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爱吃软饭
青灵塔倒了。
消息一出, 所有门派都如遭晴天霹雳,这塔中封印的可是苍梧君的魂魄,此番塔倒, 不知这苍梧君残魂是否逃脱,到那时,这天下定会又要面临新一轮的腥风血雨了。
因此, 所有弟子停止试炼,长老们日夜开会,没完没了商议要事。
楚辞颇为震惊,可当她回到麟梦泽后, 却发现还有一件更震惊的事情在等着她。
麟梦泽段氏那位病歪歪的家主突然宣称, 自己那早已去世的妹妹段佩星还有一个遗孤在世,如今二十三年已过, 托此次白虎大会的福, 这孩子竟然被他找到了。
正是如今微山派的大弟子,余令。
而那位早逝的女子曾经是麟梦泽的一颗熠熠生辉的星辰,却在与千道宗宗主程有时的婚事前临阵脱逃了, 任是谁也不知这其中缘故为何,而她再次回到麟梦泽之后,却已怀有身孕,而孩子生父是谁, 她却宁死不提,此事被段家秘不宣发。
后来, 段佩星一心求死,坠崖而亡, 而那位孩子, 也不知所踪。
段氏如今的当家人便是段佩星的兄长——段戎丞, 兄妹两人感情极好,但是段戎丞自幼带有不足之症,又因下人看管不力,将病硬生生拖成了大病。
而段氏却一心只为攀结权贵,非要将段佩星嫁与千道宗,妄想借联姻之手称霸千道宗。
总而言之,一堆烂摊子,即便是亲哥有心也无力。
而如今,那位闭门不出的段戎丞却突然贴了张公告,大意就是亲妹之子现已找到,为微山派弟子余令云云。
于是一回客栈,楚辞一个没留神,险些被门口的荷包锦囊给绊倒。
楚辞:!
她神情呆滞地捏起一个绣着两只鸳鸯在水里扑腾的荷包,心里却在放空:这啥?
微山派是被女人们袭击了吗?
为毛会有这么多荷包锦囊啊,如果掰着指头数一遍,整个微山派也只有她一个女的啊喂!
沉思了半晌,她开始琢磨会是谁。
师父?他年过半百,每天就是捏着一串铜板上街买酒喝,边喝还边要和刚认识的新朋友们唠八卦,晚上吃饭间又将这二手八卦讲给众位弟子们听,他,不可能。
元宵?元宵如今身量正在长高,眉清目秀,也的确招人喜欢,可他是个社恐啊,还怕妹子,而如今这么多荷包,怎么会是他。
契之,跳过跳过……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那个招蜂引蝶的大、师、兄。
她当即柳眉倒竖,要去找他算账:我刚拒绝了一个,你这边就花开正旺了?
楚女侠的心眼向来是很的,对万事都可大度,唯独感情上是不行的。既然两情相悦,就绝对不能给整出幺蛾子。
否则,她*了他!*了他!
却没想到身后有一人身长玉立地站着,眼眸里流动着褐色的星光。
他丝毫不隐藏那眼中的欣喜与情意,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上好的白玉一样,美不胜收。修道之人往往穿得闲散随便,就连楚辞都没事喜欢穿一身男装出去撒野,他却白衣如鹤,眼神清亮。
衣袖处略微收紧,露出紧致光滑的臂,而那腕骨却十分精致。衣袍下宽宽大大,十分……招风。
于是,也正有一阵会心的风穿堂而过,将那衣袍都鼓吹而起,只露出他那张潇洒明快的侧脸。
十分骚包,十分倜傥,十分……好看。
余令:“好看吗?”
楚辞:“好看……个大头鬼!”
这人向来喜欢玩一语双关的戏码,也不知道在荷包好看还是人好看,为了谨慎起见,楚辞决定对着这个大灰狼树起十二分的戒心。
余令点点头,手上扇子摇个不停,自自话道:“我想来也是不好看的,但是某些人就是没有些觉悟,也不知道给我上个私人专属之类的印章,你看看,这就是没有宣示主权的后果。”
楚辞原本气势汹汹,却被他那一通歪理邪整得口齿不清,当即开始结巴:“印印印印印印印印章……什么印章?”
