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乐魔之戏辱
众目共睹, 苗素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宇文渊捋着胡须审视她, 似乎觉得这结果不尽如人意,良久, 语重心长劝戒。
“昔年周公制礼,同时创造音乐作为人们沟通情感的方式,目的在于化解人与人间的矛盾,《礼记》云‘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真正的音乐以‘和’为贵,你是读过书的人, 可知这‘和’字做何解释?”
苗素博览群书过目不忘, 四书五经早读得烂熟,脱口答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 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 天下之大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宇文渊点头:“照本宣科是不错,可领会贯通还差得远。老夫自幼酷爱音律,年轻时是非不明,误入歧途,把乐曲当成了杀人的手段, 造下太多罪孽。后来隐居深山,诚心悔过,这才领悟了音乐的真谛。我们习乐之人最首要的是修心,做到清静贞正,明心见性,方不委误乐律,你天分极高,可惜性情中乖戾之气太重,如不加以克制,日后恐堕魔道。老夫这里先给你立个规矩,今后不管你闯出什么祸,惹到什么人,都不可用《朝元宝典》上的武功屠戮人命,若有违此规,老夫纵死也必化厉鬼追讨。”
苗素应他要求发了个毒誓,今后若用宝典杀人,立时寿命断绝,神人无医。
宇文渊这才欣喜微笑,:“你拔了头筹,我本该立刻将秘籍传与你,但你这丫头脑袋聪明,老夫还想考考你。”
罢让陆子宸借出七弦琴,亲自弹了一首清幽明快的《白雪歌》。
“《朝元宝典》的秘密就藏在清音阁和这首《白雪歌》中,你下去好生思索,若想不出来,明日午时到老夫居处来,老夫会当着所有人传你秘籍。”
他叮嘱众人明日务必准时,办完这件事他便心无挂牵,再不管其他了。
蓝奉蝶在斗乐中伤得不轻,回房接连吐血,赶忙坐定运功疗伤。
他修为深厚,底子很强,又有多种灵蛊护身,调息几个时辰,真气运行恢复正常,受损的经脉也渐渐复原。
下午淳于安周道地派人送来参汤和补血的鹿茸膏,蓝奉蝶又兼服了本教的疗伤圣药,至晚已无大碍,心想苗素这丫头恨他入骨,可想而知苗景背地里是怎么伤害她和家人的,这男人只会给他添堵,真是命里的灾星,早知道就不该可怜他,当年见面便杀掉,也不会再有后续的烦恼。
他在屋里闷了大半日,洗浴后无心睡眠,出外踏月散步,随性走到附近一座池塘边。
凉月如眉挂树梢,万物生辉,平滑的池水宛若明镜,他驻足池边,低头瞧见水中的玉貌仙颜,世人皆恋容色好,可这副好皮囊给他最多的是烦恼,惹上数不清的烂桃花和没来由的嫉恨,还挡住了人们公正评判的眼光,他的能力、才干全被色相遮蔽,想求一个重才不重貌的知心人比登天还难。
迄今为止的际遇里,也只有那个人不看重他的外表,全凭义气帮助救护他,可惜自己与他无缘,这一世怕要守着这份痴念孑然终老了。
惆怅失神中,一枚远来的石子砸碎镜面,苗素背着胡琴飞掠池塘,落到他跟前。
“蓝教主何事在此顾影自怜?莫非也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这丫头巧笑倩然,白天擂台上的凶狠劲雾散无踪,像一枝盛放的杏花笑微微朝人示好。
蓝奉蝶现在见着姓苗的就头痛,无言转身离去,苗素呼喊追上,张开胳膊挡住去路。那天真无邪的神气让人生疑,蓝奉蝶戒备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哼,看我没躺着起不来,失望了吧?”
“这个么……也不是啦。”
苗素脑袋微微摇晃,全是姑娘家的娇俏动作,瞧着有点羞涩有点惭愧,磨蹭一会儿支吾道:“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其实我也不想把你整得那么惨,可是一想到你害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就忍不住生气……”
蓝奉蝶见状,以为她终究还是丫头,虽太任性了些,做长辈的还是不能过分计较,微微一叹,问:“你在外面游荡你爹都没找过你?”
