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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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忆里围观了谢行休的各种花式濒死之后, 卫引终于来到了导致谢行休封闭自己的那处记忆里。

    谢寻壑的死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上一世的蓬莱少主活到了最后,活得比卫引还久。

    可这一世,谢寻壑却死了。

    死在了自己弟弟的面前。

    他走过去想触碰谢行休的脸,原本碰不到任何东西的卫引, 却触及到了一片冰凉。

    卫引愣住。

    ……是谢行休的潜意识改变了对他的防备吗?

    在死亡面前, 似乎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就这么静静地抹去对方面上的凉意, 一言不发地陪着谢行休, 和对方站在一起。

    然后与谢行休并肩作战。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卫引浑身都疼, 虽这只是记忆,伤都是假的, 但痛苦却是真的。

    卫引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天,他一边对敌, 一边帮谢行休清理识海垃圾。

    某一日眼前一黑, 他被记忆排斥在外, 神识归位。

    鹦鹉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了?”

    塔灵百无聊赖,没有在看他, 很显然他没有在谢行休的记忆里遇到真正的危险。

    鹦鹉瞥了昏迷着的人一眼。

    它似乎看见谢行休眼皮动了一下。

    它立即跳到他的胸口上,用翅膀摸摸他的脸, “你醒了吗谢行休?”

    约莫过了有一会, 在鹦鹉又想哭出来的时候,一个略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死也要被你坐死了。”

    鹦鹉转悲为喜, “谢行休你终于醒了!”

    “人还没死, 哭什么丧。”他抬起手, 将鹦鹉的泪水抚去, 起身坐了起来。

    “师兄, 让你担忧了。”谢行休看向卫引, 他眉目微阖,面上表情晦暗不明,像是刚睡醒。

    “没事就好。”卫引下意识将手抚在他的额头上,用神识查了下谢行休的识海。

    比起之前的□□不堪,此时的识海称得上是温和平静。

    他这个动作让谢行休一愣。

    记忆里似乎有人经常温柔地将手轻轻拂在他的头上,用自己的神识来梳理他乱成麻的识海。

    他下意识抓住卫引那只手。

    等反应过来,又放了下去,顿了顿,似乎是在没话找话,“青鲤他们……”

    “在与徐家人对战。”卫引长话短,“战争的号角已被吹响。”

    渡寺的人也不会放过徐家人。

    这可是是把徐家家主跟徐家长老都杀了的大好机会。

    徐家人自己算好了谢行休的性格,本以为渡寺的人就算能赶来也已经尘埃落定,谁知道他们低估了谢行休的实力,又算错了渡寺人的速度,更是不知道卫引发现了不对劲,直接赶了过来。

    百有一疏,全盘皆输。

    一步错,步步错。

    谢行休执意要回去,卫引知道他是想亲手报仇,便操控着佛塔转了个弯儿,往谢寻壑死的地方赶过去。

    谢寻壑的尸体在卫引储物袋里,他想了想,将此储物袋递给谢行休。

    谢行休以神识一扫,将储物袋接了过来。

    谢行休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几人都知道他只是在强撑着,特别是鹦鹉,想哭都哭不出来。

    谢行休微微低头,以手支着脸,视线却渐渐模糊。

    在往日里的各种死亡时,他都想过会不会有人能救他于水火中,哪怕一次也好。

    可事实却是,每次他都是自己咬着牙扛过去。

    上一次他没能救出师弟,连个尸体都没寻到,只得在某个空地立了碑,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

    但时间久了,他了解到,哭是最没有用的发泄方式。

    这一次,他眼睁睁看着谢寻壑受道誓反噬而死,被徐家长老鞭尸,甚至尸首分离。

    无力感再次将他席卷。

    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在努力变强,但依旧救不出所有他想救的人。

    谢行休心底突然泛起恐慌。

    他死死攥紧卫引的手,尾音发颤,“师兄……”

    卫引问他:“还疼吗?”

    “疼。”他扑进卫引怀里,“我好疼。”

    卫引叹了口气。

    他放轻声音,像是在哄孩,“哪里疼?”

    卫引曾以为那次欲境里的人是他。

    可见到谢行休时,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那次的欲境不是由他所构。

    是谢行休。

    那么多的违和感……是因为他误误撞进入了谢行休的欲境。

    卫引本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因为那个陷入情爱的人不是自己。

    他也不需要道侣这种东西。

    但他还是心软了,以至于在佛塔那层,几乎是明示了谢行休,欲境里的他不是幻觉,是他本身。

    谢行休对他太信任,甚至愿意把伤口重新撕开给他看。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可以,卫引希望他能放下心底的执念,执念易生心魔。

    但眼下明显不是一个交谈这种事的好时机。

    “哪里都疼。”怀里的人嗓音细弱,有些无力,“师兄……你不要死。”

    他在害怕。

    卫引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哄人,“长生门人死光了我都不会死。”

    “别怕。”卫引动作轻柔地揉了揉谢行休的脑袋,觉得手感还不错。

    “师兄。”怀里人对他依赖感很重,蹭了蹭,又将脑袋放在卫引的肩膀上,喃喃道:“阿引。”

    “我在。”

    “阿引。”

    “怎么了?”

