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犹豫 离去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卢大夫的目光却凝重起来——他在犹豫是否告诉元筝。
见卢大夫沉思不语,元筝也不着急追问,只是乖巧而耐心地等待着:“卢大夫,我的伤究竟如何了?”
顿了顿,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几不可察的不安:“是不是治不好……”
“不。”卢大夫眼神慌乱了一瞬,似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安慰。可在话即将出口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表情变得冰冷,又硬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见元筝表现举止都不似恢复了记忆,他眼神一闪,试探着出:“元西城?”
元筝嘴角弯起的弧度凝固了。仿佛心中有一种悸动感破土而出,情不自禁地蔓延出归属感。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而又激烈,而且没有任何缘由,让元筝平白难受许久。
为了不在人前失态,于是元筝只微微笑着,没有对卢大夫的话回以任何反应。她疑惑地唔了一声,脸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卢大夫松了一口气,双肩耸了下来道:“没事了,我继续检查一下你的外伤。”
……
趁卢大夫忙碌的时候,元筝将这个词在口中反复咂摸。她其实好像有察觉到,卢大夫是想让自己对这个词做出一些反应。
这个词语很重要吗?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见卢大夫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元筝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卢大夫竟然已经检查完毕,开始收拾起了用具。
元筝眉梢一挑,赞叹之语脱口而出:“卢大夫医术果然高超,我见你探脉时候,不用寻摸就能找准位置。”
这话激起了卢大夫的回忆,他有些失神道:“还不都是长久练习的成果,我从前刚学医术时可不是这么个情况。那时候扎针没个轻重,经常把人扎个青紫,就算拿银子求人都没人愿意让我扎。”
元筝没想到原来神医如卢大夫也会有如此窘迫的过去,她笑得两眼弯似月牙:“那后来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卢大夫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工才有今日成就吧。”
“可不是!”一提起自己辛苦取来的成绩,卢大夫表情兴冲冲的。正想手舞足蹈地显耀时,他忽然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于是卢大夫忽然一愣,没了话的劲头,他蔫巴巴道:“就是反复多实践了千万次。”
当时看他整日愁得吃不下饭,就有两位好友自愿前来帮助。自己经常是把他们手都扎肿,然后又做草药给他们涂……如此这般,才练成了一手金针绝活。
其中一位有些得意地,这就叫前期投资,这是她赚了,让自己不要愧疚。她还言之凿凿道,你一定会成为天下名医,到时候不定能救我一次……
卢大夫仿佛被烫到了般猛然站起身,匆匆避开了元筝的视线。
元筝面露茫然,笑容隐隐消失。因为卢大夫为自己诊治多次,她本来是对卢大夫充满感激,可是卢大夫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不可否认,无缘无故地被别人讨厌,元筝是有些难受的。可是她也知道,人与人的缘分是不能强求的,或许自己就是和卢大夫不合吧。
她借由眨眼来掩去尴尬的神情,态度稍微变得疏远些,很知礼道:“谢谢卢大夫这么热心地为我诊治。”
见元筝如此神态,卢大夫身形一僵,又有点于心不忍了。不清是出于什么理由,他选择了实话:“你伤已经全好了。”
语毕,没有等元筝道谢,他便直接离开了。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活像恨不得离元筝八丈远似的。
元筝一怔,本想些什么。但她却很快就没有心思关注卢大夫的异常了,因周遭下仆忽然在她身旁围满一圈,欢呼雀跃地对元筝表示祝贺。
元筝噗嗤一笑,看着众人在自己面前胡闹。自生病以来,她一直都感觉身体处处乏力,只能待在这院子里。如今终于病好,她可以外出走走……
这一念头一出现,关于外界的好奇探索之情便是止也止不住了。此时的她对于这个世界是全然未知的,很多知识都是经由他人口述,从而填补进她的脑子里。
但是她想亲眼看看这繁华的京城。听当朝皇帝励精图治,在他的治理下正逢盛世,风调雨顺。
还想多认识一些新鲜的人物,多见识些稀奇古怪的事……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唇角笑意消逝,眉间有几分矛盾。既已身体好全,那,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她第一时间关心的,竟是谢昭会不会生气。一想到素来冷清的谢昭可能会露出哀切的神情,周遭人的欢呼就再入不了她的耳了。
侍女察言观色,很客气地送走了纷乱的人群。她默默走于元筝身边问:“姑娘,这病好是件高兴的事,可奴婢瞧您似乎并不开心?”
