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口中汤药的味道微苦，可是君子晞却感觉这种苦相比于太多无法出口的东西来，已经是种难得的甜蜜。

    浅浅一吻后，他克制地分开。

    君珩眨着眼睛，轻轻舔了下嘴角残留的药汁。

    君子晞不动声色地堵完她的嘴后，又安静地退到一旁。

    她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他会有自己的一块旧衣？为什么他会画自己少女时期的画像？为什么他明明就认识她......却要一次次地装作是个陌生人？

    然而从他的吻中，她读出了一种确认，又或者是一种祈求，祈求她不要继续问下去。

    君子晞在害怕什么？

    君珩揉了揉脑袋，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话回来，对于亲吻自己这件事，君子晞似乎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虽然他们在暗狱中的初见，确实是自己先动的口。

    想到暗狱......

    君珩细思却发现其中还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君子晞会在那时出现在暗狱？他是来救她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关在暗狱中呢？

    又比如，长老们的计划必定是周全而密不透风的，又是怎么从王都传到遥远的青庐山中去的？

    她皱着眉，用复杂而充满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君子晞。

    在她启唇的一瞬，有更快的声音先她一步。

    “姐姐，求你......别问，别......”

    君子晞的手冰凉而颤抖，扶上她的双臂时，让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无措的共振。

    他的脆弱和他的疯狂一样，都让人难以招架。

    君珩拍了拍他毫无温度可言的手背，轻声安抚道：“好，我不问了。”

    君子晞微红的眼角有水光闪过，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直到一滴泪垂落，从她杂乱的心绪中破开一道涟漪，

    她的脑内灵光乍现，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那个眼泪图案和圣泉。

    想到了圣泉之下残存的影像。

    还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时间回寰！

    不会是因为君子晞进行了时间回寰，所以才会有提前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假若真是这样，他不愿开口，是怕像圣泉下看到的记载那样，轮回者无意改变了什么，导致自身消失吗？

    不对！

    这个秘术记载已经很久远了，他们也没有在海蜃宫殿见到有关时间回寰更详细的记录。

    君子晞必然是在半鬼一族灭亡后才出生的，他不会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可是君珩仍然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她扬头干了放在矮柜上的汤药，披着外袍往外走，假设真是她设想的这样，君子晞不能，她熟识的半鬼一共就两位，看来只能从崔砚那里听一下了。

    君珩当下就用纸灵鹤给崔砚发了一封信，可是过了一天都没有收到回信。

    想到现在王都的宴会还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正好她也要了解一下那边办宴的情况，顺便还有药翁提到的原身的问题。

    这样一想，似乎她亲自去一趟出云洲是最好的选择。

    君珩隐去了想要进一步探询时间回寰的事情，和君子晞简单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得知她要离开，还是要去崔砚那里，君子晞也想同她一道前往。

    “你留在青庐山安心养伤。”她想了想，补充道：“我真的只是去办正事，没别的。”

    君子晞低着头，像一头即将被人遗弃的狼，无形的耳朵耸拉下来。

    他妥协道：“那......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君珩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之前没注意，她这才发现那日君子晞喝醉后，给他编的辫子居然还挂在他肩头，那时候晚上看着还好，白天就......

    她不顾君子晞的阻止把红绳拨了下来，辫子就势散开。

    君珩抬手扬了扬，径自把红绳缠在自己手腕上，像是对他的一种保证。

    “太丑了，等我回来，一定给你编个好看的。”

    那日万里长空，无边疏朗，命运的轨迹也在缓缓向前。

    -

    出云洲和方寸洲不同，这里是幽冥境内鬼君们的居所，地广人稀，夜间更是连半个影子都见不着，倒十分适合君珩的这趟出行。

    这个时间，崔砚应该已经回府上了。

    然而等到君珩来到他的府门前，却见门外灯光稀薄，连个守门的也没有。

    联想到他至今未回的信，君珩有些担心崔砚出了什么事，立刻前去敲门。

    扣门声划破寂夜，她一推，门就轻松地开了。

    门内是一片昏黑，像猛兽张大着巨口，等待猎物的光临。

    “崔砚？”

    “......”

    四周寂静，半天没人回应，君珩观望着，往里面走去。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突然听见一种曾经听到过，很熟悉，但是又叫不出来是什么的声音。

    君珩摸到腰间寸离，循声靠近。

    声音伴随着一点幽蓝颜色，出现在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耳房内。

    当她仰头直面那个悬浮在房中的日晷后，终于明白这是她在圣泉之下听见过的声音！

    日晷在她面前骤然放大，刻有天干地支的石环充满整间屋子，在她身体周围旋转，她被瞬间困在其中。

    君珩抽出寸离击在上面，寸离被无情地弹回。

    四周的建筑消失于黑夜，她像是身处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唯有石环上面高速旋转，令人眼花缭乱的古文字将她包围。

    她被某种力量指引着伸出手，碰上那些古文字的刹那一阵刺目强光袭上，然后是无尽的坠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