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江流市高三年级第一学期期末考试, 也是第一次全市联考，是在一月中旬开始的，一共考七门, 为期三天, 也算是今年度的第一次高考演练。

    市里对这次考试相当重视, 不但请了省里高水平的教师出卷, 而且还安排各学校老师交叉巡考，交叉阅卷, 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

    江流市不大，除了市区外一共只有两个县：江流县和江远县。

    这回的考试，江远县中学就派了几个老师过来当考官，当然, 江流县中学也同样派了老师过去。

    任江涛就是这回江远县中学来的老师之一，他算是老资格的教师了，平时上课就颇为严厉, 要求也高, 尤其不喜欢学生提前交卷。

    但是偏偏，这回江流县中学有个学生, 实在是叫他开眼了。

    那是个挺漂亮的女学生, 还坐在第一排第一个，按照惯例，任江涛推测这个女学生就是江流县中学的第一名了。

    他刚开始对这个女生印象还不错，毕竟姑娘长得漂亮成绩又好, 天然就容易讨老师的喜欢。

    第一场考语文，这姑娘还规规矩矩的，认认真真答卷，老老实实誊写草稿。

    任江涛本身就是语文老师, 经常教育学生写作文的时候一定要草稿，这样才能做出结构漂亮的高分文章。

    只可惜，听的人不多。

    他巡视的时候顺便还瞄了两眼这女生的试卷，笔迹工整，一眼过去题目都是对的，更觉得她水平是真不错，不愧是年级第一。

    但是再往后，简直就是离了大谱了。

    第二场数学考试，就看见这个女生一通哗啦啦答题，别人第一页都还没做完呢，她就已经交卷了。

    任江涛声提醒她要仔细答卷，注意验算的时候，这姑娘还一脸莫名其妙：“谢谢老师，我已经验算过了，没问题的。”

    然后硬是交卷了。

    任江涛一看时间，才过了不到半个时呢！

    试卷倒是密密麻麻都写满了，但这不是瞎胡闹嘛！即便是老师，一套卷子做下来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啊！

    英语考试也是一样，就看这女生一眼一道，一眼一道，要她是瞎选吧，其实任江涛也不太确定，但要她是认真答的，任江涛是一百个不相信。

    后来他跟江流县中学的老师抱怨这个女学生，其他人还笑，是这个学生不用操心，她厉害得很。

    厉害就能胡乱答题了？反正任江涛是理解不了。

    他来之前就听江流县中学这一届生源不错，成绩也好，本来还想好好取取经，但是现在看起来，第一名也就这个样子，不是纯粹瞎闹嘛！

    之后的政治和理化生，这姑娘依然跟随时准备救火一样赶，一般都是二三十分钟就交卷，物理最夸张，十来分钟就出考场了。

    只留下这个严肃的老教师在风中凌乱。

    井熙倒是觉得挺享受的，若干年以后，高考明确要求不得随意过早交卷，交了卷也不能离开马上考场，不知道剥夺了多少考生考试的乐趣。

    至少现在，井熙就浪得很快乐。

    考卷交给监考老师以后，还不是直接直接阅卷，而是在市里统一封名之后，再由其他学校的老师交叉阅卷，试卷纯粹随机分配，谁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个学校的试卷。

    市一中的老师拿到刚从市教育局送过来的试卷，一边拆一边笑：“我觉着教育局的新领导简直就是在玩间谍游戏，要我至于弄这么大场面嘛，顶多把咱们学校的试卷和大禹的交换一下就行了，其他学校又没什么厉害的孩子，有些试卷看着都觉得辣眼睛。”

    “就是，”另一个老师也，“我这回监考的是三中，那边的学风可真够散漫的，一大批提前交卷的学生，我一看，好嘛，一半题目都没做完呢。”

    这个老师终于把封条给拆开，拿出里头封好了名的试卷，一边笑：“那我还挺希望碰到三中的试卷的，至少省事啊！”

    一大半题目都是空白的，可不就省了阅卷时间了嘛！

    又过了半个来钟头，旁边人发现这个最喜欢唠嗑的同事，突然很久都没话了。

    “怎么，真被你拿到三中的试卷了？”旁边人还开了一句玩笑。

    又过了分把钟，这人才长叹一口气：“我怕是拿到大禹的卷子了，应该还是排名最前头那一拨的。”

    边上人马上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跟咱们学校这几个好苗子比起来，是强还是弱？”

    “……”又安静了一阵。

    “怎么？很厉害？”

    “我怕校长知道了，能直接脑溢血。”

    “？？！！”