元筝神色挣扎,垂下眼睫轻轻道:“我该离开了。”
侍女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元筝对她的话——
等伤彻底好后,她便会离开。
侍女的表情立时变得急切,她忍不住拽住元筝的衣袖不放:“姑娘,你可以不要走吗?这院里环境优美锦衣玉食,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留在这里多好啊。”
侍女从就生活在谢侯府,在她眼里,再没有比谢侯府更好的地方了,着实不明白外界有什么好的。
她依依不舍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公子肯定也很不舍得你。”
元筝眉目忧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了,这就是她与谢昭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忘却了所有过往的她,不再执着于与谢昭的纷争纠葛。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是想要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的,并不想被过多干涉自由。
可是谢昭却还在对过去念念不忘。因为之前差点失去元筝,如今可以重新拥有,他不免有种补偿心理。所以他只想和元筝捆绑到一起,绑得牢牢的。
或许元筝有过误,但那也是失忆前的她欠下谢昭的,其实这样做对失忆后的元筝并不公平。但是倘若因为一方失忆,那一切过往便可一笔勾销,那又对另一方公平吗?
元筝神思不宁,直至睡前最后一刻还在犹豫是否该离去。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元筝晚上真就梦见了谢昭。两人交谈一番,趁此时气氛正好,元筝心问道:“谢昭,你会愿意让我走吗?”
梦中的谢昭温柔到都不像他了:“阿筝既然开口,那我不会不愿。”
一听此话,元筝轻舒一口气,心中秤又向一方倾斜了。也许明日她去找谢昭商议时,他也会是这样好话?
谢二公子院内,灯火通明
虽然已至深夜,但谢怀远还在与玉莹兴奋地交谈着。
玉莹知晓谢怀远今日是去了世子院。见他面容喜色,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
玉莹心中一动,她走至谢怀远身后,轻轻揉捏他的肩膀,柔柔问道:“怀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声软得让谢怀远心都酥麻了,他一把将玉莹揽入怀中,贴于她左耳兴奋道:“玉莹,你的世子妃位应是十拿九稳了。”
“真的?”玉莹高兴地立刻转过身来,摇晃起了谢怀远的肩膀,“你详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怀远将今日经历的事都叙述了一遍。因为是在脑中又回忆了一遍,所以许多白天里的细节都一一浮现出来,他这才发觉了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视了。
谢怀远面色忽然严肃几分:“可是以谢昭的聪明,他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觉得他的态度是在故意惹恼父亲?”
“怎么可能!”玉莹断然否定掉,“在这侯府里,谁不是想着讨好谢侯爷,怎么可能想遭侯爷厌弃。”
玉莹眼珠一转,乐不可支道:“我看呐,是那谢昭在高位上坐久了,就端起一副架子来。可他却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体都败成那样了,谁还敢继续支持他?”
“再了,谢侯爷可不只有他一个儿子,怀远又不比他差在哪里。”玉莹满是深情地着哄人的话,作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情状,“怀远,我们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她话得这样笃定,也坚定了谢怀远的信心。
受这一番追捧,谢怀远也有些轻飘飘了,只觉美好前程就在眼前。
于是他忽略了心中顾虑,将玉莹指尖捧在唇边亲了一口:“此话在理,莹儿果然是我的贤内助。早在元府时,我便发现玉莹你着实聪明可人。”
忆起过去的甜蜜过往,谢怀远表情沉醉:“玉莹你知道么,比起你的漂亮外表,是你的灵魂更吸引我。”
“那元家所有人中,只有你懂我心思。每次与你交谈完后,我就觉得我们心灵投契,合该是天生一对。”
“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娶你为妻,如今总算如愿了。”
玉莹脸上一僵,笑得有些牵强:“对。”
接着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讲起他们婚后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