她发誓,这人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一个爱的拥吻,她当场会送他去见阎王。
随即他双手一摊,心情很好道:“你什么时候决定告诉大家我是你的人。”
楚辞抽了抽嘴角:“脸呢……”
余令却翻身跳上了院中的吊床,也不知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挂了个吊床的。他姿态轻盈,双腿交叠,面带微笑道:“追求心爱者,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嗯,这话听得她倒是舒服。
随即便听他悠悠道:“我若是再不主动些,恐怕到手的鸭子都要飞走了,你不知道,我家鸭子人人都喜欢,不少人可盯着呢。”
“求爱路漫漫,我自然得舍弃掉脸面些。”
楚辞皱了皱鼻子,突然一笑:“哦,好酸。”
哪里的飞醋。
他也毫不在意,反而大大方方承认道:“卿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楚辞面不改色往前走,坚决杜绝帅哥诱惑。她刚要去找师父,却被告知师父不在,而她叹了一口气,抱着契之就开始顺毛,边顺还边瞅某人。
有贼心没贼胆。
余令一声轻笑:“吧,想问什么?”
楚辞坦然:“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段家多年未寻我,如今却公告天下我是段家人,对吗?”
见满肚子疑问被他戳破,楚辞泄了一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为什么不问我?”
楚辞明亮的眸子直视了过来:“那是你的家事,也是你的伤心事,我无权过问,更不想在此刻招惹你的伤心事。”
原本早就有了答案,余令却还是微微一震,随即,他不经意地弯了弯唇,心情很好道:“不碍事,我的一切,如果你想知道,都可以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不是别人。”
是他的心上人。
坦然的眼神中流淌着呼啸而来的大风,一如他的唇角旁的明亮,似春风般沉醉。明明此时已是寒冬,却似乎感受到了融融春水,暖意安然。
“我寻到了我娘的踪迹,她还未死。”
只一句,楚辞惊愕抬头:“什么?”
“段前辈还活着?”
“你先别急,听我。你走后这几日,我一直在探查她的下落,我之前借七言堂之手便已经与各大门派有过往来,从那时我便发觉,我娘死得蹊跷,尸首无存。”
更让我坚定她还活着,是九岁那年我与师父争吵,醒来后却在那个山洞中,这让我坚定了她的存在。而千道宗的行事也颇为诡异,明明最擅用毒,按理来,药理之术也是十分精通,却依旧便寻天下名医,这其中定有蹊跷。”
“师父不让你去,你却还是去了么……”
他浅浅一笑,颇为无奈:“正如你在梦魇中的执着一般,这也是我的执着。我那日遁入段家,却偶然撞见了我的那位舅舅,他向来神秘,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一些缘故……他发现了我,而我也急需寻到我娘的踪迹,便一拍即合,这几日发现,这千道宗宗主程有时不太对劲,连带着他夫人也格外奇怪,我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她没死,一定在千道宗某个角落里等着我。”
楚辞默然,良久才道:“师父知道吗?”
余令无奈道:“师父知道后,罚我跪了三天,气得多喝了三两酒,将我数落了一顿。不过,他看我颇为执着,也便答应了我的请求,趁此时青灵塔已倒,千道宗大乱,我们趁机遁入千道宗去救她。”
楚辞只觉得头疼,眼下的麻烦事越多越多,而《灵微》却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对了,段前辈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又何必公之于众?”
余令突然瞅了她一眼,眼里无限哀怨:“你猜?”
楚辞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道:“听这位段前辈常年缠绵病榻,而段氏一摊子的事没人接管,他不会想借此机会让你当段氏家主吧?”
看着余令无奈点头,楚辞突然噗呲一笑,真是难得见到他这幅吃瘪的样子。
她坏心地挠了挠他的下巴,调侃道:“怎么,不愿意?”
“难怪这门口都是帕子荷包,敢情是姑娘们见你是个香饽饽,如今都来示好了?”
余令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楚辞,眼波流转,笑意氤氲。
他笑意吟吟:“我可不想管那些杂事,我只想……”
楚辞:“只想什么?”
他义正言辞:“和你私奔。”
楚辞当即就踹了他一脚:“去你的。”
一时间,两人都面对面得笑了起来,都笑得狡黠如老虎。既然已经明了对方的心意,便都不再畏畏缩缩。
醋劲很大的两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个在纠结那门口满地的荷包和帕子,一个在吃味对方和谢某人三日的试炼。
明面上却都笑啊笑,不话。
突然,楚辞想到繁丝入结的解药,忽然哀嚎一声。
余令疑惑看她,楚辞这才叹了一口气,让他先冷静些,这才将此事全盘托出,当听到两人共处了一天之后,余令的手突然有些痒。
“你不会怪我吧?”