苗素无辜摇头:“没有,我走时跟他断绝关系,他也叫我别再回去。”
蓝奉蝶想象不到苗景当时的悲愤绝望,只凭常识单方面推测,觉得儿女不懂事,胡乱话是常有的,苗景为人父母怎的连这点包容心都无,若是儿子放出去闯荡一下尚可,他倒好,安心让年且青葱的女儿流落江湖,压根不配做父亲。
由此揣测苗景其他劣行,又问:“你爹…平时待你不好么?”
苗素眼帘轻快挑起又慢慢垂落,嘟嘴道:“他待我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给我订的那门亲事了。”
天枢门和唐门联姻一事早传遍江湖,蓝奉蝶不解:“那唐辛夷是唐门掌门,少年豪杰人才出众,和你门当户对很是般配啊。”
苗素立刻做出气鼓鼓的样子抱怨:“那姓唐的子懦弱气,我还听他不喜女色,身边不要年轻丫鬟服侍,被女人挨一挨碰一碰就犯恶心呢。”
这点不是胡,唐辛夷受后娘卢氏刺激,厌恶美貌女子,连带着对所有女人都起了偏见,把她们当成男人的克星,一旦得势就会祸害全家。
苗素消息灵通,不承认这个未婚夫,仍刻意留心相关情报,对他的现状知之甚详。
蓝奉蝶秀眉微蹙,缓缓责斥道:“你爹真糊涂,怎么能把女儿许配给这种人,门派利益固然要紧,但儿女的幸福就不重要了么?”
苗素偷偷瞄他一眼,委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辈的再反对也没用,只好逃出来,东飘西荡一段时日遇着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跟他们一起在云梦泽落草,做些杀富济贫的勾当。自己也觉行为荒唐,可这世道男尊女卑,我不假扮男子,别人怎肯服气?就是再有本事,一句‘女流之辈’也足够贬低了。”
蓝奉蝶容貌比女子俊美,内在却是纯粹的大丈夫,寻常男子还不及他开明,看苗素楚楚可怜陈述“遭遇”,便真心同情,好言安慰道:“你莫多想了,你爹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女儿,那个家你不想回去就别回去,唐门的婚事不是你订下的,也无须理会。往后做自己喜欢的事,高兴自在过日子,谁敢因为你是女人而瞧不起你,你就往死里揍,不怕他不服。”
苗素展颜欢笑:“你这些话真中听,得我都没脾气了,早知道就不欺负你,跟你做朋友该多好。”
她“易喜易怒”的特点也被蓝奉蝶当成孩子气的证据,彻底消除戒心,露出一抹淡笑:“你这个丫头话口气倒不,我岂是你欺负得了的,以后做事稳重些,别轻易树敌,遇上狠毒之人,会害了命的。”
“知道啦,话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我帮你瞧瞧吧。”
苗素嬉笑靠近,毫不羞怯地抱住蓝奉蝶,耳朵帖在他胸口。二人身高相差不多,她做出这种姿势身体自然蜷缩,如撒娇一般,蓝奉蝶拿她当孩,可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就是民风粗放的苗疆,也少有少女敢随便对男子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他怪她胡闹就要推搡,苗素索性将双臂系在他背上,若无其事:“深吸一口气,我听听你的气息乱不乱。”
以为她真是一派善心,蓝奉蝶不好粗鲁唐突,便依言深呼吸。
“气息还算正常,看来不碍事。”
苗素干脆利落地松手退后,表情绝无一丝邪气,蓝奉蝶心想她虽胡作非为,心地还算善良,本质仍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被她那不像话的父亲带歪了,日后善加引导,尚有希望回归正途。
见他的微笑有了一分暖意,苗素趁机求助:“你能给我一些避蛊毒的药吗?我最近遇上个仇家,他是你们诸天教的叛徒,叫紧那奴,我想解决完清音阁的事就去对付他。怕他下蛊害我,想先弄点解药防身。”
紧那奴偷练血煞功,是诸天教全力追捕的逃犯,三年前其弟提婆湿伏法,他还逃亡在外,蓝奉蝶听此贼消息便高度重视,忙问苗素在哪儿撞见过他。
“我没见过他,他在楚地杀了我好几个手下,我是听逃出来的人的,已命人仔细查探,他若仍在楚地,就逃不出我的耳目。”
“此人已练成血煞功,我也没把握收伏,你断不可独自去找他,有了下落先让人通知我。”
“好,那你能先给我一些避蛊药吗?”
