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关于霍娇的消息再次出现时, 她的位置竟然在离红星城极远的海岸。

    内陆各地被魔气侵蚀的同时，海洋也因魔气的存在而躁动不安，海中怪鱼频繁上岸攻击人类和人鱼, 正常鱼类逐渐减少，海水的潮涨潮落也变得毫无规律可言。

    有关霍娇的踪迹是人鱼王提供的信息, 人鱼每次集体下海捕猎之后, 回来时总会少上一两人，一众在渔村停留的玩家帮助人鱼王四处寻找失踪的人鱼, 最终找到了人鱼尸体。

    死去人鱼的尸体上只有一道伤口——穿心而过的剑伤。

    他们的身体干瘪，仿佛身上的血液被抽干，死状和被魔剑吸干精血的修士十分相似。

    时九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渔村，江渡迟和临天以及一众凑热闹的玩家纷纷跟上。

    飞速行驶的圆盘法器上, 过快的速度让风吹过人的脸时就好像一个巴掌过来，吹得人脸微微发麻。

    临天懒散地躺在法器中间, 完全没有受到风的影响，连头发丝都没被吹动, 他把玩着制作完成的剑鞘, 闲谈道：“魔剑还真挺挑，吸了人血和灵兽血还不够，竟然盯上了人鱼。”

    魔剑吸过道修和魔修的血，灵兽和普通人的精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 仿佛是嫌弃食物不够美味似的，死去的普通人和灵兽最多，但被吸去精血的大多是修士, 如非实在是弄不到修士的血，才会用普通人的血来做替代品，灵兽血则排到最末。

    时九：“人鱼身体蕴含的能量比人类更强, 是我之前的疏忽，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魔剑越强，散发出来的魔气越浓郁，不过它再强，一直输出也会消耗能量，人鱼不像人类利用天地灵气来增强自己的能力，他们靠的是与生俱来的身体素质，魔剑看中人鱼并不奇怪。

    魔剑似乎没有夺去霍娇的自我意识，这些事情不是魔剑单纯只有杀念的灵识能想出来的，就像先前被魔剑控制的天南宗宗主，完全控制不住身体，成为杀戮的傀儡。

    召集教众、隐匿踪迹、暗杀人鱼……这些更像是霍娇的手笔。

    圆盘法器一路风驰电掣，很快抵达海岸。

    时九一行人暂住渔村，谁也不知道霍娇下次出现会在什么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剑鞘被时九随身携带，炼制好的剑鞘平平无奇，没有黑盒子那般深沉神秘的黑色，也没有古木的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路，看上去甚至还有点灰扑扑的，要不是临天信誓旦旦地表示剑鞘没问题，时九都要怀疑剑鞘是不是练废了。

    楚大鹤和海遇等人一直待在渔村没回过红星城，有楚大鹤在，渔村已经从的破村子变成一个城镇。

    周边同样受到魔气威胁的村子聚拢过来，在众玩家的指导下开荒种田，种子也是专门针对海边的气候与土壤专门研制而成，虽然达不到内陆的产量，但勉强也能种活粮食。

    红星城一直保持着和渔村的往来，为这里的渔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海边的冬日没有雪，海风将湿气吹上岸，到处都是湿哒哒一片，行走在路上，身上的衣服仿佛吸饱了水，变得沉甸甸。

    寒风仿佛能够穿过外衣钻进人的骨头里，或是贴在衣服缝隙中，冷得人无处可躲。

    在渔村停留的第三天，霍娇依旧没有出现，渔村周围的魔气含量也很正常，甚至比内陆还要少一些，让人不禁怀疑霍娇是不是已经远离渔村。

    这种怀疑在又一条人鱼尸体出现的时候消散，这一条人鱼的心脏被挖出，胸口余留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和之前一剑穿心的死状相比，这条人鱼的尸体显得可怖许多，就好像霍娇在明目张胆地地挑衅，以这种方式向众人示威。

    他们这么多人，还是防不住霍娇。

    人鱼王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憔悴不少，眼尾出现些许细纹，她看着同族的尸体，眼中满是悲意。

    她哀叹道：“海中的鱼类越发稀少，我们必须争过海里的怪鱼，尽可能多地存储食物，今日十人一队下海捕猎，嘱咐好了不要分散行动，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故。”

    一条同行的人鱼蹲在死去人鱼边上，表情同样悲痛，“我们刚下到深海就受到一个人类和怪鱼的攻击，怪鱼数量太多，我们被迫分开，怪鱼不攻击人类，一直追着我们……”

    海中的怪鱼是最早出现的妖兽，妖兽随着魔剑的出现而存在，魔剑自带魔气，霍娇没有被怪鱼攻击也正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霍娇在暗他们在明，当下的局面太过被动。

