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苏见青又想起什么,问他陆培文有没有因为她折了心情,祁正寒已经过招呼,并提到有空带她单独与陆培文吃个饭。
苏见青问这又是为什么,祁正寒他做电影监制。
苏见青想了想,好吧。
二人分别后,苏见青专心进组拍戏,年关将至,父母的电话来得更加密集,苏见青原算回去一趟,但等她有意识去看车票,已经售罄。她料想祁正寒应该有法子把她送回去,但苏见青没有劳烦他。
于是头一回,她在外乡过年。
苏见青去找了几次王盈乔,她不在家。直到除夕那日,她看到她的客厅亮灯。苏见青去买了一些菜,到王盈乔的住处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王盈乔把门开,见到是她,又愤愤关上。
苏见青不依不饶地敲。
她的敲门声没有很激烈,十秒一次轻扣。但也成功折磨到了王盈乔。
她把门扯开,瞪了见青一眼,而后头也不回进了卧室,把房间门哐一声摔上。
苏见青看到她的餐桌上有一些饼干零食,为她收整。
王盈乔的厨房濒临荒废,苏见青细致地扫了一番,然后开火。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做好,香气飘荡到卧室,王盈乔受不了这诱惑,自行出来。
她坐下后不忘冷冷嘲讽:“怎么不去跟你的好哥哥一起过年?”
苏见青没有生气,耐心置放碗筷:“你不也是。”
王盈乔:“周迦南可喊我了,我没答应而已。”
见青的手顿了一下,三五秒后,一双筷子才搭在王盈乔的碗上:“为什么不去?”
“他家里人多蛮横啊,我去自讨没趣吗。”
苏见青问:“你见过?”
王盈乔:“去年就带我去了。他家里给她安排结婚对象,他不乐意就拿我挡前面,我可受够了他家那一副豪门做派,他妈压根没睁眼瞧我,他爷爷又跟个阎王似的。”
她滔滔不绝完这一些,才意识到她还在和苏见青冷战,这样很没面子的。
于是立马闭了嘴,捞了一筷子糖醋排骨,使劲嚼、嘎嘣响。
苏见青在细思她的话,王盈乔嚷了一句:“齁死了,又放那么多糖。”
她回神,看着王盈乔往口中囫囵塞了一大口饭。无端想起那一回她做饭给祁正寒吃,他竟然一点没有她厨艺的不是。
苏见青又问:“他会娶你吗?”
“干嘛问这么蠢的问题。”王盈乔有很强的倾诉欲,但又想克制,她脸上浮现出矛盾,看苏见青有一句没一句的悠悠性子,她实在憋不住,“我实话跟你吧,上次那个孩子,其实他很想让我生下来,这样他能有机会摆脱他家里,那你我能生吗,我当然不能啊,他我要是生了就跟我结婚,我信他的鬼话!”
苏见青没立即吭声,半晌她才开口:“为什么不试试呢。”
王盈乔:“试什么试啊,你倒是站着话不腰疼。男人的承诺都是狗屁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能确保他幸福安稳,我绝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
王盈乔可以成为棋子、成为筹码,但王盈乔的孩子不能。
苏见青点了点头。
晚上,王盈乔看春晚,电视节目无聊得让苏见青头都痛,王盈乔倒是看得大笑不止。再晚一些,她们挤到一张床上,聊了一阵子下来,王盈乔话就没那么冲了。
苏见青问她:“什么时候看的我的日记?”