“可以。”
蓝奉蝶随即大方地取出一瓶解药送给她,这药绝大多数蛊毒都能防住,吃一粒可保三个时辰。苗素接过便倒出一粒塞入口中,蓝奉蝶奇怪,问她这会儿吃做什么,她笑道:“我尝尝难不难吃,难吃的话还得备些糖果送药。”
她得了好处忙加紧讨好,拿出胡琴:“上午用琴声伤了你,这会儿我再拉一首动听的曲子,算给你赔罪,好不好?”
对上那样活泼可爱的形容,谁忍拒绝?她牵住蓝奉蝶的袖口带到池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跳到对面假山上,翘腿架住胡琴,笑容满面曳动弓弦。
胡琴音域宽广,可肃杀森冷,也可柔美婉约,苗素动作舒缓,拉出的曲调也清幽曼妙,仿佛夜莺在清池边啁啾,又像轻烟袅袅不绝,旖旎明媚,余味无穷。
蓝奉蝶初时静心欣赏,过不了多久,身体忽然莫名发烫,脊柱里好似迸出一股热流,冲得他心荡神昏。察觉异常为时已晚,他来不及运功抵抗,肢体已彻底绵软,摇晃着向地面滑落,必须靠住石凳才能撑起上身。
“你……你这琴声……”
苗素的笑容露出妖异之气,目光矍铄,和上午斗乐时一样极富攻击性,更比当时多了瓮中捉鳖的得意。
等她拉完这首琴曲,蓝奉蝶身如炭火,汗透衣衫,神志接近昏溃,不可告人的**决堤般席卷身体,让他控制不住颤抖和呻、吟。
苗素跳下假山,步步逼近,轻捷矫健得活似捕猎的山猫。她吃了这男人送的避蛊药,再动手已万无一失。
“此曲名唤《春情谱》,乃杨贵妃所创,当年她就是用这曲子迷住了唐明皇,‘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在朝’,原本是琵琶调,被我改成了胡琴曲,又加入了惑心的旋律,催情功效强了好几倍。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感觉飘飘欲仙,如痴如醉呀?”
(补丁,老地方,话自李唐失祚,神州大乱,短短五十余年间,帝位更迭,江山易姓。这时西南两川正处于孟蜀统治下,蜀地物产丰饶水旱不侵,当中原地区战乱无休,这里还偏安一偶,经济持续发展,呈现民殷物阜的繁华景象。
广政二十年四月初八这天,花天锦地的益州城内更比往昔热闹,城中的天街广场正举行一场隆重的“祛邪祭典”。蜀地毗邻西南蛮夷,巫蛊盛行,苗疆第一巫蛊教“诸天教”在当地也拥有众多信徒,百姓们平日遇到灾殃祸疾都习惯请巫师延药驱鬼,今日这场祭典更是集全城百姓的财力人力而办,献祭牲畜数百头,香花瓜果无数,典礼上上百名披头散发的巫师联袂唱祝,如花似玉的巫女们甩着瀑布般的黑发载歌载舞,法式周围人群麇集,将广场附近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从年初起城内外的人家不断丢失幼童,男女都有,大的七八岁,的未及满月,这些孩子失踪后没几天,尸体便被寻到,无一例外都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官府全力追查,不久还惊动了朝廷,可是一直未找到蛛丝马迹,遇害幼童仍在不断增加,前几日已死了第四十七个。
恐慌遍及全城,老百姓们众纷纭,有妖怪的,有人人魔的,最后忍无可忍,街坊乡里联名上报朝廷,要求巫师们社坛做法,惩治凶手。
祭典上诚心祷告者居多,也不乏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一个绮罗裹就的少年。这少年做富贵装扮,背上却攀着一只二尺来长的长尾猕猴,手里拎着锦囊在人群中穿梭,花脚猫似的这边挤一挤,那边蹦一蹦,一会儿踩了这个人的脚,一会儿撞了那个人的腰,好不顽皮,若不是他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早被狠狠教训了。
