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墨！你知不知道危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 你现在还能活得见到我？”

    苏卿云双目血丝满布，一手把程深墨扣进怀里，狠狠摁压，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受伤了。”程深墨瞧见他额角一丝划痕, 渗出血迹, 慌忙掏出木盒药膏，替他抹药。

    程深墨温柔细致的动作, 仿佛在自己是他的珍宝。

    多日的焦急被化解些许, 苏卿云刚要舒展眉头, 只听得兔子道：“你这种艳丽的长相不像我娃娃脸, 不撑老的, 得心仔细保养。”

    苏卿云见他毫无悔改之意, 关心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气急反笑, 阴测测道：“我告诉过你山上有土匪寨子, 你偏不听, 非背着我偷偷来采什么草药！幸而土匪没杀你, 否则今日都该为你上头七酒了呢。”

    “我在这里救了十几号病人，寨主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呢！我还不想回去呢, 哼！”程深墨不服地犟嘴。

    程深墨被抓后, 在寨子里当起了大夫，性命无忧, 但土匪头子不准他出寨。

    苏卿云探查后发现寨子防守严密，有六百人之众, 无法悄无声息地把程深墨带走。

    便同当地驻军联合，摸查踩点加上进攻，花了十五日，今日才攻入寨中。

    他心急如焚, 寝食难安，唯恐他出什么意外。这人倒好，嬉皮笑脸，见到他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知道过错。

    苏卿云正欲好好教育，门外闯进一人。

    “苏兄，人可找到了？多亏苏兄的计谋，我们才能顺利攻入山寨，拔除这伙作恶多端的土匪。”

    苏卿云又紧了紧怀里不停挣扎的程深墨，颔首道：“应当我感谢你才是，不然也救不出这只野兔子。”

    元鸣见两人举止亲昵，眼底闪过暗色，问道：“这位是……”

    苏卿云：“贱内，程深墨，是名大夫。”

    “你才贱内呢……我是你相公，哼。”程深墨不满嚷道。

    “回去再收拾你。”苏卿云觑他一眼。

    元鸣面色不出的奇怪，拱手道：“原来是程大夫，久违程大夫医术高超，今日得见元某三生有幸。”

    程深墨面色一赧：“元公子客气。”

    “此处粗糙杂乱，请两位随我下山，以免遭遇流窜的匪徒。”元鸣道。

    -

    两位在城门前拜别元鸣，漫步走回家中。

    程深墨嘟囔道：“元都尉好生热情，人家救了我，我抽空到军中义诊几日如何？”

    苏卿云还在生他的气，闷着头不话。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要生气啦。”程深墨拽了拽苏卿云的衣袖，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苏卿云脸色稍霁，沉声问道：“你错在哪了？”

    “我错在不该擅自山上采药不告诉你，错在不该你长相易老……其实，你在我人家眼里永远最好看……”

    程深墨道歉那叫一个熟练，嘴那叫一个甜。

    若以往苏卿云早已软化消气。但这次实在过于危险，程深墨更是没个正形，显然喏仍旧没放在心上。

    这般态度如何叫苏卿云不恼。

    “我不是不让你去，不是好了，拜访完陶渊先生，我再陪你一同过去。你可好，留信出走，害我们失约不，还掉进土匪窝，差点连命都没了。”

    陶渊先生是大周有名的文学大师，苏卿云和他偶然认识，这次专门带着两个孩子前来京临城拜师。陶渊先生颇为傲气，如今失约在前，孩子求学的道路难上许多。这也是苏卿云恼火的原因之一。

    程深墨亦感到委屈：“灵清草的花十分珍贵难求，只有这里有，只在这段时日开花，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遇上。我都想好了，你带孩子去拜师，我去采药，两不耽误。哪里想到会被土匪掳到山里？我也很倒霉啊，药没采到，平白无故被关十几天……”

    “你还有理了？！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好，好得很。”

