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年。

    井家一家四口初一在家躺了一天, 初二开始，就是拜年的重头戏了。

    井母是江流市人，年轻时候招工进的肉联厂, 如今父母都还在市里, 上头一个哥哥, 底下一个妹妹, 也都留在市里。

    初二一大早，一家四口换上刚买的新衣服, 提着东西，就去市里拜年去了。

    如今正是拜年的高峰期，中巴车上简直都要被挤爆了，熟人间的新年问候和寒暄里, 还夹杂着鸡鸭鹅的叫声，孩子的哭声，热闹得不得了。

    井熙和姐姐紧紧挤在一起, 前后左右都是人, 只觉得脑袋都快爆炸了。

    “还不如在家做题舒服呢。”她凑在姐姐耳朵边上，委委屈屈的。

    姐姐一笑, 用自己本来也不结实的胳膊, 把妹妹牢牢护在怀里，就跟时候哄她一样：“没事，一会就到了。”

    井熙蹭蹭姐姐，也用力支撑着椅背, 让姐妹俩能坐得稍微舒服一点。

    好容易挨到了市里，下了车，大家的衣服都已经被挤得皱皱巴巴的了，井母就在路边上把家人的衣服一个个都扯整齐了, 才重新提着东西，回娘家拜年。

    井熙的外公外婆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面积比肉联厂宿舍的更逼仄些，她大舅当年是顶的父母的职，一家四口也住在隔壁。

    这时候，大舅一家全都过来了，屋子里热闹得很。

    外婆一看到两个外孙女就笑，往她们手里各塞了好大一把糖。

    井媛井熙也规规矩矩给几位长辈拜了年，还领了一把红包，红包的金额都不大，但是胜在心意。

    大舅家有一男一女，大表哥已经二十四了，今年也带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回来。

    未来的大表嫂看到两个表妹，很矜持的笑，但是不多话。

    大表姐也已经参加工作了，还没有找对象，如今家里人正催得急，所以一看见井媛就觉得特别有共同语言，拉着她躲回房间悄悄话去了。

    又过了一会，姨一家也来了，她们家是一家三口，一个表妹刚上初中，是个非常活泼的姑娘。

    吃中饭的时候，一大家子差点连桌子都摆不开，挤挤攘攘有坐有站，越发显得热闹。

    一大家子人过年吃饭的惯例，就是问工作问成绩了。

    这种事情上永远是最的那个先当出头的靶子，表妹刚上初一，大舅先是问她初中习不习惯，然后毫不意外，就开始问她这学期考得怎么样。

    表妹支支吾吾还行，成绩单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具体考了多少分。

    大舅就发表了一番她以后一定要用功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之类勉励的话，又去看井熙：“你也高三了吧？成绩怎么样？以后有什么算。”

    其实家里人都知道，井熙的成绩一般，毕业以后之后十有八九还是进工厂，但是每年一样还是这么问，就跟有什么默认程序似的。

    但是今年，回答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井熙还没开口，井媛就骄傲的：“我妹妹如今成绩好得不得了，正准备考大学呢。”

    这可就稀奇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井熙。

    大舅首先问：“我记得熙熙是在你们县中学念书吧，考大学可不简单呢，你真想好了？”

    大舅妈轻轻了大舅一下：“这是孩子有志气，你泼什么冷水，不大学，就算能考个大专，以后出来找工作也容易多了。”

    大表哥就是家里唯一的大专生，也是大舅妈心里的骄傲。

    “那你这次期末考考得怎么样？”大舅问出了他最喜欢的那句话。

    “还行。”井熙笑着。

    “还行可不行，”大舅把脸一板，“纪泽远那时候在市一中跟着复习了两年才考上的大专，排名还是中不溜的，你在县中学，就更要努力了。”

    纪泽远就是大表哥，他是高考恢复以后第二届考上的大专，去年刚毕业，被分在日报社工作。

    井媛可远远不如妹妹低调，她继续得意的：“熙熙没问题的，这回肯定还是年级第一。”

