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念成魔
程有时突然爆发出一声震怒:“余令!”
余令置若罔闻地将段佩星轻轻拦腰抱起, 安抚地抚了抚她的眉心,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随即他踏出铜雀园,浑身剑气暴涨, 原本顾及会伤人的煞气此刻都彻底放开,霎时间横扫整片千道宗。
而他就在阴云之下,淡淡地抬起眼, 一字一句道“谁敢拦我?”
谁,敢,拦,我?
双眼猩红的千道宗弟子们并未听清这个男子的声音, 却因面前这人的气势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余令身后的千百剑影却已经狠狠压了下来, 比游亦方的剑影有过之而不及。
正是剑域!
此刻林再思也终于意识到了,敢情这子以前一直在藏拙?自从七年前他名声大噪之后, 后来再也没能在江湖上听到余令的传闻。
剑修修心, 一步一险境,人们只见他游戏人间闲散度日,全无当年的少年英气、快意横行, 于是都道余令已经泯然众人矣了。
可话虽这么,却无人敢当面轻视他,只敢在背地里调侃嘲笑。
任他微山派祖上再怎么有名望,可如今还不是得位居在千道宗之后做个炮灰?
而他现在却轻轻松松达到了剑域的境界, 他竟然藏拙于此!
“临韵,你什么时候已达剑域境界?”
余令不应当, 而那千百剑影却已经很好地替他诠释了什么叫做剑域之境界。
相比于楚辞因祸得福,因为撕了青月禁制这才初入刀域境界, 可余令这等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剑域境界, 剑影如风, 席卷着余令的风阵而来,瞬间就将周围人掀翻而起。
从铜雀园到大门,不过几百步,可如今面前却百十人阻拦在前,余令一边挥剑一边将怀中符咒通通砸了下去,击退了不少人。
转眼之间,余令已到千道宗大门!
正当他要飞身而出时,却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回荡在整片高空之上。
“你若踏出千道宗一步,她立刻就会死。”
而在火光中徐徐升起的,是那个已经许久未出现的千道宗真正的女主人,金九秋。
原本温婉淡然的面孔此刻却尽显狰狞与狂态,而她脚底正旋转翻腾着三条吞吐着黑气的巨蟒,此刻正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向众人展示着她的实力。
而她此刻手中却紧紧握住一盏微弱的油灯,那油灯里盈盈闪烁着一点光亮,却气息极弱,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那是什么……?”
“魂灯,那是魂灯!”
“难道这就是……能塑活人救死人的魂灯吗?”
无人不知何为魂灯,千百年前曾有一位得道高人的道侣惨死,而他最后却违天下之大不敬塑了一盏魂灯,许下百万生灵之性命,以此来换回其性命。
可惜……生死轮回根本由不得凡人修改,即便是修道之人也不能够,最后,那位高人堕入魔道,爱人也没有救活,反而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游亦方脸色一变,终于动了怒:“你可知重塑魂灯是在害她?”
程有时一言不发,却紧盯着自己温婉的妻子:“你竟敢胆大至此——”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藏于密室中的魂灯竟然会被妻子所发现,而向来为他马首是瞻的妻子此刻却似乎陷入疯魔,甚至……前所未有的癫狂。
看着那三条诡异可怖的巨蟒,一些往事落入心头。是了,金氏有一门独门绝技——御兽术,他曾不止一次地怀疑妻子竟然选了巨蟒作为灵宠,这与她的性格完全不同。
他与金九秋成婚仅仅是为了联姻,借岳父家的名声将千道宗彻底壮大,而在之后的一次奇遇中,金九秋为了替他挡箭,一身经脉尽断,幸亏千道宗请了名医才为她医好。
他曾以为,那个骄纵的女子成婚后理所应当是这样的温婉,做他背后最为得力的助手。
这么多年以来,金九秋再也没能用过御兽之术,却不曾想她不仅好了,还好得彻底……
欺骗感油然而生:“给我!”
随即他左手一挥,一只长弓即刻出现在了手中,而他瞬间就拉开了弓弦,直指金九秋!
所有人都瞬间失声,看这一对昔日爱侣却在此刻露出其原本的面目。
而金九秋似乎毫不意外般地对着余令道:“余令,只要这魂灯一碎,段佩星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可想好了?”
而她的指尖轻轻落于灯芯之上,毫不掩饰着她的杀意。也让人真的发觉,她的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真的会碾碎灯芯,破魂灯!
余令迅疾如风的步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而满腔怒意却从他心中冉冉升起。
“你们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林再思怒声道:“金九秋,你们夫妻二人辱微山派至此,更是胆大妄为用了禁术,你们当真是胆大包天,不怕遗臭万年吗?”
白益堂也道:“对,你们竟敢这样做,对得起你们千道宗的列祖列宗吗?”
而偏偏就是这一句,却不知怎得激怒了程有时,他冷哼一声,弓箭一转,一支威风凛凛的箭头瞬间就冲着白益堂而来!
噗呲一声,箭头入体!白益堂只觉得口中一甜,身体却不由控制地坠了下来。
古渌山庄的弟子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可自家白长老的确是被那一箭射中了。
按理来,修道之人修到白益堂这个岁数,寻常武器已经无法在其躯体上留下伤口了,更何况流血!即便这千道宗宗主的法器威力巨大,也不至于此啊!