    时九拿出剑鞘握在手心，“我有一个想法……”

    魔剑自然是惧怕剑鞘，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不敢出来，若是有一个机会能够毁掉剑鞘，霍娇一定不会错过，她大可以利用这一点以身做饵，将暗处的霍娇引诱出来。

    这个诱饵有且只有她一人能做，要是让玩家当，不定还没钓到鱼，饵已经被吃光了。

    听完时九的提议，玩家倒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这个做法虽然危险，很有可能在霍娇毁掉剑鞘的时候顺手也把时九弄死，但是时九是玩家，性命有得是！

    魔修却表露出担忧，“这样做危险性太高了，魔剑本就是至强之剑，以身犯险不可取，不如再想想其他办法。”

    临天的话更直白：“我怕你一不心就死了，重新挑一个异界人出来培养有点来不及。”

    “你们放宽心，红星城里傀儡多得是，随便挑，话之前我们去送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阻拦？”某个玩家发出酸涩的嫉妒声。

    魔修白一眼玩家，“鬼修和傀儡能一样吗？”

    一个傀儡死了，还有无数个傀儡，鬼修可是血肉之躯，死了就没了。

    面对魔修的双标，玩家仰天长叹：“我也想自带背景，当上城主，走上人生巅峰，酋长，你家公司还缺一个需要开挂的角色吗？”

    时九没有理会玩家和魔修之间的对话，她微微偏头看向江渡迟，“你怎么想？”

    江渡迟隐藏在袖子之下的手指紧握，青筋暴起，他眸色暗了暗，低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不能束缚时九的想法，更何况时九认定的事情他也办法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时九，免去她的后顾之忧。

    平生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实力感到不满，在修为跌至炼器期导致遭受不少异样眼光的时候，他还能够泰然处之，这个时刻却极度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时九去走一条坎坷的路，路上的磕磕碰碰都与他无关。

    像是看出江渡迟的想法，时九笑道：“干嘛这个表情，搞得我好像要光荣赴死一样，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难道结局不应该是我解决魔剑，然后天下太平，大家全部过上美好的生活吗？”

    罢，她话锋一转，“感谢你的一路相伴，其实我也有过很多个想放弃的瞬间，如果没有你，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时九。”

    时九的想法不是在征求大家的同意，而是一个通知，告诉其他人，她要这么做。

    往后的几天时间里，她每天孤身一人带着剑鞘往偏僻的地方乱晃，为的就是引出霍娇，她相信霍娇一定在暗中关注着她的行动，毕竟剑鞘可是魔剑最大的宿敌。

    如此晃荡了五天，霍娇连个影子都没有，时九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第六天的傍晚，夕阳温柔地照耀在大地上，时九走累了，算道回府去吃饭，一回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霍娇。

    霍娇整个人透着不上来的妖气，魔气浓郁到在她周身形成似有若无的黑雾，她的唇红得像是吸饱鲜血的白纸，一双眼里黑气流动。

    时九平静道：“你来了。”

    她的镇定都出乎她自己的意料，想象过再一次与霍娇碰面的场景，可能是一通你来我往的嘴炮攻击，或是一言不合动手拔剑，可实际情况是她出了一句问候，就好像在和一个久违的老友招呼。

    或许在很久之前，她的潜意识里，就觉得霍娇不会安定平稳地过完一生，所以即使对方做出任何离谱的事情，似乎都是合理的。

    霍娇红唇微勾，直白道：“我要剑鞘。”

    时九慢条斯理地将暴露在空气中的剑鞘收进乾坤袋，不紧不慢道：“不能给你。”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直接交起手来，破月剑和魔剑碰撞在一起，两把剑的剑身同时发出嗡鸣声，就好像棋逢对手，恨不得立即判出个高下来。

    霍娇不是剑修，不过魔剑也不是普通的剑，也不知是人控制剑还是剑控制人，霍娇对上时九的剑竟然能够不落下风。

    魔剑散发出来的魔气令时九感到不适，她想速战速决，但霍娇显然不这么想，时退时近，不像是架而像是在嬉戏。

    霍娇：“我以为你会劝我收手。”

    时九刺出一剑，“没有必要。”

    也是白，霍娇不是会被一两句煽情话语动的人，与其白费口舌，不如靠实力来话。

    剑招刺中霍娇的胸口，时九却下意识骤紧眉头，霍娇本可以躲开这一件剑，但是霍娇没有躲，反倒主动地扑过来。

    她察觉到不妙想要后退时，霍娇已经伸出手握住她脖子上的白蛇灵兽丹，指甲上的红色丹蔻艳丽得几乎要流出来。

    随着一声轻响，时九胸前的白蛇灵丹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