    “熙熙如今成绩进步这么快了？”旁边的姨也惊讶了，“赶快给你妹妹究竟要怎么学，这丫头才上初中就喊费力，都有些赶不上了。”

    “妈！你瞎什么呢！”表妹正是最好面子的年纪，不乐意她妈揭自己的短，但还是一脸好奇的盯着井熙看。

    井熙想了想：“刚上初中，学科一下子变多了，感觉费力是正常的，我改天摸摸你的底，和你仔细怎么学，再送你几本参考资料吧。”

    表妹开始还是笑嘻嘻的用力点头，可一听到参考资料就不高兴了，没精采的垂下头，在姨的催促下才可怜兮兮的了句谢谢姐姐。

    姨大笑起来：“对，就该多买几本参考书，也不要你出钱，到时候姨给你报销！”

    一家人正和乐融融的时候，旁边大表哥的女朋友忽然轻笑出声：“这才多大点呢，做那么多题干嘛，你在大禹的初中部念书吧？和我还是校友，到时候我送几本以前的参考书给你吧，做题目呀，还是贵精不贵多，要质量好的才行。”

    她这话一出，除了懵懵懂懂的表妹，所有人都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话呢！”大表哥一下子皱起眉。

    “本来就是呀，”他女朋友还在，“我也不是县中学不好，但是那边的学生多半都是死读书的，学习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笨办法用多了，对你表妹也没好处啊。”

    姨看着都是为了自己女儿好的份上，好歹了句圆场：“唉都是为了孩子好，来，吃饭吃饭。”

    可惜这时候大表哥的女朋友反而不依不饶起来：“就是，大过年的，你对我凶什么，以后要是真结婚了还得了？！要不是怕你表妹被带偏了，我才懒得话呢！”

    ……本来大过年的，井熙是真不乐意呛人家，一年才吃一次的团圆饭，何必呢。

    偏偏这位大表嫂还主动把脸凑过来，对井熙：“你，我讲的对不对？”

    井熙慢悠悠的啃了一块烧鸡：“其他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回联考，大禹应该考不过我们学校。”

    未来的大表嫂嗤笑一声：“梦话吧，大禹中学每年至少有二三十个能上大学的，你们学校有几个？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井熙又夹了一筷子炒肉，这辣椒不辣，被油汪汪的肉味泡透了，香得不得了。

    她是真喜欢大舅妈的手艺。

    “大表嫂，听你在市教委上班？”

    “对啊，跟你表哥一样，大专毕业分配过去的。”

    “你们有个新领导是姓何吧。”

    “是又怎么啦，难不成你还认识？”

    “我还真认识，以前通过几封信，他本来是《高中数理化》的编辑，水平相当高，”井熙不疾不徐的，“前几天教育系统开表彰会的时候我还跟他见过一面，要是早知道表嫂也在那边上班，就多跟他提两句了。”

    未来表嫂的脸已经彻底挂了下来，但是井熙的信息听起来实在太准确，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准井熙的是真的还是唬她，只能用力推了一把自己的男朋友。

    大表哥咳嗽了一声，笑：“你前一阵子来市里了？怎么没到家里来做做客？”

    “和我们校长一起过来的，车接车送，也不好中途离开。”

    井母终于插话：“这事我知道，起来也是两个女孩子胆子太大了，竟然在车上和拐子抢人，听了这事以后把我给吓得哟，还好没出什么事。”

    然后又得意的起自己大女儿考上函授又得了表彰，成功转正的事。

    一时间，桌上都是恭喜和勉励的声音，未来大表嫂终于成功被遗忘了。

    一顿饭毕，未来大表嫂私下里还和她男朋友委曲：“你们家人都看不起我，尽去捧一个县中学学生的臭脚！”

    大表哥觉得自己女朋友太事儿了，但是只要她闹一闹，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你别多想，井熙毕竟是我表妹，再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水平差呢！”

    未来表嫂还在哼哼：“一个县中学的学生，我就不信她考得上大学！”

