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婚礼
“苏兄, 你武艺非凡又颇有谋识,何必甘于市井。我有意推荐你入军做官,报效国家,可好?”
元鸣目光灼灼, 写满对苏卿云的钦佩, 以及隐藏于下的爱慕。他从未对一个男子如此心动,只在见他的第一眼, 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十数日相处, 更为他的才华所倾倒。
“在下无意于此。”苏卿云淡淡回一句。
若不是元鸣愿意让他差遣士兵, 这次不可能如此顺利救出良姜。当元鸣要请他参加庆功宴, 苏卿云欣然答应, 没想到应宴的人只有自己。
苏卿云本就不悦, 碍于礼貌, 没做声响。没想到元鸣还有意要他做官?!他好不容易摆脱权力倾轧, 自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元鸣见苏卿云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定, 想谪仙般清贵的人果然不愿沾染功名利禄的俗气, 内心对他的倾慕之情更甚。
“爹爹,做官有这么多好吃的啊?苓儿长大了, 也要做官。”茯苓从猪蹄里艰难抬头, 嘴角油花花一片。
苏卿云从袖中掏出绣帕,为女儿擦拭嘴角, 丹凤眼一弯,笑意温柔又璀璨。
“平时也没少你吃食, 还像个猪似的,一心只想吃。”
“嘿嘿……”茯苓傻笑,“爹爹真好看。”
苏卿云无可奈何地摇头。女儿长得更像自己,性子却像极了良姜, 有时叫人哭笑不得。
元鸣余光瞥见方帕一角的良姜草,感觉自己找到了共同话题:“苏兄绣帕上绣的是良姜花?”
“是。”苏卿云拇指抚过上面细密的纹路,唇角带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含情脉脉。
这一笑太过温柔,元鸣迫不及待想知道其中的故事。
“良姜花甚少看见,我也只在南方边陲之地见过一回。苏兄将其绣在贴身之物上,想必有什么动人的故事吧?”
“我知道我知道。”
茯苓骄傲举手,“这是大爹给爹爹绣的,良姜是大爹的字。”
元鸣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嘴唇张合,犹如缺水的鱼,做输死挣扎,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苏卿云将元鸣的难堪看在眼里,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皆在茯苓身上,见胖丫头手指摸上酒杯,制止道:“酒,你不能喝。”
茯苓爬上苏卿云的膝,摇晃着他的衣袖,耍赖撒娇:“爹爹,苓儿想尝尝。”
卖萌撒娇的手段与其父如出一辙,苏卿云只好用筷子沾了沾酒水,让丫头舔一口解馋。
“好甜啊,像杏子糖。”
一旁的元鸣稳定好心神,勉强支撑:“这是他们的招牌杏子酒,香甜入口,喝着不觉什么,但后劲绵延。茯苓尝一口就好,切勿给她多喝。”
“多谢。”
苏卿云的回应不咸不淡,元鸣足以察觉出他的无意。
元鸣甚至怀疑苏卿云故意拿出绣帕,以这种方式来拒绝他的妄想。
他苦涩一笑,起初以为苏卿云丧偶、带俩孩子。再见到大名鼎鼎的神医程深墨后,便已知自己希望渺茫。但他心有不甘,仍旧想再试探一次。
“听闻苏兄想让茯苓白术拜入陶渊先生门下学习,陶家与我元家世交有旧,不如由我来引荐?”
苏卿云内心泛起涟漪,想了想,摇头拒绝:“多谢元都尉好意,拜师求学应当有诚心。此事,我和良姜会自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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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墨坐在一楼偏角,看不全他们在做什么,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只觉得两人你来我往,有有笑。他一边看,一边不停饮杯,以压心中的焦灼怒火。
笑什么笑?苏卿云知不知道自己笑起会来杀人嘛!!!
白术:“爹爹……”
程深墨百忙之中抽空关注儿子,拍拍他的脑袋:“你自个吃,爹爹不饿。”气都气饱了。
“不是……”白术双手摁住爹爹的酒杯,阻拦道,“爹爹,空腹饮酒易醉伤身,您别喝了。”
“这酒糖水似的,不醉人。”程深墨脸颊绯红,拨开儿子的手,一饮而尽。
程白术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楼上的爹。爹爹,大爹快要喝死了!
楼上,茯苓吃困了,趴在苏卿云的膝上盹。
苏卿云把孩子抱在怀里,起身颔首道:“今日理应在下请客,感谢元都尉助我救出拙荆。”
他欲要离去,元鸣不甘追问:“苏兄,我们何时再见?”
