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要站起来反驳，胳膊却被杜鹃拽住。

    “我不知道这么大家能不能理解，首先是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杜鹃叹了口气，她微微垂头，发丝遮住了她整张脸，同时也遮住了她眼底的波澜起伏。

    “但是古籍校对也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烟头被她捏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我也能确保，在守好自己工作岗位的同时，也不落下对碧游山庄的追查工作。”

    “行了。”

    胡进把手机扔给老张，“我觉得老张的主意不错。”

    “胡伯伯！”

    梨花厉声，劈手就要夺走老张的手机，“我还有其他办法！”

    她死死按住老张，浑身都微颤着，“等我，等我完。”

    慌乱中大脑一片空白，嗓子里就像被堵了什么东西，越是着急越什么都不出来。坐着的几个人面上表情也格外模糊，大概对她这样的行为是极其不赞成的。

    明明就坐在一起，可他们就好像是在某种时候达成了一致，现在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对她如此鲁莽又无能的谴责。

    “我有。”

    她一边按着老张的手机，不叫他夺走，一边缓缓寻着椅子坐下。

    “我有办法。”

    梨花有些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我答应了接受女权组织的采访……我，我们可以通过女权组织，还从他的那篇文章上做点什么。”

    “还能做什么？”

    胡进不耐烦起来，“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你知道他背后是谁？上次是毫无准备，所以叫你阴了一次，这事儿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吗？”

    祁工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胡进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仿佛是太失态了。于是他又补了几句话，“你们年轻人总是书生意气，还以为单凭自己就能改变世界呢？这千百年来的规矩，人情交道的世道，也不是你借着一腔热血就能给扭转过来的。没办法，所有人的心思我都理解，我也曾是个铁骨铮铮的书生，而且我还敢，直到今天，我这没把这傲气丢掉半点！可是有些事总是要做的，做事就必然有牺牲，如果不牺牲她们，牺牲的就是你我！对她们仁慈，又何尝不是对我们自己这些人下狠手？”

    胡进叹了口气，“你们年轻女孩子脸皮薄，不敢看，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哪有半点受胁迫的样子？这几个，我心里都有数，当初怎么当上的金章写手我都还记得，这会儿也不必一个一个对着你们聊了。”

    他摆了摆手，“不用再劝了，也不用再想其他的法子，明天把这些图给曝出去，警队肯定会被派去□□……人手不够，自然就是那俩子越狱的好时机。”

    眼见祁工要插话，胡进道：“祁工带两个人，把他们监视住，别真搞出什么乱子来。”

    “领导我……”

    杜鹃要开口，却被胡进断，“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和我相处，有问题咱们就用最快的手段解决问题，其他的，往后稍一稍再。”

    几人沉默的间隙，祁予为了缓和气氛，起身倒了几人杯中的冷茶，又开了一罐沙棘汁挨个儿倾着，“这是我们上次去晋中出差带回来的，吃烤串配这个，还挺解腻。”

    “这东西确实不错。”

    祁工配合道，“就是有些太酸了。”

    胡进猛地吸了一口烟，“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要希望这时代安稳一点，我见过最好的时候。”

    接着他看向梨花，“那个女权组织的采访吧，我知道保密单位联合会内部是要求去性别化的，你这个公然接受女权组织的采访……”

    他又掠了一眼杜鹃，“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访安排在了第四天下午。

    刚好茉莉学习回来，缓过了劲儿，跟着梨花一道把胡进提出来的几个问题都捋了一遍，大致写了个相关的稿子出来。

    只是，梨花觉得茉莉神色有些怠意，似乎并不太想多什么的样子——她回来并没去单位工作，两天的休息时间足以消去她因长途奔波带来的疲倦，而往日里最有活力最闹腾的茉莉这会儿反而安静起来，结合之前的事情，梨花觉得，这样的安静不过是她为了掩饰自己心中在谋划着的事情。

    可她在谋划什么呢？

    老张用号联系了个自媒体平台，这平台擅长炒作，一连三天的糊图加大字报早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天上午十点，就在众人都工作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加黑加粗的的标题瞬间引起了众人的高度关注：先谈女性意识，后行权色交易，赵长磊的背后究竟还有多少谎言？

    因为引导到位，舆论被引爆后，发酵的速度远比她们所设想的要快，不过半天时间，赵长磊已被闻讯赶来的调查组给带走了。

    因而下午接受采访时，女权组织向梨花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现在主流观点是去性别化。”

    主持人身材矮，剪了个很利落的短发，她和梨花握了握手后就翘起二郎腿，格外休闲随意的坐在了沙发上。看着笑意和善，但提出的问题却尖锐到叫人难以回答。

    “那么梨花女士，基于这个观点，你是如何看待赵长磊的行为的呢？”

    将最近市面上所有游戏都玩了个遍后，秦始皇终于宣布退出端游圈了。

    极其没什么意思，尤其之前那个一梦千年的出品方，本来感觉一梦千年画面还算精美，剧情也相对合理，就连游戏那些设定——也看得出来，策划确实是用了心的。

    但后来似乎是换了策划组，又或者话顶事儿的董事被换掉了，越往后那些越拉胯，时不时出个bug就不了，后期那简直是在bug上写了个游戏的节奏。

    而且，这游戏里的贫民玩家是越来越难生存。

    国家发展到了后期，就连征税的权利也需要用金钱去兑换，这不就是离大谱了？平民没粮了就来一场暴动，暴动频繁到好像南方的梅雨，而自己作为皇帝，多走一步、多发一个字都需要用金币去兑换。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除了坐看帝国日落西山，其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自己又不氪金，看着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国库日渐式微，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好恶狠狠卸了游戏，又跑去官网下骂了几句。