    反正今年这个年，估计是过不安生了——这个阅卷者看着手上这叠试卷发呆。

    所有阅卷老师顿时都围了上来。

    这是一叠数学试卷，一共三十张，阅卷老师看完花的时间并不久，问题是，这叠卷子的平均分，实在是太高了。

    就算把那张拿满分的卷子剔出去，平均分也能有73分——这可都及格了啊！

    这个老师也是教高三数学的，很清楚自己学生的水平：作为七门科目里最大的绊脚石，数学能上60分，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要是能及格，基本就能够甩开其他竞争者一大截，有能力冲大学。

    要知道，去年的高考数学平均分只有23分，就这，还是预考已经刷了一大半学生下去以后的分数。

    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叠平均分在70分以上的试卷。

    这个老师觉得整个世界都迷幻了。

    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叠试卷的吓人程度，正在研究那张满分试卷。

    “这应该就是大禹那个张葳蕤的卷子吧，笔迹这么秀气，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我早听她厉害，没想到这么强的，这回考试有几道大题难度可不，我还以为没有一个学生能全做出来呢。”

    “这张试卷计算量也大啊，不少学生题目都做不完，更别有足够的思考时间了。”

    “咱们学校的巩洪杰就是数学拖了后腿，要不然还是可以跟这个女生好好比一比的。”

    “也不知道这个张葳蕤其他科的成绩怎么样。”

    “没听，应该只是一般吧，要不大禹不早吹起来了？”

    “也是，学生偏科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起来，既然咱们数学拿到的是大禹的试卷，其他科应该也是吧？你们阅卷阅得怎么样了？”

    “对啊，你们阅卷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特别厉害的学生？”

    联考毕竟不像高考那么正式，阅卷的老师都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人多热闹，也没那么冷。

    “我这里倒的确是有一个……”角落里，一个语文老师默默举起了手。

    所有人又一窝蜂围过去。

    依然是一张笔迹清秀，一看就叫人赏心悦目的试卷，两厢一对比，确实就是同一个人的卷子。

    “怎么样，这张试卷能得多少分？”看这语文老师还没统完分，边上有人迫不及待的问。

    “……作文扣5分吧，已经是按照最严格的标准了。”语文老师弱弱。

    边上人点点头：“明她文字功底不错，那前面呢？扣了多少分？”

    “……没扣。”声音闷闷的。

    “还没看？”其他人没太听清楚他什么。

    不少语文老师阅卷本来就喜欢先从作文看起，也不稀奇。

    “是没扣分，全都答对了。”语文老师的声音终于大了点。

    “主观题都对了？总能在哪里扣几分吧！”

    “就是，老钱你阅卷是不是手太松了点，我就不信主观题也能全答对的。”其他语文老师纷纷表示怀疑。

    “那你们自己看。”老钱毫不犹豫就把手里的试卷推了出去。

    五分钟以后

    “这题跟标准答案怎么能一模一样的？”

    “下面这道，我觉得比标准答案答得还全面点。”

    “这道倒是能斟酌着扣个一两分……”有个老师摸着下巴，又在其他人的眼神中退却了，“算了算了，其实答得挺完整的，不扣也行。”

    “是根本没必要扣，”语文年级组长了句公道话，“主观题都答得无懈可击，确实扣不了分。”

    “这孩子是把语文题都研究透了啊。”她又感叹道，“出题老师什么心思她清清楚楚，自然很难失分，这要是我的学生就好了。”

    谁不想要这么一个学生呢，教起来轻松，还涨面子。

    市一中所有老师都忍不住叹口气。

    这个“张葳蕤”其他试卷也很快就找出来了，依然是那手漂亮的字体，依然是清一色的满分。

    “有这么一个学生，压力其实还挺大的。”终于有老师忍不住轻声嘀咕。

    “其他学校的老师压力更大，”另一个人，“咱们校长今天晚上肯定该睡不着觉了。”

    最开始注意到井熙试卷那个数学老师轻声咳嗽了一声：“还有更让人睡不着觉的事，你们有没有统计过和这个女生一起，其他人的平均成绩？”

    其他人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呢，怎么了，难不成满分还能出一批？”

    “别出一批，就算再多一个，我就能肯定是泄题了。”

    “就是，哪能一口气出这么多厉害的学生呢。”

    “也不是，”数学老师的声音也闷了起来，“总之你们统一下分数就知道了，我也希望只有数学这样。”

    要不然，校长真该脑溢血了。

    “到底怎么了？卖什么关子啊？”其他人不乐意了，直接把这人统好的分数拿去看。

    “你……确定没统错？”那人看了几眼，默默放下，然后又被其他人抢了过去。

    “我好歹也是数学老师。”他白了质疑自己的人一眼。

    又过了半个时……

    校长大概真的要脑溢血了，也不知道这时候安排个医生在边上跟着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