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努力 没有存在必要的借口。

A+A-

    青月剑的冷厉寒芒刺得成砚眼睛生疼, 比眼睛更疼的是快要停滞的心脏,他眼中所有的光芒尽数散去, 只红着眼不肯相信又固执地望着怀仪。

    她想杀他。

    想用他送的青月剑杀他。

    生辰那日收到她送的扳指和平安符的喜悦,得知她遇袭的恐慌害怕,以及亲眼见她保护其他男人时的酸涩嫉妒,这些复杂的情绪仿佛通通远去。

    他只固执又执拗地看着怀仪的眼睛,盼望能得到一个答复,她没有对他动杀心对不对?

    赵喜一看这形式,忙赶走挥剑警戒的禁卫军, 哭丧着一张脸,这俩祖宗怎么又闹起来了?

    场面仍在僵持,一个冷着脸抿唇不话,一个红着眼执拗地盼望一个答复。

    赵喜急得直转,那群废物还没将公子找回来吗?

    这都过了多久了?

    赵喜愈发烦躁, 一面留意着自家陛下,生怕他一伤心绝望直愣愣往剑刃上撞,一面还要分出目光,看着他们的人有没有将公子救回来。

    正当他着急上火之际, 视线中出现了一团黑点,他努力睁大了眼, 只见那黑团越来越大,逐渐清晰, 是暗卫抱着公子回来了!

    “娘娘!娘娘!找到了!公子找到了!”赵喜激动的甩着拂尘, 并大声嚷道, “十三,你是没吃饭吗?快点儿!”

    其实赵喜更想的是没看见陛下脖子上还架着剑吗?

    可算回来了,谢天谢地。

    待人走近, 赵喜忙接过暗卫十三怀里的知非,抱着知非靠近怀仪,心翼翼道:“娘娘,您看,公子回来了。”

    知非嘴一瘪,带着哭腔伸手让怀仪抱:“姑母……”

    怀仪眨巴眨巴眼睛,大颗大颗泪珠自面颊滑落,她收回青月剑,随着“啪嗒”声响,青月掉在了地上,她抱过知非,姑侄俩抱着呜咽哭泣。

    成砚仍愣愣站在原处,他始终不肯相信怀仪竟对他挥剑相向。

    这一日受的刺激太多,怀仪的脑子快要炸裂开来,她抱着知非直往椒房殿走。

    直到殿内,怀仪才将知非放下,拉着他上下左右的量,哽咽着问:“知非,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不疼的。”知非摇着头,白嫩的面颊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今日逢此大难,他是真的害怕惊恐,可他方才回来时看见了,姑母的剑架在了陛下的脖子上,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姑母和陛下拔剑相向。“姑母不哭,我没事的。”

    胖娃哭得鼻头通红,一抽一抽的,还是大人般拍拍怀仪的肩头安慰她。

    “姑母没哭。”怀仪忙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挤出笑,“知非别怕,不会再有今日这样的情况了,姑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是她,成砚是成砚,他们各做各的事,本就不相干。

    她不欠他,他的爱又凭什么让她和知非去承担后果?

    孩子到底是孩子,今日又受了惊吓,一日之内的惊心动魄得到平缓后,家伙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架。

    怀仪便拉着他去寝殿休息。

    本只是哄孩子,可哄着哄着怀仪亦沉沉睡去。

    被她忽视的成砚在殿外站了许久,他站在椒房殿的台阶之下,侧身向上望去,只觉得这就像是隔在他与怀仪之间的天堑,他好像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去到她的身边。

    他们之间竖了一面无形的墙,怀仪不让他过去。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灰蒙蒙的,叫人看不见一点明亮,成砚的一颗心脏也跟着蒙了层阴翳。

    良久,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腿也在发麻,成砚扯了扯嘴角,他想去看看她,尽管她并不想见他。

    他一步一步踩着阶梯,思索他们二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一切的变故好像是从岁岁去林家参加宴会开始的,她仍是那么善良,像帮他一样帮林廷之赶跑了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弟,再把对他的好悉数给了另一个人。

    他自私、阴暗,骨子里带着偏执疯狂,是以在得知怀仪因林廷之与谢蕴抗争时他动了杀意,她的脾性那样倔,林廷之若不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到她身边。

    可他后悔吗?

    成砚扪心自问,心中无半丝悔意,他于阴暗中挣扎,是岁岁拉他出泥沼,分明是他先认识她,爱情难道就不分先来后到吗?

    他没有显赫的母族,又不得帝宠,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若是不去争取,又怎样才有机会站到她身旁?

    殿内静悄悄的,他往寝殿走,果然发现了床上一大一安然入睡的身影。

    两个面颊上都带着泪痕,紧紧依偎在一起,呼吸均匀绵长。

    成砚心猛地一软,俯身亲了亲怀仪的面颊,而后站在床榻前,良久,才转身离开。

    不爱就不爱吧,总归她在他身边。

    他再努力一点,若是未来能够宽敞明亮,她可不可以多爱他一点?

    成砚抿着唇,回头望了一眼怀仪,目光流连。

    他出去时夜色已深,夜空黑漆漆的,一点星子也无,就连夜风也带着燥热。

    “陛下,可是回建章宫?”

    “去昭阳殿。”

    赵喜闻言看了看夜空,大抵是要变天了。

    夜是寂静的,总是容易令人回想起已经发生过的事。

    “赵喜,你……她今日真的动了杀心吗?”