余令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真是……气得我头疼。”
楚辞示好地摇了摇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必须原谅的眼神。
余令只得摊开手,十分好商量道:“费劲功夫溜进千道宗给你取药,你却转手送给我情敌了。可惜……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也气不起来。”
他憧憬看天,幽幽叹息,自己被吃得死死的。
可楚辞却面不改色地顺了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肉麻。
真没想到自家师兄会架会救人会开店会赚钱,还会……情话,并且越越自然。
她啧了一声,心想是不是该给他顺顺毛。
“你当真不生气?”
余令也回看她,轻轻笑了笑,两人此刻距离极近,楚辞便能听到那声音来自胸膛下的震动,那声音如玉泉醇和,不动声色地在她心里流过了一遍,酥得她耳朵都痒痒的。
她叹息道,祸水啊祸水。
“我不生气,若因此而置气,与拈酸吃醋又有何异。解药是我送与你的,而它到了你的手中之后,便应该由你自由处置,无论如何,都有它的用处。”
楚辞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她完全没想到余令会这样想,忽然心上暖流而过,哗啦啦地涌了上来。
因为理解,所以懂得。
好像……有些欢喜。
“楚辞。”
“嗯?”
“我很欣喜……你能将这件事告诉我。”
楚辞开始咳嗽。
“咳咳,嗯嗯……”
“不过……就当那瓶解药是我们一同赠与他的吧,你觉得呢?”
罢,他又风流一笑。
楚辞突然就开始捏住了他的手臂,左转九十度,右转九十度,拧——
让你胡扯。
让你不着调。
可她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不着调的,碰上另一个不着调的,那就是……两个不着调。
楚辞还在给契之顺毛,楚女侠做起什么事来都十分仔细,将契之伺候得十分舒服,契之舒服地埋在她怀里,感受着温香软玉,一时间好不快活。
契之撩起眼皮瞅了余令一样:哈哈哈哈羡慕吧,嫉妒吧,我在她怀里哟~
余令看了它一样,默默叹了一口气。
心上人面皮薄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良久,楚辞突然扬起那本册子道:“师父何时回来?这《灵微》揣在我怀里,我好紧张。”
“再等等,师父去千道宗议事已经两天了,若是他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接他回来。”
楚辞瞅了他一样,看那神情,不像是接,倒像是,闯进去把师父捞出来。
随即她轻轻一推,诚恳道:“要不你拿着?”
余令义正言辞地反推了回去:“我也紧张。”
他紧张?
天塌下来都没见他紧张过。
而余令却有自己的算,他与千道宗难免有一场恶斗,若《灵微》在他手上,那无疑是锦上添花,为了防止此事发生,还是将《灵微》留与楚辞,也能助她自保。
可他眼下的倦意却造不了假,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睡了,想必一直为了生母之事到处奔波,而她在试炼中归期不定,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心中难免焦躁。
可眼下两人院中闲谈,正事私事都掰扯了一通,似乎从未有过此刻的安宁,两人均是微微一笑,都觉得疲惫泄了十分。
“什么时候救人?”
余令抬头看天,天边白云悠悠,似乎毫无牵挂。而眼前却似乎有一团看不清的迷雾,谁都知道去往那里的后果会是什么,却无法看清迷雾中的真相。
二十三年的追逐,让他突然第一次生出了一些胆怯。
他那素未谋面过的母亲,若看到他后,会是什么反应?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等我那舅舅的消息。”
看他声音越来越低,楚辞了然地推了推他:“几天没睡觉了?去睡觉。”
余令却一个翻身跳下了吊床,扇子一开,又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满庭清风之中,他突然笑了笑。
“晚点再歇息,走,带你去盖印章。”
楚辞:?
盖印章,什么盖印章?
等等?盖印章!?
正当她目瞪口呆之际,却见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从门外闯了进来,身后还呼啦啦围了一堆人,目光灼灼,似乎在等着什么惊天八卦。
而这人气势汹汹!眼眶发红!杀气腾腾!
还是冲着余令而来。
黄衣少女模样娇俏,身段苗条,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分外娇憨可爱。
楚辞怀着对美人的欣赏点了点头:美哉!
可那美人下一句就让楚辞有些吃味了。
她眼眶红肿,情绪不稳,身体微微颤抖着:“你,你是段叔叔的侄子!”
余令疑惑:“程道友才知道吗?”
连程姐都没,直接称她为程道友。
楚辞声道:“这谁?”
