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大魔王的反抗。仁王。

    切原用力地点头。

    而龙马……

    她左看看, 右看看, 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上拎着的那条大粉红裙，陷入沉思。

    龙马终于：“我觉得, 你们只是想看我穿裙子。”

    仁王，害, 谁不想看呢？

    ——“是吧，军师大人？”

    走廊外，柳一晃而过，镇定自若地往外走去，抛下一句：“我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仁王瞥见切原紧张起来的眼神, 若无其事地一笑：“放心，他不会跟幸村的。”

    “剩下的, 就是惊喜咯。”

    *

    桃城没找到龙马, 喝了口可乐压压惊，下一秒，幕布拉起, 王子大人经历千辛万苦，来到沉睡公主的城堡里, 深情款款地在床前屈膝半跪, 托起“睡美人”的手, 然后缓缓弯腰俯身……

    “噗——”

    桃城直接把可乐洒了，一蹦三尺高。

    龙马也唰地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柔软的道具床上, 等了半天, 若不是因为这裙子太热, 她大概真的要午睡过去了。

    “不是，只亲手背吗？”

    龙马仰起脸，对上了真田专注的目光。

    真田一手撑在她的头侧，表情严肃得不像是要亲吻公主的王子，而更像是查寝的年级主任……

    龙马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声：“真田前辈，这样有点吓人。”

    “演戏也要做到极致。”真田依然握着她的手，非常严肃地道，“放心，只是借位，并不会真的亲到。”

    他一边一边缓缓靠近，努力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但看起来并不太成功。

    在龙马看来，他的表情分明更可怕了！

    “KISS！KISS！”

    在台下的尖叫声和欢呼声中，龙马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不是来真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然而，表情变得可怕的并不只有真田一人。

    在他视死如归地一闭眼睛，把头凑上来的时候，龙马也在考虑着把脸歪到一旁躲开，形成所谓的“借位”效果。

    她刚扭开头，就看到一股浓雾从舞台地板下方涌出，很快覆盖了整个舞台布景，将他们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的喧嚣声仿佛也被隔开到了另一个世界，变得遥远而飘渺。

    干冰？

    龙马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撞上真田的下巴。

    真田被吓了一跳，连忙后仰避开，支起身体，也因此，他的注意力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发现了舞台的异样，惊讶地挑起了眉毛：“怎么回事？”

    她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那团雾气，手指像是摸到了空气，又像是摸到了柔软的棉花团。

    如果是干冰融化，应该是凉飕飕的。

    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雾？”

    龙马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舞台外侧。

    她提着裙摆翻身下了床，踉跄地走了两步，不得不用手挽起冗长的裙摆，然后一脚跨入雾气中。

    “等、龙马，等一下！”真田下意识地伸手，没拉住，龙马一下子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龙马，这里。”

    龙马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地握住了，然后往另一个方向牵引而去。

    她跑了几步跟上对方的脚步，裙摆从手中滑落，长长地拖在地上。她也无暇去理会，抬起手挡住扑向面上的雾气。

    直到他们从大雾中完全走出来，龙马抬头一看，头顶的阳光耀眼地落在发梢上，很快照得她头皮都发烫起来。

    她这才顺着手腕看向幸村，他淡定地回眸一笑：“差点被摆了一道。唔，不心闹成这个样子，你不会介意吧？”

    “呃……”

    果然是他。

    会用“雾”制造出如此庞大的幻境的，在整个立海大附属中学，也就只有幸村一个人能做到了。

    ——仁王不算，他是策划者。

    幸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学生制服，只是因为过于仓促，喷过啫喱的头发没有梳理过，随意地乱翘着，显得有些凌乱。

    他垂下眼睫看着龙马，脸上还带着惋惜的笑意：“原本应该是很完美的表演才对。”

    龙马心想，如果你们并不算互坑的话，应该是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了。幸村很轻易地接受了事实，然后调整了心态，决定将错就错。

    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带你去个地方吧。”

    也许是因为学生和来宾们都前往礼堂看表演了，校园里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龙马穿着这不伦不类的公主裙，戴着批发价几十日元一个的王冠，逃脱现场的一路上居然很顺利。

    “舞台剧那边，不要紧么？”她问。

    “嗯，我想，他们会处理好的。”幸村不动声色地，那语气比起平时来不太一样，有些深意，似有所指。

    这可能是他们网球部内部的默契吧，龙马明智地闭上嘴，不再多问，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虽然她很想：我能不能先把衣服换回来？

    但是，看到幸村兴致盎然的样子，她还是忍住了没。

    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龙马大概能够猜到一点。

    海原祭当天晚上有烟火大会，这是祭典的惯例。而此前，龙马只在新闻报道里见过日本特色的夏日祭，充满了好奇心。这次她早早就答应过来，惭愧地，并不是为了给立海众人的舞台剧捧场……

    她就是冲着看烟花来的。

    五点钟，时间还早。根据几位数据大师的资料，观赏烟花最佳的地点是河堤，离学校不远，步行几公里就到。

    幸村也不急着提前过去占位置，带着龙马经过吃摊边，给她买了两盒章鱼烧。

    “我想你已经饿了。”