    赵喜身子一颤,了个哆嗦后,才埋着头哭丧着脸回复:“陛下,您是知道的,娘娘是将公子当亲子也不为过。今日林家人劫走了公子,娘娘欲寻昭阳殿的那位,您却拦住了她,误会也是在所难免,她是气糊涂了啊。”

    赵喜自然知道陛下想听什么,可他当时一直守在旁边,确实没看出娘娘的杀意,反而更像是盛怒之下用来恐吓陛下的手段。

    “是吗?”成砚轻声呢喃,无意识转动着手上怀仪送的那枚扳指。

    赵喜将头埋得更低,不再回答,良久,他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朕总想跟她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踏着夜色,成砚负手走进了昭阳殿。

    烛影晃动,林若云刚用完晚膳,坐在杌凳上冷眼看着侍女忙忙碌碌撤去残羹冷炙。

    “娘娘,天色已晚,您还是早早洗漱去休息吧。”

    林若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竖着尖刺,她闻言立马抬头狠狠剜了一眼十七,吊着眉梢尖声训斥道:“本宫堂堂贵妃,何时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来指手画脚?”

    一想到这里,林若云便气得七窍生烟,自巫蛊一事陛下血洗昭阳殿后,她身边就只剩个粗手粗脚的侍女,还时时被盯着,外人无法进来,她亦无法出去。

    不过好在前些时日是陛下的生辰,她趁此出了昭阳殿,想到已经送出的纸团,她的眸中有得意之色闪过,这次看谢怀仪还怎么逃!

    只有谢怀仪死了,陛下才会清醒过来,进而忆起从前情谊,重新爱她,宠幸她。

    十七撇撇嘴,被林贵妃一通指责后也不恼,反正赵公公了,她再坚持坚持,不会太久的。

    忽的,大殿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贵妃真是好大的威风!”

    林若云看见成砚的身影一颤,忙起身行礼,到底做了亏心事,又有上次被发觉的经历,是以成砚以这副神情来到昭阳殿时并未让她感到欣喜,反而有种莫名的恐慌。

    “臣妾请陛下安。”

    她福身时还在想,应当不会被发现的,那封信是她深夜写好,又藏的严严实实,那侍女不会发现。且见到父亲那日她也并未耽搁太久,外人看来她只是太过想念父亲。

    不会有问题的。

    心脏越跳越快,她不断安慰自己。

    陛下这时来,也许是谢怀仪死了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心中的恐慌不安得到压制,而奇异的喜悦快速向上浮。

    “陛下……”林若云凄凄切切唤道,看向成砚的眸子是欲言又止、泪眼婆娑,颇有一副楚楚动人之态。

    美人泪眼低垂,欲语还休,仿佛受尽了天大委屈。成砚见了却是嗤笑一声,那把横在他脖子上的青月剑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此时看向林若云的目光杀意毕现,她怎么敢!

    瞬息伸手掐住林若云纤细的脖颈,看着女人惊恐慌乱的眼神,他阴测测道:“朕过,不要去碰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手中的力道渐渐收紧,林若云因窒息而额上青筋毕现,面颊充血通红。

    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恐慌的同时又有一丝不可置信,陛下要杀她?他不是爱她吗?为什么会杀她?

    她一面不断拍着成砚掐住她脖子的手,一面挣扎道:“陛下,我是云儿啊!”

    她完这话望过去,非但没有看见陛下的动容,反而撞上了一双含有讥诮之色的眼睛。

    一瞬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一直认为谢怀仪傻,认为天子傻,可到头来最傻的竟然是她自己!

    一瞬间算计成空的悲愤涌上心头,那股子被耍的团团转、被糊弄的嫉恨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忽的大笑起来,只是被人掐着脖子,笑得很是困难,她看向成砚,眼中有满满的恶意:“枉你……算计来……算计去,哄骗世人,可那又有什么用,谢怀仪她不爱你啊!哈哈哈……咳咳咳!她不爱你啊!”

    “你杀了我又如何?我那短命庶弟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猜谢怀仪还会在你身边待多久?”

    林若云被刺激得俨然疯魔,她不痛快,谁都别想痛快!

    “你什么?”成砚理智濒临瓦解,他手中的力道越收越紧,眉眼狠厉,“你什么!”

    不可能的!这绝无可能!

    林若云被他掐住脖颈,窒息越来越严重,她连话都不出来,面上却露出癫狂的笑。

    成砚见状一把将她甩在地上,窒息感消失,林若云先是剧烈咳嗽,而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理智回拢,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蹬着腿往后退。

    她不想死。

    可成砚却蹲下掐住她的下颔,眉目间涌动着疯狂:“你刚才什么?”

    “陛下……”

    “!”

    下颔的骨头仿佛快要被捏碎,疼痛使林若云白了脸色,强烈的求生意识下,她握住成砚的手腕,急切道:“陛下,林廷之已经回来了,谢怀仪不可能再留在你身边的。”

    “只有我,我才是最爱您的人,您别杀我,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呵!”成砚歪头嗤笑,冰冷似寒潭的眸子露出讥讽之色,“爱朕?你是因何来到朕身边真以为朕一无所知吗?”

    林若云眼底的希望瞬间破灭。

    “那你还……”林若云不可置信低声喃喃,陛下既然早知她是故意接近,又为何做出一副爱她又不敢接近她的模样?

    “朕总得有一个借口留在她身边。”

    着,他捏住林若云下颔的手下移,重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并不断收力。

    “现在,这个借口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