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经由君子晞的口中出犹带甜蜜的余温，落到君珩心中却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下个十年见到君子晞，但她知道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把暗狱的事情告诉他，并让他相信自己的话。

    她陪不了他。

    他们之间像有一根脆弱的线连接着，随时会在日晷召她离开的那一刻绷裂。

    这无疑会让面前的少年再次沉入痛苦的深渊，但又不得不去直面。

    君珩启开另一坛酒靠在亭柱边浇愁，刚饮一口：“啧，这酒味道果然是不怎么样。”

    酒水滑入口中火辣辣的，和心中的愁绪碰撞竟使得愁绪融化了些许。

    君珩想，今夜光景确实美妙，浅酌两口倒也无妨。

    君子晞倒是一反刚刚主动的模样，手肘趴在栏杆上，安静地看着自己。

    君珩也不好一人独饮，把酒坛递给他：“你也来两口？”

    坛身反射月光划出一道盈亮的弧度，落入君子晞眸中。

    他心知自己酒量差劲，以前和药翁喝酒，经常没几口就醉过去了。

    从药翁的描述中，有一次他喝醉了，抱着药翁院子里栽种的一棵珍稀歪脖子树喊“阿珩”，用力过猛差点把树拦腰折断。

    这之后药翁还会偶尔趣他，管歪脖子树这么喊，直到他威胁不再替他去采药才罢休。

    这种场面实在丢人，他怕自己喝了酒后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让阿珩讨厌。

    但是这可是阿珩递过来的，别是酒，就算是鸩毒他也面不改色照喝不误。

    这样想着，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仰头灌了一大口下去。

    星子挣脱夜幕探出，释放着微弱的光芒，夜晚的黑衬得它们渺又悲哀。

    君珩那几分身为王姬对幽冥的责任感适时地冒了出来，问君子晞：“你听到那些鬼的了吗？山主在青庐山涂炭剥削的事......”

    君子晞一口酒下去还算撑得住，他：“这种情况持续很多年了，现在青庐山内部尚有几股势力抗衡，所以山主还不敢过分乱来。若是青庐山收归山主所有，我想这附近的地界估计也将处于水深火热。”

    “你倒是明白人。”君珩挑了挑眉，“看得出来，山主很想拉拢你，他好色，那么喜爱艳美女鬼，还肯割爱给你送来。”

    君子晞的重点都落到君珩的后半句话，他想都没想赶紧以示清白：“我只有阿珩也只要阿珩，我没让任何人近过身的！”

    君珩：......

    她随口一怎么还给少年整紧张了，这真是......有点可爱啊！

    君珩又仰头喝了一口，摇头叹声道：“唉，怎么哪里都是这样，无餍足的争斗与排异，王都也好，青庐山也好......”

    “我知道，阿珩不想看到这些。时候你过的，想要一个没有歧视，万物包容，和谐共存的世间。”

    君珩眨眨眼，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当初她为了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盼头，故意了些美好的期许，没想到他一直记到现在。

    君子晞眼前光影流连，似乎是回忆起那段平淡又充实的日子，弯了弯唇：“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不只是每句话，她的一颦一笑都早已刻画在他的脑中。

    直到一坛酒快要见底，君珩才发现君子晞似乎有点醉了。

    可明明这酒都是自己喝的啊！

    君子晞不话也不动，就靠在栏杆呆呆地望着她傻笑。

    君珩看了看夜色，道：“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君子晞还是傻笑。

    君珩发现，今日君子晞眉眼飞扬，看起来格外开心。

    从前他总是压抑着，阴沉着一张脸，不曾有过欢喜一般。

    而今缺失了许久的情绪像是重新在心底生根发芽，要把这么多年的份量一股脑填补进缺口里面。

    “阿珩，阿珩......”低喃声像是在撒娇。

    君珩本想伸手摸头，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他的脸，哄道：“乖，我们回家了。”

    君子晞朝她的手心拱了拱，握着她的手臂，将她罩到怀中。

    “阿珩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记得。”

    “......”

    他的眸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执着：“就算没有那样的世间，我也要为阿珩创造一个。”

    君珩的心脏仿佛漏跳一拍，这个满身尘埃的少年，历经岁月的磨练，隔着漫长的时光望着她。

    无涯的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那深情而真挚的目光降落在她心底的柔软处。

    -

    君珩扶着君子晞回到屋时已至深夜，她把人放到床上后自己也躺了下去。

    君子晞哼哼了两声就翻身抱住了她，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君珩知道他只是浅寐，声喊他：“君子晞？”

    “嗯。”

    很快对方的喉间传来了含糊回应，连带着手往她的腰间探。

    君珩按住他不算安分的手，突然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认识你了，你会怎么办？”

    君子晞睁开狭长的眸子，里面含着迷蒙：“阿珩为什么会不认识我？”

    “我只是做个假设。”

    他似乎没怎么思考，直接道：“那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那如果......”幽冥司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你发现我不仅不认识你，还厌恶你......唔。”

    君子晞堵住了她的唇，不满地轻咬了一口：“我不喜欢这些如果。”

    绵长的一吻过后，君子晞压下低喘，回答了君珩的问题。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都属于你。然后，用尽一切办法留在你身边。”

    “......”

    他的眼中浮着一丝病态的偏执：“阿珩，别想让我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