王盈乔答:“你发了没几天。”
她静躺在黑夜里,后背冲着见青,见青也侧过去,从后面抱住王盈乔。
从这个角度,苏见青可以看到被窗框遮挡了一半的圆月。她讲述自己的事。
“高中有一个男孩和我交往,和他有一点像。那时候我快忘记他的长相,这个男孩出现的很及时。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算是校草之一吧。不过比起祁正寒,他差得太远了。
“他追了我挺久,每天出现在我的周围,我不愿早恋,但他很强势,有一回我在教室扫卫生最后一个离开,他就在门口等我,想要送我回家。
“那天我考试很差,心情烦躁,我想去骂他两句发泄一下。我到外面走廊,他听见我出门的声音,立刻转身冲我走过来。他高兴地笑起来,眼睛很好看,那一瞬间我想起了祁正寒。我好像看到他回到我身边,哪怕我的心中很明朗,他不是他。但我因此草率地接受了他的告白。
“我以为男孩到了高中就会沉稳,我想错了,他们还是会耀武扬威,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他和我在一起。
“这个男孩很张扬,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坏心,只不过我不太喜欢他的行事作风。我过生日,他请他的兄弟们为我写生日祝福,我真是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她到这里,王盈乔忍不住笑了一下。
苏见青接着道:“后来一直到分开,我都很难我是不是喜欢过他。我甚至很过分地拿出祁正寒的校服,让他穿上给我看看。不过他穿了之后我又觉得失望。他的身上有祁正寒的影子,也只是一道影子,很虚浮,它不可能压过一个真真切切的人。
“他是一个很鲜活的人,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成长经历。我最终向他坦白这件事,他表示不能接受,但是祝我幸福,然后我们分手。”
王盈乔转过身来,好奇问她:“你跟我这个干什么?”
苏见青沉吟少顷,淡淡开口道:“因为现在,我发现别人的影子覆在我身上,我和那个男孩感同身受。”
王盈乔愣了一下,而后对她:“你知道了,他的纹身是廖雨玫。”
苏见青:“猜到了,见过这个名字,在他的通讯录。”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他的嫂子。”
“你摸得还挺清的。”
“是我猜的。”
王盈乔嘁了一声:“你了解他这个人全靠猜是吧?他不给你他家里的事儿?”
苏见青摇头:“我没问过。”
她也不清,如果她主动问,祁正寒会不会和她讲。
王盈乔知道的反倒是比苏见青还多些:“周迦南跟我,当年廖雨玫生孩子时早产,祁正寒出动警车大半夜为她开道。这事儿还挺轰动。祁正寒对她感情很深厚,他们好像是一起长大的。”
苏见青沉默不语。
一时间两种情绪交织缠绕心口。一边是愉悦,一边是绝望。
愉悦什么?他将永远不会得到她。绝望什么?她永远不会从他的世界离开。
她问:“为什么陪她生产的不是她的丈夫?”
“因为祁江岭太废物了,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而且他有赌瘾你知道吗,很多很多年了。常年在美国,很少回家。廖雨玫很会忍辱负重。”
半晌,苏见青“嗯”了一声。可以见得,周迦南真的嘴巴很碎,与他相比,祁正寒多么守口如瓶的一个人。
王盈乔知道一时跟她那么多,她也不好受,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苏见青闭着眼,轻轻握着王盈乔的手腕,梦呓一般慢慢吞吞地:“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不能够冷静爱他,我一定会退出。”
她又睁眼看着王盈乔:“乔乔。”她喜欢这样亲密唤她,“不要不理我,我需要你。”
王盈乔无奈叹息:“我又不是臭男人,怎么忍心不理你。”
苏见青苦笑。
王盈乔岔开话题:“我给你我的初恋吧。”
苏见青点头:“好啊。”
她被扯着坐起来,房间里闷热,于是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隙,她们抱着膝盖坐在冷热交替的风口,在这里交换青春乃至童年。
促膝长谈的深夜,不需要巧言令色,不需要虚与委蛇,不需要讨人欢心,也不用字斟句酌去试探。
她想要有人记住她最真诚的一面。
凌三点,苏见青终于有点犯困,她含糊地:“下个周我去外地拍戏,等我杀青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王盈乔:“但我很快要进组了。”
“什么角色?”