    她自己都没考上呢，看到县中学的学生在那边不知天高地厚的放话，本能就觉得反感。

    纪泽远就在日报社上班，又想起井熙的话：“你别，我妹的还真不一定是大话，前一阵子教育系统是开了个表彰会，过去采访的同事回来提过，真有个见义勇为的女孩子被表彰。”

    “那也不一定是她啊，再了，被表彰的就一定能上大学？想什么呢，县中学的学生考试考不赢，也只能整这些歪门邪道了。”未来大表嫂嗤笑。

    纪泽远这下是真不爱听了：“那毕竟是我表妹，你怎么就老想着她不好呢！”

    最后两个人到底以吵架收了场。

    终于送走了那个傲气过了头的表哥女朋友，表妹倒是坚定的站在井熙这边：“姐，我还是觉得你得对，不过复习题能稍微少点就更好了。”

    “个憨丫头！”姨好笑的推了一下女儿的脑袋，“这样，你们好容易来一趟市里，怎么也不能急着走，我带着你们好生逛逛去，正好井熙你和你姐就住我们家，顺便还能帮欣欣辅导一下功课。”

    井熙看了父母一眼，点点头。

    可是这时候大表姐直接抢人了：“姨你们家地方也不大，井媛来跟我住，正好我们还有好多话要呢！”

    如今交通不发达，井熙一家四口来市里本来也准备住两天才走，井父井母习惯住招待所，两个的倒是随她们去。

    晚上是在姨家吃的饭，桌子点，人也少些，但是依然热闹。

    姨夫刚从单位下班，这时候听了女儿在饭桌上追问井媛井熙在车上斗坏人的细节，也有些心惊肉跳的。

    “原来那两个女孩儿竟然是你们，”他惊讶的，“这起案子在省里影响可不，据趁机端掉了一个很大的拐卖团伙，救出来不少人呢！”

    姨夫也是公安系统的。

    “真救了很多人出来？”听到这句话，两姐妹都忍不住笑起来，别提多舒心了。

    但是姨还是心惊肉跳的：“要是那些人贩子带了刀可怎么得了！你们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至少也要先报警再。”

    表妹欣欣可不理解母亲的担心，她的眼睛这时候都亮起来：“姐你们可真厉害！下次作文我要把这件事给写进去！”

    “你这丫头！”姨忍俊不禁笑起来，也不下去了，只能拿起筷子催促道，“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吃完饭，井父井母带着井媛先告辞离开，井媛去大舅家找大表姐，他们则在附近的招待所休息。

    晚上井熙和欣欣睡一间房，姨家条件好，住的是带厕所的楼房，虽然面积也不大，可比筒子楼要舒服多了。

    欣欣还有一个很精致的书桌，放着几本书，桌沿上还贴满了明星画儿。

    “这丫头，不好好读书，尽折腾这些。”姨无奈笑，要井熙帮欣欣看看功课，她先去洗碗搞卫生。

    井熙翻看了一遍欣欣的试卷，又问了她平时的作息，果然不出所料，丫头脑子不笨，但是学习习惯着实不太好。

    学的时候科目少，仗着聪明脑瓜和乱七八糟的学习习惯，欣欣的成绩还不错，可是初中一下子多出了四五门新科目，她的时间就不够用了，上课也越来越跟不上。

    井熙就仔仔细细帮她捋了一遍平时的预习和复习要点，还有听课要注意的地方。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欣欣恍然大悟，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表姐有本事，“但是我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去。”

    “学习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纠正过来的，没事，我会要姨督促你的。”井熙笑着。

    欣欣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子，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初中的学科知识对归纳总结的要求也变高了，你要是想学好，还要搭建好自己的知识体系。”井熙又手把手教欣欣怎么分析，归纳，把老师讲的知识点转换成自己的东西。

    这一讲就用了将近两个时，等姨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女孩在灯下轻声讲题，不由笑笑，轻手轻脚的重新关上了门。