    这一骂可不得了，他发现官网上到处都是玩家的怨言，负分的玩家随处可见，其中有个ID叫“朋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会被屏蔽的脏话，负五分的评论下，一年六、七行都是乱码。

    好奇心趋势，秦始皇点了展开。

    展开最下头有个网址，还没等他想明白要不要点进去，肌肉记忆就已经带着他点了进去。

    好像是个直播间。

    一开始只有个粉蓝相间的背景板，两台沙发静悄悄立在那里，弹幕里没什么人冒泡，就好像只是个挂机的直播一样。

    秦始皇“嗤”了一声，算退出这个直播间。

    都多大人了，还要直播挂机……不过瞥见处在左上角的直播平台标记时，秦始皇反而怔了怔，停住了退出直播的动作。

    他也清楚自己属于哪个时空里头，虽这两个空间会有用于联通的平台，但更多的还是各管各的，像这样直接连到另个时空中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险些就要把链接发到群里喊大家一起来围观了，接着他看到了管理员。

    上次的采访直播是朱元璋发来的链接，所以他并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这次一样，属于违规情况下看到的。

    实话，他有点脸盲，但那次还是认认真真的看了几个时，一直跟到直播结束。

    这次梨花依然是那身蓝色的廓形西服，更方便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接受采访的人。

    秦始皇按捺住自己躁动的手，尽量心平气和的等了一会儿。

    这才几天，怎么又开始接受采访了？

    这在公众面前的亮相也太频繁了些吧……他兀自琢磨着，难道是自己之前那些话的有点重，所以叫她开始往这条路上发力了吗？

    接着是冗长的身份介绍。

    秦始皇在群里也算是元老，他对于武则天和商纣王等人历来的争端也都有旁观，自然知道这个主持人报出自己“女权组织代理人”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他记起，仿佛前段时间赵佶他们武则天去开会了还是什么的，就和女权有关系。

    自古革命，就是弱者革强者的命。

    虽不知这年代男女究竟如何分工，但平时看管理员的意思，似乎也还延续着些不符合“平权”这个要求的传统。

    那么随着经济的发展，惯来弱势的女权组织会兴起，会向所谓男权争取权利，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握过手，在沙发上坐下。

    秦始皇注意到直播间里进来一个有些眼熟的头像，最开始以为只是撞了设计，但因为好奇，直接点开头像，发现这人果然是武则天。

    真是……

    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武则天似乎也注意到了秦始皇，不过一会儿，他的通讯器就响起来，是武则天发来了消息。

    武则天：？

    武则天：你怎么进去的？

    私聊的窗是武则天自己设置的图样，一个红衣少女骑在马背上，正俯身去摘路边的花。秦始皇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觉得或许他们对这位女帝都有些误解，纵然她看起来铁血手腕，但心底始终还是有一抹少女柔情在的。

    铁血与柔情，毕竟也不是一对反义词。

    始皇帝（秦）：【图片】

    始皇帝（秦）：这里这个网址

    武则天：【图片】

    武则天：奇怪，我这边也都是乱码来着，我还以为是程序出问题了，进去找找bug。

    始皇帝（秦）：你还会找bug？

    他放大武则天发来的图片，和自己从一梦千年出品方官网截下来的图对比着，似乎就连乱码的排序都是一样的。

    众所周知，这会儿乱码都是随机出现的，一旦有了这样成规律分布排列的乱码，那就应该不是乱码。

    大概率是什么还没被破译的密码。

    武则天：我最近报了个编程班，理论挺简单的，在实践。

    秦始皇将两张图片保存在同一个文件夹中，退出通讯器，页面上的直播似乎却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所有人话都慢吞吞的，就连动作也像是开了慢速一样？

    他点了1.5倍速，画面中的两人终于开始正常寒暄了。

    奇怪，刚刚应该已经相互介绍过了啊，怎么现在又是这么个流程？主持人是女权组织的代理人，叫安冉，对面是管理员梨花，他都已经能将两人的身份给背出来了。

    画面没有卡顿，也很流畅，秦始皇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刚刚也就重新进了一次这个页面而已。

    get到了重点，秦始皇关掉直播，再次通过乱码下的网址点了进来。

    果不其然，又是粉蓝色的背景，两个安静如鸡的沙发，过了会儿，女权组织代理人安冉和管理员梨花分别从两侧走上高台，互相寒暄后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握手，分坐在两侧的沙发上。

    这次语速正常多了，但秦始皇觉得，还是比平时自己话要慢一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再次退出直播，然后点进网址——果然。

    或许是时间出现了重叠，每次通过这个网址点进直播，空间里的直播时间都会重新计算。

    只是不知道，管理员那个空间里是不是这样？

    秦始皇做好几次录屏，和两张截图存在了一起，算管理员下次上线的时候跟她聊聊这个问题。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技术人员，但隐约也猜得到时间重叠的危害。

    “你是如何看待赵长磊的行为的呢？”

    安冉提问完毕，侧头看着梨花，“如果觉得不好回答，可以随机选取一位听众连线。”

    梨花翻着屏幕，看到一个眼熟的头像，心怀惴惴，点了连通。

    片刻后，“啊……连到朕了？不是，我觉得拿这人和畜牲相提并论都是对畜牲的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