疏离感也已经彻底消散。

    如今,结束比赛的幸村又回到了她记忆里的样子,温文尔雅,清醒而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会有下一次的对决吗?

    她想,一定会有的。

    龙马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幸村在结束握手后,并没有马上松开,而顺势一收,将她拉向了球网。她猝不及防,又失去了大部分的体力,便扑到了对方身上,脸正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幸村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真的是很精彩的比赛,”他重复了一遍,“谢谢你,龙马。”

    ……

    最后,他们被吓得哇哇大叫的桃城冲上来拉开。龙马被带回到自家的队伍中,仍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幸村也回到了自己的队友身边,和他们低声了些什么,比起队友的沮丧,他的态度反而太平静了。连真田都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他可以惩罚落败的队友,和落败的自己,然而此时面对幸村……无论怎样,他都下不了手,也不可能动手。

    “幸村部长!”最后还是切原没忍住,汪地一声哭出来,很没形象地抹着眼泪,把前辈们都吓了一跳。

    “喂喂,也不用这样啦……”

    龙马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前辈们。大石把激动过头的菊丸拦了下来,一脸感慨万分地,似乎也想什么,却什么也不出来。

    乾捧着摄像机,因为拍到了罕见的手冢微笑的一幕,而陶醉地笑着。不二也掩住嘴唇,轻轻抖着肩膀。

    海堂干脆将有些歪的头巾解了下来,难得好脾气地任由桃城勾肩搭背——当然,桃城原本优先考虑的对象并不是他,只是在知道龙马的秘密后,突然发觉以往的动作做不出来了。

    身旁河村隆又还顶着一身绷带和夹板,他的手臂已经抬到一半,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己这位同年级的老冤家,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掩饰自己的微微尴尬。

    龙马又看向场外。

    龙崎教练在和她家那位老爸聊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场的。入江奏多站在德川的身旁,伸手朝她晃了晃葡萄汁,用口型:“辛苦了呀。”

    她飞快地跑过去,接住了他跑过来的饮料:“多谢,奏多哥。”

    “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吗?过去的事情。”德川隐约还有点担忧。

    “嗯……”龙马点了点头。

    是的,全部想起来了。想起她原本就有一位哥哥,他们从一起长大,分享了无数喜悦快乐的时光。

    那天在海滩边,龙雅为了保护她,自己却被一群蒙面的怪物带走,生死未知……对那时候年幼的龙马来,那一幕实在是太残忍、血腥了。她后来是被匆匆赶来找人的南次郎抱回去的,醒来时,就已经忘掉了一切。

    也许这也是龙雅的希望吧。

    她沉默不语,另外两人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令彼此不安的话题。

    比如——龙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哥哥,那她是否还需要一个扭蛋哥哥呢?他们明智地闭口不谈,这让龙马很感激。

    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好好想一想。

    “啊对了,龙马,”入江奏多突然又开口,他的指尖在龙马的手臂点了下,然后指向另一侧,“好像有人要找你聊一聊呢。”

    龙马从沉思中猛然回神,望过去。

    切原局促地把手放到嘴唇边,干咳着。不远处,是真田皱着眉头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有一群前辈在他身后欲言又止。还有幸村坐在休息椅上,静静地喝着水,不动声色地望过来。

    “切原吗?”

    海堂咬了咬牙,没忍住地活动了下手腕,走上来之前被乾按住了肩膀。

    “没事的。”被裹成粽子的乾摆出了学长的大度姿态,宽慰地着,“让她去吧。”

    龙马愣了一会儿,看着切原同样纠结、挣扎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了。

    “是那天的赌约吗?”

    如果,那能被称为赌约的话……她有点为难地想着。

    唉,为什么不能在她失忆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