“一个古偶的女主,是我们公司的自制剧。”
苏见青想了想:“那等你有时间。”
她点头:“好。”
苏见青:“一言为定。”
王盈乔:“一言为定。”
-
苏见青在《风月》剧组对手戏最多的演员是盛宴,因为和江潋的故事不在同一条时空线,两人从头到尾很少有对戏的机会。初春,电影进入拍摄尾声,她随同剧组人员前往香港,她在这里重新遇见江潋。
江潋被路程安扮成豪门阔太的样子。她穿玄色旗袍,衣衫上绣着斑斓的玫瑰,口中衔一根烟,从别墅的长阶梯下来。
苏见青处在人群中望向她,这样的江潋给她一种错乱感。谁能想到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是她昔日同窗。
拍摄间隙,两个女人在花园中静坐。
苏见青开玩笑:“你看起来价值不菲,我都高攀不起了。”
江潋笑起来,她吃着水果,口中塞满菠萝蜜,含糊道:“我都搞不清楚你是真心的还是在反话。”
苏见青看向盘中的菠萝蜜,她嫌弃蜜糖粘手,要来一次性手套,水果被送进嘴巴,苏见青低头轻嚼,细致谨慎,像在用餐。
江潋在量苏见青,不得不承认,每一次见到她,心中都涌上酸水。
她觉得苏见青没有什么特别的,有时又觉得,她又确实挺特别的。后来她逐渐想明白,仁者心动,她的心理作用暗示了一切。
苏见青抬起头来,对上江潋的审视。
江潋忙把眼挪开。
两人一同看到走过来的祁正寒和路程安。
今天的天气很好,南方进入春天,午后的日光浓烈,晒得人暖烘烘。
祁正寒戴了副墨镜,白色衬衣的袖口被随意地卷起,手抄在裤兜里,腰身被西裤的皮带束紧,肩宽腰细,高挑而板正,不过衣领敞开,又显得不那么严肃。懒倦且风流。
他与路程安了几句话,看过来几眼,好像在聊这两位女演员。
攀谈过后,祁正寒直直地冲她们的大理石圆桌走来,步伐快了些,迫不及待来采花的架势。
苏见青坐在山茶花下。玫粉的花骨朵绽开在她的头顶,映着树下一张姣好面容。
“怎么这么有缘呢,在这里也能碰上。”等他走到跟前,苏见青颔首看他。
“有缘?”祁正寒的腿靠在桌沿,懒散笑了下,去捞她摆在桌上的手,“是,有缘。”
她歪着脑袋,微笑问:“难不成你专程来看我?”
他摇头,吊儿郎当的姿态:“不,我闲得慌,到处找我的有缘人。”
苏见青低头笑起来。问他:“跟导演吐槽我什么?”
祁正寒不置可否挑眉:“吐槽你?我敢吗?”
她:“听起来你这怨气还挺重,我霸凌你了是吗?”
祁正寒笑:“我就不该长嘴。”
他稍稍用力拉她,苏见青起身,随他去前面的潭边观赏鸳鸯戏水。
江潋坐在郁郁蒸蒸的树下静看二人谈笑风生,她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只看到祁正寒脸上一直挂着笑。
祁正寒斜倚在水边护栏,身姿卓越,墨镜下面的双眼微弯,温和看着苏见青,无限柔情。
每每见到他,江潋的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两个字:极品。
无论是相貌、身材,或是在名利场里沉浮多年练就的潇洒姿态,在花丛中往返,又总能体面收场的风流与自如。待人处事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破绽。
可以,他满足她对异性的一切幻想。
她很好奇,那些跟过他的女人,真的不会爱上他吗?