    夫妻吵架，最忌讳一句，对方十句跟着，句句顶嘴。

    苏卿云怒火中烧，衣袖一甩，再不想同程深墨半句话。

    程深墨无奈挠挠头，完了完了，不好哄啊。

    -

    回到家中，半人高的两娃娃一下扎进苏卿云怀里。

    “爹，您不是去接大爹爹吗？大爹爹在哪呢，我好想他啊~”茯苓丫头话蜜，话蹦蹦跳个不停。哥哥白术便在一旁应和点头。一文一静，好生可爱。

    “大爹爹在这呢。”程深墨抓住苏卿云的手臂，从他身后冒出毛绒绒的脑袋，冲着两人笑着点头。

    两娃伸手去抱程深墨，程深墨绕着苏卿云转圈，两大一便玩起你跑我追的游戏。

    欢闹的声音悉数传到苏卿云的耳朵里，仿若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

    苏卿云额角青筋跳起，一掌摁住一个脑袋瓜，眼刀甩向程深墨。

    程深墨顿时立正站好，乖得如同罚站的宝宝。

    苏卿云蹲下身，柔声道：“茯苓、白术乖。爹爹进山采药十几天，很累了，需要休息。你们先找刘婶玩去。”

    “好。”两娃炮仗般跑了出去。

    苏卿云这些日子忙着救程深墨，便请了位扫婆子，帮忙照顾孩子。

    “我不累，我去亲亲宝贝们，好想他们。”程深墨心翼翼道。

    苏卿云冷笑连连：“想？你若想，就不会放着孩子拜师这般大的事不问，独自跑去山林？更不应当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苏卿云！你这话翻来覆去地，有意思吗？！阴阳怪气的，你烦不烦啊？”

    程深墨被训一路，也有些恼了。两人头一次互不相让，谁也不同谁话。

    睡觉时，程深墨见苏卿云睡床头，便拿出一床新被褥，不同他一个被窝睡觉，兀自移到床尾去睡。

    床够大，两人一头一尾，互不接触。

    半夜，苏卿云被兔子蹬醒。程深墨横睡在床，半边脑袋悬空在床外。

    苏卿云额头冒黑线，大手握住程深墨的脚腕，用力一拉，整个人便滚进他的怀里。

    可恶的兔子。苏卿云内心闷闷的气，发泄似的撕咬程深墨的唇。熟睡的人难以呼吸，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苏卿云惊吓地松开，见人没有醒，悄悄舒了口气。

    这次定不能轻易饶他，非教他长长记性。

    翌日，程深墨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头，而苏卿云没了身影。

    “哼哼，气鬼。”程深墨一开口，只觉嘴角嘶嘶的疼，手指一摸，破皮了。

    他眉尾得意一挑，用被角捂住自己的头，在床上扭成蛆。

    哈哈哈哈没用的家伙，有本事正面上我啊，偷偷摸摸亲算什么好汉。

    程深墨洗漱完后，发现偌大的家里只有白术一人。

    七岁多的孩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医书，神情严肃认真。

    他揉了揉儿子毛绒细软的头发，内心感慨，年纪就一副老学究的架势。这般闷呼呼的个性真不知道像谁。

    “白宝宝，爹和妹妹呢？”

    白术放下医书，乖巧道：“爹爹，你起得太晚了。元叔叔邀请爹参加庆功宴，妹妹跟着去看热闹了。”

    程深墨了个哈欠，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白术眼皮一抬，捂嘴偷笑。

    程深墨发现厨房空空如也，只有一壶热水。

    “白，你吃饭了吗？”

    白术嘴角勾起，道：“我吃过了。爹故意没给您留饭哦，还放了刘婶好几天休假呢。爹，你十几天不着家，害得我们担心，应当惩大诫。”

    程深墨大拇指掐食指，比出一指甲盖的距离，吐槽道：“你爹哪里都好，只这心眼啊，针尖那么，你可别学他。”

    白术被爹爹逗乐，言道：“我觉得爹做得对。我们都很担心你，尤其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脸色特别吓人，我都不敢同他话了。”

    “是爹爹的不对，爹爹给白宝宝道歉。爹爹再不这样做了，不让白担心……”