余令侧着扇子,笑意吟吟:“程修亲妹,程柯棠。”
他无声地对着楚辞做口型:救我。
原来是她?
曾听闻她在七年前就对余令情根深种,修书三封,却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看来在她走后,这程姐每天都要来一趟啊。
难怪他困成那样还不去睡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给他,盖,印,章。
楚辞恶狠狠地磨了磨牙,突然很想掐某人。
余令也笑得风华无限。
他容易么?没看见前有狼后有虎,她身边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盯着呢。
今天这个印章,她必须给盖。
程柯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余令,心中仍旧十分激动。当初在白虎大会上惊鸿一瞥,照进了他肆意散漫的笑容中,再也难以自拔,而父亲却似乎格外厌恶余令,不允许她与微山派的人来往。
而此次好不容易趁着父亲无心顾及,她才得以溜了出来。
却得知他原来是段氏血脉?
曾听闻,他的母亲也是名动麟梦泽的人物,却无声无息地不知死在了何处。曾听闻,当初程段曾有约定,若儿女不成亲家,便为下一代再续情缘。
若,他真是段家人,那他与她……岂不是会再成秦晋之好。
程柯棠的脸难得红了起来,随即她攥紧了手:“我曾给你修书,你为什么不回我!”
余令神情淡然,正色道:“我常年在江湖历练,不在山中,根本不知有书信之事。”
楚辞古怪地瞅他一眼,心想这扯谎能力越发高超了。
程柯棠却跺了跺脚,随即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余令,既然你知我心意,就应该知道程段两家素来都有联姻之事,我、我们……”
身后突然有人也开始掏帕子:“我,我也有!”
契之兴致勃勃地在花似的姑娘堆里转圈圈,它不禁陶陶然:啊~美好~
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将程柯棠往后一拽,那帕子差点掉在地上,程柯棠勃然大怒:“你撞我干什么?”
“我没有!”
“我分明看到了,你还好意思你没拽?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我管你哥是谁,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姑娘们踢踢踏踏地挤成一堆,非要将对方的帕子给扬了。
“我的!”
“我的!”
楚辞终于忍不了了,她在余令惊愕的目光中拉起他的手,大喊道:“我的!”
至此一句,众人震惊。
余令晃了晃,头晕目眩。
路过的元宵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契之刚爬上院里那棵树,直接扑通一声就栽了下来,屁股着地浅浅摔了一个坑。
程柯棠瞬间红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
而楚辞却在这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狗血时刻中,脑子突然一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拉起了他的手开始宣誓主权,啊啊啊,这不就是盖章了吗?
还当众盖章的那种啊!!!
楚女侠悔不当初。
随即她哀嚎一声,瞬间飞出了院子。
余令果断地也飞了出去,嘴角却可疑地上扬着,心上人宣告自己所爱,莫过于世间最幸福之事。
要不趁着这个时机,自己也给她盖个章?
“哎哎哎,你干嘛,我们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楚辞就被他扯到了七言堂门口。
一堆青衣道童站在店内,店内到处红花似锦,而为首的那个圆脸道童一看两人来了,当即咧嘴一笑。
随即他手一挥,道童们张开了嘴。
楚辞突然觉得不妙,刚想溜,却被震得动弹不得。
“老板好,老板娘好!”
楚辞一个踉跄,被余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简直,震耳发聩!
余令站在她身后,摇着扇子笑意吟吟:“来,再叫一声老板娘,涨三个月工钱。”
“老!板!娘!”
楚辞大怒,踢踢踏踏就去掐他:“这是什么情况?”
余令一边避着她的爪子,一边将她往堂内拉,直到进了一间雅舍之后,他突然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往怀里塞。
大师兄是专门产玉佩的吗?
怎么又来一块?
楚辞呆滞:这什么?
余令好心解释了一下:“此乃堂主信物,此物在手,七言堂你有。”
“我不要。”
他笑得清雅绝伦,口中却道:“不,你要。”
“既然我是堂主,还要你何用?大师兄当真要来吃软饭吗?”
余令找了个软榻躺了下来,悠悠道:“没错,我这人啊,生平就爱,吃,软,饭。”
楚辞:……
撩不过,当真撩不过。
作者有话:
如果喜欢这类糖,我会多写的,我本人表示十分喜欢偶尔的不着调互动
我出息了,写了整整一章,糖。
黏牙!
翩翩君子落入凡尘的戏码是多有趣啊~况且,他不缺钱~
来,告诉我,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