认识他的人见了摇头叹笑,纷纷知会同伴:“看看,赵都统家的混世魔王又出来了。”,又有:“他父亲已经死了,还不悔改,长大后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嫌恶之情如出一辙。
这少年名叫赵霁,年方十岁,其父曾任后蜀绵州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是手握重兵的名将。去岁绵州民乱,赵父阵亡,赵霁被家人圈在家中守孝,服满刚脱下白孝便偷跑出来闲逛,可见顽劣成性。
背上那只猴子名叫“喜糖儿”,是家里一个当过耍猴人的仆人送他的,从养在身边,极通人性,被赵霁当做第一玩伴,到哪儿都不离身。今日钻在人堆里看稀奇,哪里热闹往哪里去,手中的锦囊装满精致果品,不时摸出来自己吃一块,再给喜糖儿递一块,一人一猴逍遥得很。
典礼各处景象大同异,正当赵霁腻烦时眼前忽然一亮,他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衫。绿衫那个秀美纤柔,姗姗可爱,白衣那个更好看,玉貌朱唇,目如点漆,皮肤似冰雪搓就,晶莹剔透,隐隐散出光彩,十分醒目。
孩子都爱美,赵霁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人,就想跟人家玩耍,他又生就不知羞的无赖性格,掏出两块糕饼走过去,笑嘻嘻递给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瞧见这个钻来拱去的捣蛋鬼,起先便没好感,见他前来招惹,冷着脸撇向别处。赵霁也不怕他给脸色,厚起脸皮缠上去,把糕饼递到对方嘴边。
“这是鲜花饼,玫瑰酱做的,可好吃了。”)
“苗素!你别乱来啊!这人碰不得!”
他是个不受欢迎的观众,露脸就遭了苗素冷眼。
“你少管闲事,要么安静看着,要么滚远点!”
赵霁到此对她敬畏到十二分,这女人敢违背天理强、暴男人,连蓝奉蝶这种老江湖都会中计,商荣就更危险了,因此唯恐激怒她,弓背耸肩怯生生劝阻:“他是我太师父心爱的人,你看在我太师父面子上,放过他吧。”
苗素冷笑:“你太师父又没给过我好处,凭什么要我给他面子?”
恶念忽然衍生出分支,改换语气道:“你不是想学怎么艹男人吗?过来跟我一起玩,真刀真枪干上几次自然就会了。”
蓝奉蝶听了差点气晕过去,幸好那流氓这方面还有操守,立时仓皇拒绝。
“我不干,君子不夺人所好,干了我太师父的心上人,我会遭天谴的!”
赵霁不肯放弃孝心,决意替陈抟“护花”,紧迫中憋出个法子姑且一试,近前两步对苗素:“你玩什么不好玩个老男人,人家都是老牛吃嫩草,你这头嫩牛偏要吃老草,起来还不是你吃亏!”
“混子,别来碍事!”
苗素随手劈他一掌,赵霁倒跌两步屁股正好坐在胡琴上,摩擦时拖动弓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蓝奉蝶心中一颤,《春情谱》的迷幻效应略有减轻,赶紧奋力出手攻击,苗素翻身躲避,香软的黑袍覆面滑过,宛若蝴蝶惊翩飞去,转瞬遥不可及。
“可恶!都是你捣乱,让他给跑了!”
错失大好良机,苗素转身踢赵霁泄愤,赵霁不敢跟她翻脸,抱住她的腿求和。
“你别那么冲动,他跑了是好事,不然真让你干了,回头还不弄死你?”
“弄死更好!就让我爹后悔一辈子,让整个武林都骂他色迷心窍,有眼无珠!”
苗素气急败坏来回跺脚,踢飞了心爱的胡琴。
赵霁谜团当前心痒难忍,等她刮过一轮风暴,低心下意问:“你究竟是恨蓝奉蝶还是恨你爹呀?”
“两个都恨!”