    井熙还真是有本事，她还没见自己女儿大晚上的能这么专心做过题呢。

    欣欣也觉得，自己这个表姐真是厉害，不管什么知识点被她一讲，不但变得简单易懂，听着还特别来劲。

    要是表姐是她学校的老师就好了。

    这一讲不心就讲到九点多，两个女孩洗洗漱漱，准备睡了。

    欣欣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又赖到井熙身上：“姐，你再跟我讲讲车上的事呗，我特喜欢听。”

    井熙也不知道为什么欣欣这么喜欢听这些，撑着精神讲了一会，着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家人一碰头，井父井母和大舅家想去布市看看，井媛和大表姐约着去理发厅，姨夫单位还要加班，姨就带着两个女孩儿去了一趟新华书店。

    一听去书店，欣欣嘴上虽然叫得厉害，其实心里可高兴了，还特地穿上刚买的新外套，仔细梳了两个辫才出门。

    这时候，江流市的街面上已经出现了极少量的出租车，但还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姨带着两个孩子坐的公交，三人一共三角钱的车票，坐了十站路，就到了市里最繁华的地方：一条十字路口上，分别立着百货公司，新华书店，一个国营的大酒店，还有个街心花园。

    在欣欣的强烈要求下，几个人先去了百货公司。

    这时候没有超市，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也还是最体面的职业之一，各种商品整整齐齐陈列在玻璃柜台后面，售货员们则在柜台后唠嗑唠得欢，对顾客反而爱理不理。

    姨想给井熙买件衣服，可挑来选去也没找到满意的，倒是欣欣买了个看起来挺精致的贝壳发圈，井熙想起之前答应过安岚，顺便也给她带了一个。

    几个人又上了三楼，这层的价格比楼下稍微高一点，人也更少，三三两两的售货员倒没减少，但是瞧见刚上来的井熙几个，眼皮子都没动，依然是爱答不理的。

    姨终于相中一件洋红色的呢子外套，问：“同志，这件衣服可以拿过来给我试一试吗？”

    柜台里的售货员漫不经心道：“自己搞清楚尺码，衣服不退不换，试的时候也不能上身啊！”

    姨早习惯了国有商店这股子派头，不以为意，井熙则拉着姨：“姨，我家里衣服多得穿不完，不用给我买。”

    姨笑：“我知道你妈的喜好，就喜欢给你们买运动服，姑娘大了，也该有几件漂亮衣服了！”

    井熙还是拦着：“真不用，我也不爱穿呢子外套，不好活动。”

    见两人推来让去的，售货员鼻子一哼：“不买就别试，耽误别人时间。”

    然后把手边的衣服又收了回去。

    姨一愣，也觉得不舒服，终于被井熙成功给拉走了。

    三人刚准备下楼，没想到又正好碰见了熟人。

    昨天才在饭桌上见过的未来表嫂，正好和她妈一起也来逛百货商店。

    邹清芳看到那三个人，先是一愣，又在自己母亲耳朵边上低声耳语了几句。

    “哎呀是亲家那边的亲戚啊，怎么什么都没买就走了？”她母亲笑意盈然就迎了过来。

    邹清芳的母亲是个很洋气的女人，看着年纪不大，烫着如今最时尚的细羊毛卷头，穿着皮鞋，十分精致。

    她一上来，先是叫住井熙的姨，又拽着井熙的手，笑着夸井熙模样好，要是再稍微扮一下肯定更好看。

    姨抿了一下唇：“本来是看中了一件，不过……”

    “是不是不让试？看中哪件你跟我，正好我和这里的营业员熟，跟她一声的事。”邹清芳的母亲热络的着，就和旁边的营业员招呼，一副东道主的模样。

    之前本来板着脸的那个营业员，这时候也露出了笑：“哎呀原来是孙姐的熟人啊，早嘛，就是这件洋红外套，我也觉着姑娘穿得好看，本来还想留个我自家孩子呢！”