江潋本以为他是不近人情的,但与见青在一起时,他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喜爱。
苏见青不在意成为他心上人的替代品,换做是江潋,她应当也是如此。能贪得一程的浮华,侥幸也是荣幸。
然而一个男人太过温柔,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的关系就容易被感情渗透。不清楚见青的运气是好或者差。
江潋低头捻了一下旗袍上的落花,露出服装上原有的玫瑰的精致刺绣,她今天穿的是戏里最亮眼的一套戏服,而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她黯然地继续吃水果。
-
祁正寒带苏见青去乘坐游轮,没有任何人可以掺进来的烛光晚餐。他今天给她带了一管口红,这颜色衬她,叫她试试。
苏见青没有镜子,胡乱抹了两下。祁正寒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他的西服又盖在她的腿上。因为她今夜拍夏天的戏,只穿一条碎花裙,露出两条长腿,白得如雪。看得人心旌荡漾。
衣衫之下,是他作乱的手。苏见青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探到更深处。
他的另一只手在为她填补唇上的口红。
抹匀了,祁正寒扯着唇角一笑,满意道:“哥哥的眼光就是毒。”
“好看吗?”她严重怀疑是不是他在自吹自擂。
“好看,”他把口红塞到她外套的兜里,“下部戏演个仙女怎么样?”
“什么样的仙女。”
“在天上飞来飞去那种。”
苏见青很是迷惑:“我只需要表演飞来飞去是吗?”
祁正寒笑:“对,你负责飞。其他的交给导演。”
“不行,”她摇头,“你这样会伤害我演戏的积极性。”
他思考了会儿,好脾气询问道:“那你想演什么?”
苏见青认真地:“还是得看我能接到什么戏吧。”
“还考虑这个?”祁正寒哂笑,“记着,以后只有你挑别人的份儿。”
苏见青愧不敢当,忙:“你可别把我捧到天上,到时候我摔下来你又不接着,我害怕。”
祁正寒噙着笑,颠了一下腿,:“怎么会。”
她摸到他送的口红,又取出来问道:“对了,这口红多少钱啊?我下次给你回礼。”
他挑眉:“要你回什么礼?”
“你给我多少,我还你多少,这才是正当交易。”她义正言辞。
“交易?跟我提交易?”他佯装不悦,掐着她的下巴,低声问,“不喜欢我?”
苏见青没回答,反而问他:“你喜欢我?”
祁正寒被她气笑:“我不喜欢千里迢迢赶过来看你?真当我那么悠闲。”
“你喜欢我什么?”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而后凑到她耳边,不正经吐出四个字:“叫得好听。”
苏见青大惊:“我的天,别在床以外的地方这个行吗。太奇怪了。”
祁正寒笑意渐深。
草草结束晚餐,晚上跟随他到酒店。做之前,苏见青希望他能穿上衣服,面对她每次古怪的要求,祁正寒要问出个究竟,她给出的解释是:“我不想看到你的纹身,可以吗?”
祁正寒顿了一下,而后他沉声道:“总是计较纹身做什么?”
苏见青:“它好难看。”
“难看?”祁正寒把她扔到床中央,手指用力扣在她的脑后,让苏见青抬头看他,声音不轻不重,“给我好好话。”
他清寂的目色里填满被忤逆的不满。
她皱了皱眉:“头发被你扯断了,好疼。”
祁正寒松开手,果然看到缠在他指上的一根青丝。他将那根茶色的长发抽出,随手丢在地毯上,再无痕迹。
苏见青最终妥协,但提出要换个姿势。
她主动跪到床沿。他将她的脊背按低,托住她的手腕。流畅的腰线如皎洁的月影在水中荡漾。
最终,苏见青陷进柔软棉被。
她趴在床的中央,身影雪白一片,浓黑的发落在肩膀,静谧温柔,如仙子跌落红尘那一瞬,纤尘不染。
苏见青还没有喘够一口气,他已然再一次欺压下来。男人纤细有力的指骨按在她的手背,枕前的玉指被紧扣住。
香江美景伴良夜,食色男女共赴欢爱,跌落一场温柔乡。来易来,去难去,滚滚红尘,情缘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