    她接过来将纸盒捧在手中，嗅了嗅香味：“……那我就不客气了。”

    距离龙马上一次进食才隔了两个多时，她记得自己刚盯上一盆招牌芒果绵绵冰，因为仁王的催促，才恋恋不舍地放弃。

    之所以会选择和桃城结伴来神奈川，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他们两个人都是可以放开尽情享受美食的类型。

    像不二，龙马一直怀疑他有严重的校园偶像包袱，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大快朵颐。而乾有着严格的饮食塑身计划，菊丸对甜品更感兴趣……

    幸村，校外的庙会活动也很多，离河边不远，可以顺路去逛一逛。

    龙马欣然答应。

    出了立海的校园，路上的行人便多了起来。大多数是年轻人，换上了花哨的浴衣，三三俩俩地成群从身边经过。

    像幸村这样平常地穿着制服就来参加祭典的，倒显得格格不入。

    但人们对美少年总是有格外的宽容，幸村也绝非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坦然自若地牵着龙马从人群中穿过，侧头过来朝她微笑着。

    “这身衣服会觉得很热么？”

    “有一点。”龙马点点头，没忍住还是了出来，“我觉得这个颜色不适合我。”

    “你这个年纪的丫头，不就应该穿这种鲜艳的粉色么？”幸村状似无辜地歪头，眼里满是笑意。

    “可是不好看。”

    他：“哦，我觉得挺可爱的。”

    龙马发觉这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略感惆怅地叹了口气。

    “会很奇怪……”

    “但是，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会了，不是吗？”幸村停了下来，从旁边取下一只棉花糖，付了钱，递过来。

    他成功用棉花糖堵住了龙马的嘴。她专心地舔完了最后一点糖精，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龙马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零食点心，口干舌燥之际，幸村端着两杯果汁走回来，将吸管插进杯口。

    一路蹭吃蹭喝，龙马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带够钱了的。”

    “我知道，”幸村回答得很巧妙，“但你是客人，今天只要玩得尽兴就好了——龙马不想让我高兴吗？”

    花钱确实可以让人快乐。

    龙马对这一观点表示认同：“那下次你们来的时候……”

    她突然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下去，微微茫然地将吸管口含入嘴里，咬住。

    幸村望着她皱眉苦思的表情，似乎觉得很有趣，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们顺着人流往河边慢慢地走。

    不到十岁的孩们嘻嘻哈哈地甩着仙女棒从身旁跑过，噼噼啪啪的星火在眼前划过绚丽的色彩。

    龙马感觉幸村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时候走？”他终于问了出来。

    “下个礼拜的机票。”

    龙马仰起头，对上他眼眸里的那片烟紫色，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似乎也透露出几分离别的愁绪。

    几天前，在她送走德川和入江的时候，也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相似的情绪。

    河岸边十分拥挤，幸村不慌不忙领着她往远处走，直到视野愈发开阔的高坡上，才停下。

    第一朵烟花在他们上空炸开，一片窸窣的星点向外散去。

    幸村低下头对上龙马的眼睛。

    他：“我会很期待的。”

    “嗯？”

    “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幸村着，微微笑了起来，“我想，你不会忘了我们吧？”

    “当然不会。”

    龙马笃定地答道，然后又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夜空，越来越多的烟花升起，一串接一串地炸开，周围的声音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

    她想着，在未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

    一个月后，一份照片夹在信封里寄到了青春学园网球部的信箱里。

    手冢从龙崎教练手中拿到了那天《睡美人》舞台剧的照片：

    穿着华丽长裙的睡美人被人抓着匆匆离开舞台，身后的王子面露焦急之色，伸出手大喊着什么……

    稳定的镜头左下角，摄像师本人比了个V字手势。

    光是看着这张混乱的“剧照”，似乎还能听到他轻快的口癖声。

    确实有够乱的。

    手冢在心里评价道，目光却柔和下来，将那张照片取出来，随后粗略地扫过信中的感谢语。他折起信纸推开社团办公室的门，走到了球场边。

    “那个，手冢部长……”

    手冢回头一看，麻花辫的女孩微微腼腆地脸红：“扰了。”

    “如果，方便的话……”龙崎樱乃鼓起勇气问，“最近有龙马的消息吗？”

    手冢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你还记得。”

    她有些困惑，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我听奶奶了，她要去国外职业比赛。不知道顺不顺利呢？”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女孩微微脸红起来：“虽然有过不少误会……”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撕下一张纸，飞快地写下一行地址。

    “你会在这里找到她的。”

    樱乃郑重地道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然用一种——类似于好奇的眼神，望着手冢。

    “前辈你们呢？”她问。

    “嗯？”

    “如果她不会回来了，你们会去找她吗？”

    手冢的目光转向热火朝天的网球场内，但并没有聚焦在某个人身上，而是看向更远的地方。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因为，已经约好了。

    他们一定会在世界的舞台上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