    着话，那件衣服就被主动递了过来。

    然后井熙就被半推半就的试了试，别，穿着确实还挺好看。

    井熙个子高，长得明朗俊俏，洋红色的呢子衣一穿上身，又格外多出了几分俏丽雅致，衣服的版型也好，是几十年都不会过时的经典样式。

    “我就，这件衣服不错！”井熙的姨也忍不住称赞道。

    但是一问价钱，又有些愣住了。

    “你们的眼光真好，这可是海市的老牌子，衣服做工特别好，用的也是细羊毛料子，就是价格也高一点，要六十八块钱。”售货员。

    这时候物资紧俏，可没有什么搞活动或者折的法，全是一口价，爱要不要。

    井熙的姨原本是想给井媛井熙一人买一件好点的衣服，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哎呀是不是钱没带够呀？”邹清芳的妈妈又笑，“要不要我借一点给你们？反正以后都是亲戚，我也不担心你们还不上。”

    这话一，井熙的姨心里越发有点不舒服了。

    井熙对着镜子看了看，也觉得上身的效果确实不错。

    她其实本来没想买衣服，但是在这个时代难得碰见自己喜欢的，又正好买得起，好像也没必要难为自己。

    井熙也懒得管姨和未来表嫂母亲间的机锋，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出来：“姨眼光真好，这件衣服确实不错，正好我前一阵子发了奖金，刚想买件好看的衣服呢。”

    着话，她自己就把钱给结了，姨拦都没拦住。

    井熙又看见货架上还有一件款式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但是颜色是天蓝色的呢子外套，又对营业员：“那件衣服L码还有没有？也给我一起包，我再给我姐带一件，她穿也肯定合适。”

    然后随手又多递了七张大团结出去。

    就连见多识广的售货员也没见过年纪这么，出手还这么爽利的人，愣了一下，才迟疑的：“钱倒是够了，但是布票……”

    这时候买衣服，光有钱还不行，还必须有布票。

    “也有的。”井熙从另一个口袋又随手拿出一沓布票，还是上回张成栋送的，是认妹妹的礼物。

    张成栋本来就是做倒买倒卖的，手里乱七八糟的票证不少，从生活最基础的粮油布匹，到各种电器票都有，井熙也没多拿他的，就要了点布票和两张电器票，当然，她也不是白拿人家的，顺手给了点自己能想起来的消息出去，至于怎么用，就只能看张成栋作为生意人的本事了。

    营业员又呆了一下，马上：“都有的，我马上就给你包，不过要到楼下交钱和布票，我先给你开张单子吧。”

    然后转身急急忙忙回柜台开票去了。

    邹清芳她妈妈和女儿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把女儿拉到一边：“你这姑娘是泽远他表妹？肉联厂那家的孩子？”

    邹清芳微微点头：“就是那家。”

    “那就怪了，肉联厂这么有钱的？”

    “也不定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邹清芳咬着唇。

    “我跟你，你要嫁过去，气势肯定是不能弱了，要不然人家会瞧不起你的，但是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一般人，你没事不要惹她。”邹清芳的妈妈到底人老成精，告诫女儿。

    “不过是个县中学的学生，能厉害到哪里去。”邹清芳还不服气。

    这时候，井熙却已经买出兴头来了，转手把欣欣也扯过来，叫她试了一件毛茸茸的奶白色羊毛衫，顺手还给大表姐也带了一件。

    姨脸都白了，忙拉住井熙：“我姐搞什么，姑娘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钱，快收起来别乱花，你妹她们都不缺衣服，不用买。”

    井熙浑不在意：“没事姨，这都是我自己赚的钱，再了，几件衣服也花不了多少。”

    她得倒是轻松，几件衣服下去，都快是她姨一年的工资了。

    不过井熙觉得，这个年代售货员的态度虽然一塌糊涂，但是只要肯花钱，衣服的质量也是真好，比起若干年后花个几万块买气受可要强多了。

    反正几篇稿子寄出去，她的金库很快又重新充盈起来了，也不虚。

    井熙的姨倒是被这个侄女给吓到了，一个迟疑，就没拦住她付钱的速度，从百货公司出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