苏卿云径直离开,没有回答。
他下楼时,一只身影窜到自己脚边。
白术抱住苏卿云的腿,求助道:“爹,大爹喝醉了,你快看看他啊。”
苏卿云抬眼一看,醉醺醺的兔子正冲他嘿嘿嘿傻笑。
他把醉酒的兔子抱回家,对眼巴巴张望的俩孩子道:“你们去睡午觉,我看着爹爹就行。”
罢关上了房门。
白术面露焦急,眼圈通红:“爹在同大爹闹别扭,大爹又喝醉了酒。他们不会在房间内架吧?”
“他们闹别扭了吗?”茯苓丹凤眼一眨,尽显娇憨。
“啊呜~”茯苓了个哈欠,拽着白术离开,“哥哥,苓苓困了,咱去午睡吧。”
回到房内,苏卿云看着蹲在地上一蹦一跳的程深墨,头疼扶额。
酒品太差,每次喝酒必搞得人仰马翻。
“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程深墨拿手指比作耳朵,绕着桌子蹦来蹦去。
苏卿云手掌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他的动作。
程深墨扬起熟透的红番茄似的脸,眼睛亮晶晶,惊呼道:“好大一颗大白菜。”
捧起苏卿云的手当起了磨牙棒,舌尖时不时舔过指根,像在品尝什么津津有味的甜点。
苏卿云细长的手指夹住他的舌尖,恶劣地捻捏。
“呜呜呜……”程深墨双眸水润,委屈地看向苏卿云,仿佛在控诉“白菜怎么还咬兔子”。
苏卿云松了手,慢条斯理地用绣帕擦去兔子嘴角的涎水,唇角一勾:“哪家的兔子竟跑到我这偷食?”
醉得不清的程深墨一脸傲娇:“我是苏卿云的兔子。”
此话一出,苏卿云多日的郁气一清而空。
狡猾的兔子。苏卿云低笑出声。
那厢程深墨猛然捂住脸,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他不要我了,他要带着我们的兔子跑去找别的兔子……”
苏卿云:“那你知不知道错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程深墨眉一横,理直气壮道。
苏卿云气结:“你还犟嘴?”
“该罚你才是……”苏卿云手背轻轻拂过那人绯色的面颊,喉结滑动,“不乖乖认错的兔子会被吃掉哦。”
程深墨眼神内满是惶恐,瘪嘴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低沉的嗓音好似牵动胸腔的震动,苏卿云闷笑着,拦腰将人抱起,向床的方向走去。
吃不吃,该怎么吃,可由不得兔子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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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墨被臀.部火辣辣的痛感刺激醒来,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似的,浑身发疼。
我靠。程深墨咒骂一声,晕沉沉的脑袋完全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正坐在酒楼巴巴监视苏卿云调情约会吗?怎么一醒来便经历了一场大和谐运动。
难不成……程深墨心中暗喜,在他酒醉时,两人已冰释前嫌。
好得很。美得很。
此时夕阳西落,黄昏朦胧。苏卿云正在摆餐食,程深墨一瘸一拐走过去,腆着脸道:好香啊……”
苏卿云看都不看他,转过身去继续忙活。
程深墨霎时僵住:有没有搞错?苏卿云个混蛋这么不讲究?拔那啥无情,吃完就不认账!
用膳时,程深墨不舒服地在座椅上扭.动。
茯苓瞪大双眸,不可置信道:“大爹,爹你啦!”
程深墨一口饭喷出来,脸像落日红霞发了烧,滚烫烫的。
苏卿云为女儿挑出鱼刺,送到碗里。
坦然自若道:“你大爹爹发酒疯,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可恶苏卿云!故意在孩子面前诋毁我的英明,是想带着孩子改嫁吗?
程深墨狠狠白他一眼,被苏卿云捉个正着。
“良姜哥哥是也不是?”苏卿云似笑非笑地问道。
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程深墨嗫嚅点头。
“哈哈哈哈哈……大爹爹喝醉酒真的好好玩,上次自己是蝴蝶,扑棱棱飞……茯苓也想变蝴蝶呢……”
茯苓不以为意,起大爹曾经醉酒的事情。
“苓苓宝贝,往事休要再提……”程深墨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求饶道。
白术看看神情自若的大爹又看看大大咧咧的爹,最后看看莫名开心的妹妹,忧心地少吃了半碗粥。
他的傻妹妹啊,就像他做错了事会被爹屁股,显然大爹爹喝醉酒不对,被爹摁在床上了屁股。
白术感到深深的担忧,在这样下去,他们家就像话本故事那样,大爹与爹和离,一人带走哥哥,一人带走妹妹。从此天涯沦落,再不相逢。
想此,白术的眼睛止不住水汪汪,又想哭了。
袖下的胖手紧握,这个家要靠他来守护!
饭后,程白术屁颠颠跟着爹进了厨房。
“爹爹……元叔叔明天还会来我们家吗?”
