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子晞,这是你的名字
无尽又空虚的下坠,君珩的五感皆被封闭住,她在其中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动。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一刻,她的感官被突然揭开,眼前豁然开朗,嘈杂的虫鸣声直捣耳膜。
从天而降的瞬间,她仅能判断自己身处于一片丛林当中,有几个的孩童在她脚底下的泥潭里玩着什么。
君珩闪身避开,稳稳地落在了他们对面。
她像一位不速之客,惊扰了这些孩,他们用惶恐的目光盯着自己。
离得近了,君珩这才顺着他们手中的动作看清,这几位孩正将手中抓着的一块巨大黑布往泥潭里按。
那块黑布下的东西,的,还会动,轮廓看着居然像是个人!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可能是君珩的出场方式过于震撼,这些孩吓得不轻,听见她出声指责他们,撒手就跑,顿时泥花四溅。
黑布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大。
他等到其他孩跑掉后,用黑布从头到脚包裹着自己,慢慢地、平静地从泥潭里面爬上岸。
男孩的周身都是污泥,没有一处干净像样的地方,他回过头,用漆黑的眼睛与君珩隔着个泥潭相望,好像想什么。
她朝男孩摆摆手,扬声道:“不用谢。”
一个插曲之后,君珩没再管那个男孩,往泥潭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从降落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她的手心里就多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巴掌大的石头日晷,她这才恍惚地回忆起掉到这里之前的事情。
圣泉下的日晷为什么会出现在崔砚的府中,而且他人也不见了踪影,不定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但是,先不其他,她要先搞明白自己这边的状况。
经历了赤华鬼仙的幻境后,君珩显得比那时淡定多了,她沿路探查着周围与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首先,她又一次变了,年龄看着十四五岁,跟上次幻境里面差不多。
这里大概率是人界的一个山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没来过,所以至少这里不是她的幻境。
天边被夕阳染红,君珩沿路碰到了从山上砍柴回家的樵夫,想要向他问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拦住樵夫时君珩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能够真实地触碰到这个地方的人。
问完后她才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人界年份同幽冥界的对应,但是听樵夫一口气了一大堆话,她从中挑挑拣拣也获得了一些有用信息。
听现在各地一直在闹灾荒,回想起写着尹清过去经历的那些文字,结合自己现在的样子,她推断现在应该是有灵山那件事过去十年左右的时候。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她真的通过日晷作为介质,利用时间回寰来到了过去,来到了七十年前!
君珩有了这个结论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过去很多遗憾真的能够改变了!
然而这个美好的幻想只维持了一刻就破灭了。
她发现,她被一股未知的力量阻隔住,无法离开这个山村范围内。
并且,就算是外在改变了,自己的芯子依然如她到这个地方之前那样,没有灵力,一点也没有!
君珩懊恼地调转方向往回走,既然这样,她就只能先进那个村子里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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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夕阳也收敛起了余温,再次路过泥潭时,她看见那个男孩还坐在泥潭边上没有走。
君珩绕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蛋,问:“喂,你不回家吗?”
男孩不敢同她对视,又把自己往黑布里面缩了缩,声:“回去,要被阿爹。”
“哦......”
君珩表示理解,那对于他这么大的孩子来确实挺吓人的。
男孩表情看上去有点纠结,试探性地又对她了一句话:“可是,不回,阿娘会一直找我。”
君珩笑了笑:“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家,才一直坐在这边发呆吗?”
男孩点点头,那样子像是把问题推给了君珩,想让她帮忙做决断一样。
君珩想了一下,换了个问法问男孩:“那我问你,你是更怕你阿娘找不到你担心呢,还是更怕你阿爹你身子疼呢?”
男孩这次没有犹豫:“我不怕疼,我......我更怕阿娘担心我。”
“好了,那你心中已经有决定了,回家吧!”
君珩往他后背拍了下,没想到男孩瘦削地很,这一下拍得他往前一倾。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回家洗干净,嗯,多吃点饭,多吃点饭。”
男孩含糊地应了她一声,终于起身。
君珩和男孩在村口分了道,眼见着他走入了一个茅草屋。
这个时候果然是荒年,这里看着比当初长乐镇的穷困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珩本以为和这个男孩的关联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她在村中绕了一圈再次来到他家门口,听见了一阵凌厉的皮鞭声。
联想到男孩同她过的话,毕竟是自己把人劝回来的,她越想越担心,连忙扒在外头看。
没过多久,柴房内的鞭声停止,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手执皮鞭从里面走出。
隔壁房门开了,妇人摸索着站在门口,问中年男人:“守他爹,阿守还没回家吗?”
中年男人把妇人扶回房内,声音飘了出来:“他还没回来呢,咱们不用等他吃饭。”
君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趁着那两人回屋后,溜到柴房门口。
顺着门缝看去,一个半大的孩子背对着她赤着上身倒在茅草堆上,背后有好几道新留下的鞭痕,还隐隐能看到一些黯淡下去的旧伤。
她急忙悄声进入,想看看人有没有事,男孩也就在这时撑着瘦弱的身子坐起来。
听见背后的动静,他警惕地回头缩到墙角。
君珩和男孩了个照面,当她见到男孩把脸上污泥洗净后的面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模样,他不是君子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男孩看清来人后,反而放松了下来,他耷拉下眼皮,在昏黄的油灯下,看起来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君珩想起那个妇人的称呼,震惊又充满疑问地叫了他一声:“阿......守?”
男孩从茅草堆中翻出了一件破旧的上衣,穿上,低落的声音响起:“他们都叫我阿守,可是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
光线把他们一大一两个影子投落在透风的石墙上,君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孩,暗处的手握紧又松开。
过了好一会,她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旁落下的细木柴,轻声道:“子晞。”
她在地上一笔一划地把这两个字写给他。
“这是你的名字。”
“......”
“它的意思就是,长夜漫漫,希望在这尽头,你也会拥有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