苗素顺势大吼,气息一过又想这子不配与自己言心事,懑懑地捡起胡琴欲走。赵霁追上去套话:“你别一个人发脾气,想就,想骂就骂,不然会憋坏的。”
苗素停步斜睨:“你子想看我笑话是吧?”
赵霁摇头不止:“我就是有点好奇,他们做了什么能把你这个强人气成这样。”
他低估了苗素的怨气,马上被对方将计就计当成棋子利用。
“也好,你嘴巴这么碎,知道情况往后就尽力往外面散播去,让蓝贱人身败名裂!对了,一定要告诉你郭太师叔。”
赵霁胡乱应承:“我也讨厌姓蓝的,若真是他造的孽,我铁定逢人就。”
两个人便找地方坐下,赵霁还用树叶接了半捧泉水给她解渴,苗素抽飞树叶,就算琼浆玉露也浇不灭她的心头火。
“我爹二十年前就迷上蓝奉蝶,屡次求爱受挫,还被他下了剧毒,一病十几年。可他一点不怪蓝奉蝶,照旧痴心不悔,为了寄托对蓝奉蝶的相思,但凡看见与蓝奉蝶模样相像的人,不论男女统统娶回家,陆陆续续收了九个妾。这些妾大多生了孩子,其中包括我那个将要继承家业的废物大哥。我娘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一直活在蓝奉蝶的阴影下,还和那群妾争风吃醋,丢尽了体统颜面。我从在这环境里长大,本已习惯了,可那年在青城县遇到蓝奉蝶,才知道家里的不幸都是这个人造成的。偏生我爹无可救药,蓝奉蝶不过解了施在他身上的毒,他就感激涕零,一心做那人的狗腿。三年前为了讨好蓝奉蝶,去襄阳劫持郭荣,臊了一鼻子灰,江湖上都在看他笑话,他也不知羞,我就是不想被他气死才离家出走的……”
这内、幕和商怡敏当初透露的恩怨情仇可谓同工异曲,症结都出在蓝奉蝶身上,赵霁更坚信此人就是祸水,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和苗素交流。
“我太师父也是迷他迷得出了家,他顶着‘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号招摇了这么多年,苦主必然不少。”
“所以我才气不过想教训他,实在看不惯他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臭德行,就想狠狠艹一回,把他艹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装清高!”
“……这种事也不该由你做呀,你是女孩子,做出来丢的还是你的人。”
“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们男人都不中用,这么多年就没出一个镇得住他的人!”
“……句题外话,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对糖心吧?一个不爽就要艹死谁,那以后糖心的屁股不得天天开花?”
“呸,谁愿意艹那软骨头,我可没想过嫁给他。”
“好吧,但愿如此。”
赵霁揉揉胸口,为负荷超量的心脏减压,想到不能再去倚竹院寻找玉葫芦,不禁发起牢骚:“我本来想去蓝奉蝶的住处找东西的,被你这么一闹也去不成了,丢那东西很重要,找不回来肯定会被商荣骂死。”
苗素听丢了一只羊脂玉葫芦,替他出主意:“这儿的下人都很老实,明天你去找我大师兄,让他替你问,一准能找回来。”
聊完这档事,二人再无共同语言,分头回房去了。
他俩在湖边对谈时陈抟正在倚竹苑外伫望,上午他在擂场捡到蓝奉蝶的玉笛,这无疑是个修和的好契机,他踌躇大半日,晚间总算下定决心前来拜访,走到大门外,那决心又像入冬的虫蛹抖瑟着蛰伏过去。他不想再受对方冷眼,不想再惹他生气,不想……太多的不想捆住他的手脚,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谨慎持重是累人的东西,修行这么多年,道家的“洒脱自然,返璞归真”他是一点没学会,穿着这身道袍就是欺世盗名。
这时蓝奉蝶恰好神昏气短地逃回来,他内伤未愈,又受《春情谱》挫磨,仅能辨明大概方向,晕头晕脑穿过密林杂树扑向大门。
陈抟闻声望过来,那人白亮的肩膀和双腿闪电般刺中他的双眼,让他僵然失色。
“蓝教主……”
蓝奉蝶没发现他的存在,先天旋地转地倒下,陈抟赶上最后的时机跪地接住他,宛若接住了一个美丽易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