苏卿云正低头刷碗,闻此抬头:“你不是不喜欢元叔叔吗?每次他来,你都躲得远远的。”
“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爹爹与元叔叔谈得那么有缘……”程白术眼圈红红,声音。
这语气,苏卿云再熟悉不过了。
当他不喜兔子做某事时,以退为进、装乖卖巧、正话反的手段用得比谁都熟练。
不愧是他的儿子,年纪颇有他的风采。
狐狸在老狐狸面前,那可就不够看了。
苏卿云装作不懂的样子,无辜道:“爹爹确实与元叔叔谈得很投缘……”
“爹爹是大笨蛋!”白术忍无可忍,哭着跑掉了。
家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倒像足兔子。苏卿云边洗碗边感慨。
跑出厨房的白术一个不注意撞到了茯苓。
妹妹利落侧身,双手稳稳拽回即将倒地的哥哥。
他们自随爹爹练武,身手虽不高强,却已有些根基。
“哥哥,你怎么又哭了?”
茯苓比白术高上几分,摸摸哥哥的头,“别哭了,我把偷藏的糖分给你,只给你哦,爹爹们都没有哦。”
茯苓掏出几颗五彩糖果,你一颗我一颗地分起来。
白术看天真无邪的妹妹,暗下决心:一家人绝不能分开。爹爹明明最爱大爹,不可能轻易变心,只要大爹爹服软,一定能挽回两人的感情。
他收好糖果,叮嘱妹妹乖乖去练字,噔噔噔又跑去找大爹。
程深墨正趴在软绵的被褥上揉腰,声咒骂苏卿云人面兽心。不敢太大声,怕苏卿云真的听见。
白术蹭地跑过去,趴在程深墨身侧。一大一两只懒散的乌龟,排排趴。
“爹爹,爹爹……我刚才去找爹,爹他和元鸣聊得很投缘,还想他明天过来……”
“什么?!”程深墨声音陡然升高,拳头捶进被里,“苏卿云不是东西!”
“爹爹本来就不是东西……”白术完,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好白,不愧是我的宝贝!你爹爹就不是东西,不对,是你爹不是东西。你大爹我可是好人呐。”程深墨嘟囔道,“都被你爹气糊涂了。”
“大爹,你不喜欢爹吗?白不希望你们分开……”
白术眼泪汪汪,抽噎道,“白最喜欢爹爹了……”
至于最喜欢的“爹爹”是大爹还是爹,只有白术心里最清楚。同样的话术,他也可以回去哄一哄爹。
白术在苏卿云面前不够看的招数,足以让程深墨心头泛滥。他最吃柔弱示软那套。
“白宝宝放心,你爹与我有名有份。想踹开我,没那么容易!”
程深墨斗志昂扬,翻箱倒柜,终于找出泛黄的婚书。当年苏卿云死皮赖脸骗他签的婚书,现在若敢三心二意,他药不死他!
谋杀亲夫的一百种毒药从程深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程深墨,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只能丧偶!
“看!我们可是受大周律法保护的正经夫夫!”程深墨将婚书举到白术面前。
“爹爹……你还同旁人成过亲?”白术嘴一瘪,嚎啕大哭,“喻安卿是谁?为何爹爹成亲的对象不是爹?”
程深墨怔住,把这茬给忘了。
他好歹终于给白术讲明白。就像有人名叫“龙傲天”,而曾用名为“龙狗蛋”,苏卿云的曾用名叫“喻安卿”。
至于为啥连姓氏都改了?
程深墨只好从看过的话本中活学活用,给苏卿云编了一段大侠厌倦江湖,与爱侣退隐山林的快意故事。
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比之书先生毫不逊色。
程白术听得入迷,高兴起来:“大爹爹和爹爹的故事好像白看过的《玉面大侠俏神医》的话本呢……真厉害。”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他胖便喘上了。孩子崇拜的目光,令程深墨十分得劲。
咳嗽一声,道,“神医爹爹得有些口渴了。”
程白术殷勤地给爹爹倒上茶水,期冀的眼神闪闪发亮。
程深墨大受鼓舞,把自己“江湖神医百鬼愁”的牛皮吹上了天,顺带提一嘴“出身邪门却心有月光(程深墨本人)”亦正亦邪的大侠喻安卿。
十年后,当江湖人中提起“玉面神医程白术”的大名,无不振聋发聩、噤若寒蝉。
殊不知,仅仅渊源于他爹曾现编乱扯的鬼话。
回现在,程白术意犹未尽地听完故事,摸摸肥圆的下巴,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婚书的名字是‘喻安卿’,那大爹与爹的婚书还有效吗?”
程深墨怔住,额角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