    程深墨应和着，内心感概苏卿云若同这般柔声细语，他怎会同他嘴硬。

    曾几何时，苏卿云从不与他生气，每当他发火，就会软软的撒娇。现在倒好，先冲他发起火来不，竟哄也哄不好。

    程深墨想好一会儿，暗忖难道是十年之痒？

    突然间。脑海灵光一闪，程深墨反应慢半拍，问道：“元叔叔？白也认识元鸣？”

    元都尉和苏卿云不是刚认识？

    “是啊，你不在的时候，元叔叔总往我们家跑，和爹爹关在房间内不知道什么，一好一会儿呢。”

    程白术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果，“每次都给我和妹妹带好吃的，桃花酥啊、蜜饯啊，好多呢。妹妹可喜欢他了。”

    程深墨眉毛一挑，从白术手里拿过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不愧是京临李家糖点铺的招牌，真好吃。元鸣这人不错，能处。”

    “笨爹爹。”白术再维持不了平静的脸庞，恼怒的声音带上哭腔。

    “不就拿你一颗糖吗？怎么哭出来了……”程深墨手足无措地哄道，“是爹爹不好……爹一会买一大把还你。”

    “才不是因为糖！”

    白术形似程深墨的杏眼瞪得圆溜溜，嘟嘟嘴的可爱模样特别容易引起人的保护欲。上到八十岁奶奶，下到三岁女娃，没有谁能躲过白术可爱攻击。

    程深墨就诊时，喜欢让白在医馆玩，阿姨姐姐们总会留各类点心糖果给白吃，他也能跟着蹭个吃食。

    程深墨：“不是因为糖，那你哭什么呀？”

    “元叔叔肯定喜欢爹爹，大爹你长点心啊，不要人把爹爹抢走了！”

    程白术的脸写满严肃，拳头紧握，似乎在给他气。

    程深墨好笑地戳戳他的脸蛋：“人鬼大！”

    “大爹，你认真些！我真的。元叔叔老是盯着爹爹发呆，还傻笑 ，定是看上爹了。”白术的圆脸皱成刚出炉的包子。

    “你爹长得比神仙还好看，喜欢他的人自然多。两个月前不还有位姓林的姐姐上赶着要做你的姨娘嘛……你爹什么态度？幸亏我拦着，不然人家姑娘要被他扔出去了。你爹最爱我，你放心好啦。”

    程深墨得十分自信，把爱操心的朋友哄得喜笑颜开。

    “你爹不让我吃饭，我自个儿还不会下馆子嘛！走，爹带你吃顿好的。”

    程深墨牵着白术的手出了门。

    白术眼睁睁看大爹带他穿过闹市，越走越偏。

    “大爹爹，我们再走就出坊市了。”程白术紧急叫停他的父亲。

    此处距离城门不足百米。程深墨向城门口望去，内心思忖着驻军营帐好像都在城外。

    “爹爹听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的菜馆。嗯……就在这呢。”

    程深墨环顾四周，发现一栋二层的酒楼，想着在二楼应当能随时看见回城的苏卿云。

    他牵着朋友刚踏进店门，眼神锋利如电，一下子看见二楼靠近栏杆的地方坐着三个人。

    苏卿云与元鸣对面而坐，苏卿云灿若星辰的笑深深刺痛了程深墨的眼。

    好你个苏卿云，竟敢骗我！什么庆功宴，结果只有两个人。不对，还有不懂事的茯苓丫头，用来做掩护。

    人面兽心，可耻至极！

    “爹爹，你抓疼我了。”白术委屈道。

    程深墨赶忙松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儿子，走到靠近墙角的位置坐下，恰好遮挡自己的身影。

    程白术不明所以：“爹爹？”

    “乖。”程深墨安抚地摸摸儿子脑袋，冲二找了招手。

    二：“客官，您要什么？我们店有蒸羊羔、烧子鹅、卤猪卤鸭……”

    程深墨甩出一张大额银票，冷脸道：“别废话，上招牌菜，赶紧走。”

    别挡着他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