    “阿引。”

    卫引按按眉心,“在这。”

    哄孩子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雪白的马尾垂到他的锁骨上,轻轻了个旋儿,谢行休抬起头,抵着他的额头,“阿引。”

    “嗯……”

    卫引正要开口,不安分的脑袋又拱了过来,心翼翼贴上他的下唇。

    对方在颤抖。

    卫引怕自己一拒绝,双重击下,对方会黑化。

    谢行休的遭遇让他自己很没有没有安全感。

    卫引心里思忖着,最好还是不推开的好。

    见卫引没推开他,谢行休这才一点点上移,做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想了许久也不敢做的事。

    第一次清醒时的相吻。

    鹦鹉,塔灵以及褚辞早已走远,将空间留给二人。

    他缓缓将眼前人推倒,乌发铺在地面上,衬得雪面愈白,如胭脂层层晕开,晚霞跃在云间。

    他恶作剧般咬了下对方微红的耳垂。

    “阿行……”

    卫引微微偏头,清冽如泉的声音似是染上了颜色。

    谢行休咬着他的耳畔,语气娓而艳,“师兄。”

    “可以吗?”

    卫引下意识张嘴,像是想什么,却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一盏茶后,他终于把人推开,喘口气道:“我还没及冠。”

    “师兄的意思是,及冠就可以吗?”

    卫引:“……”他什么时候了!

    “扶我起来。”卫引没拒绝也没答应他,谢行休乖乖拉起人,目光一瞥,发现卫引此时透着红的唇上似是破了皮。

    红到近乎滴血。

    卫引见他视线不对,立即捏诀让这细的伤口消失。

    “师兄……”魔气未除的谢行休明显不对劲,他瞳底血气未消,贪恋卫引身上的味道,又凑了过来。

    卫引条件反射性往后退,被他划拉撕开肩膀处的衣领。

    这法衣质量太差了。

    他拢了拢道袍,算再换一件法衣。

    “我难受。”对方继续凑过来。

    “难受就吃药。”卫引面不改色,“我辈修士,不可被欲念击垮。”

    “好难受……”这次还带了分哭腔。

    卫引拿他没办法,递了能够让人清心寡欲的丹药过去,“把它吃了。”

    谢行休顺着他的手吃了丹药。

    过了一会,火寂水冷,体内恢复平静,堪称秒入贤者模式。

    丹药的效果一如既往地好。

    谢行休也冷静下来,将往外溢出的魔气收了收。

    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他耳尖唰得红了,愧然道:“师兄,抱歉。”

    卫引似乎除了乌发稍乱,其它没受到影响,他轻“嗯”一声,“快到了。”

    谢行休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

    路依旧需要人去走,他不能就此倒下。

    二重天还需要他。

    哪怕他曾恨极了天道不公,但也无法对二重天的现状坐之不理。

    至少,要替自己争一争。

    人是因为他才过来的,他不能让渡寺的人损失哪怕一个。

    谢行休开始坐调息,卫引默念几句清心诀,然后把塔灵提溜出来,问:“进展如何?”

    “你咋知道我在青鲤身上放了留影石?”塔灵惊奇,又想起卫引二年建第一百层的功劳,道:“除了徐家长老与徐家家主,其他人都死了。”

    “此事有蹊跷。”卫引皱眉,“但渡寺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将计就计嘛!”塔灵扬扬眉毛,“长生门也就那点本事,让徐家当出头鸟,引渡寺的人出来,再趁机困住几个渡寺的得力干将,好把水搅得更浑。不得不,这招虽然幼稚,但很有效。”

    “福祸相依。”塔灵幽幽道:“上一个从长生门陷阱里出来的还是无量法师。”

    长生门吃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困住孟宿,还让孟宿伤了几名得道,顺走了几件仙宝,可谓是血亏。

    “你觉得,何时会开战?”

    塔灵道:“渡寺是不可能主动拉起战争的,或许等长生门有了底气,就会偷偷摸摸去杀渡寺的人。”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渡寺人都像仗。”它又道:“我佛慈悲,见不得血腥,到时候渡寺或许会急流勇退,二重天还是得看自己。”

    危急关头,渡寺绝对会带着自家弟子开溜。

    千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