听闻白长老实力已经数年没有增益,原来……是真的吗?
白益堂的关门弟子此刻却气愤道:“你们竟然对我师父下狠手,难怪江湖都千道宗暗藏黑心不仁不义!”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他的母亲,你们怎么能下此黑手!”
“倒千道宗!”
“倒千道宗!”
“你们这样怕不是要遗臭万年!”
千道宗那些失了神智的弟子们已经都被昏,但是古渌山庄和长门宗的众位弟子却看在眼里,纷纷动了怒气,扬言要倒千道宗。
可金九秋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我们?和他们相比,我们根本不算什么。”
随即她对着余令轻慢地笑了笑,可那眸中却隐隐闪过一些红光。余令的心沉了沉,似乎知道了她接下来要的话。
游亦方也意识到了什么,反手拍剑就冲了过去。
正在此时,程有时的那支利箭已到!
那三条巨蟒却扭动着身体,一口就将那剑躲了过去,只是程有时那支箭的速度太快了,竟然直接射中了金九秋的左臂!
金九秋抱着左臂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有时,喃喃道:“你竟然当真薄情于此……”
而那些多年所受的委屈也在此刻尽情爆发而出,刹那间冲刷着身体。
那些少女时期的心动,久久沉溺在那双潋滟的金眸之中,可他却始终不闻不问。
直到……那女人死了之后,她终于得以与他并肩而立,可他却依旧冷淡如初,那双金眸之中毫无笑意。
旁人都道他程有时是难得的翩翩君子,可她却知他那幅君子皮囊下滚烫的心脏,知道他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过去……他们,终究都是一类人。
她挥手冷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你们只知这女人是他母亲,却不知其来历是吗?”
“好,让我来告诉你们。”
“微山派余令,就是当年乱了天下的魔道于盛的儿子!”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名门正道,这就是你们眼中惊才绝艳的天才!”
“魔道之子!”
“于盛,那可是苍梧君!身上继承了苍梧君的三分功力,你们当真可笑如斯,竟然与这样的人结交多年,不觉得羞耻吗?”
林观刚将那个双眼猩红的杜六给压在身下,药还没塞进去,却冷不丁地听到了金九秋那骇人听闻的言论。
他惊愕道:“怎么可能……”
“你放屁!余令他不是那样的人!”
旁边还有一些曾与余令有过交情的人也喃喃道:“余道友为人友善,怎么可能,你莫要血口喷人!”
“可……她那表情似乎不像是假的。”
一个弟子啪的一声就给好友的后脑拍了一下:“陆之,你是不是忘了七年前的白虎试炼,若不是余令给你挡了那虎妖那一击,你早就死了!”
“可……可他是魔道之子!那是于盛!”
林观气得红了眼,怒吼道:“姓陆的,你可劲得在那里放屁吧,魔道之子又怎样,他害人了吗,他作恶了吗,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让你这样他!”
“可苍梧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照我看来,莫非此次青灵塔坍塌一事也是与余令有关?”
一个弟子捅了捅身边的好友,猥琐地笑了笑:“没准就是呢,他们微山派狂得要死,你没看那个女弟子楚辞啊,这么年轻就得了那青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
“嘘……”
却有一柄重剑毫不留情地从天而降,将那个弟子直接拍进了土中!
“管好你的嘴。”
林观惊喜抬头,失声叫道:“谢青寻!”
谢青寻对着林观浅浅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魔道之子又如何,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应该留存于后代,众人都看在眼中,他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随即他淡淡看向了那个弟子,眼里犹如寒冰三尺:“青月是甘愿认主楚辞的,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阙词。”
林再思也高声道:“没错,那又怎样!他爹是他爹,他是他!金九秋,你和程有时真是一对阴险夫妻,恶心得很!少在那里放屁了!我呸!”
只有游亦方沉默了下来,面色不愉。林观见游亦方面色不对,悄声问道:“游掌门,怎么了,大家都不相信那女人的鬼话,你还在愁什么呢?”
游亦方却沉重地摇了摇头:“孩子,有些事情一旦被揭开,并不会回归到最初完整的模样。破镜尚且不能重圆,更何况是人心上的那道天秤。”
“你们信了,天下百姓信吗?”
那一声轻叹如警钟般在林观的心上重重敲响,他从就迷糊,不怎么明白这些人情世故。
他不懂,可那些人的嘴脸他却看得清楚,可眼看着这母子相逢的戏码却瞬间变成了对于余令、甚至是微山派的责难,这简直……简直就是疯了!
而游亦方却已经高声道:“我乃微山派掌门人,千万罪业都由我来担。”
余令猛然回头:“师父!”
金九秋冷笑道:“游亦方,你真以为你担得起这千古罪业吗?就凭你一人?”
“如今你们是一条绳子的蚂蚱,身不由己了!”
她笑得怅然又愤慨,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指着余令与程有时道:“你们这些男人都如此虚伪又恶心,负了别人的一腔真心,还妄想着救过补阙!”
“程有时啊程有时,我该你愚笨还是精明,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却了你那心上人的性命啊!你以为让她心如死灰自甘赴死的人是谁,你以为让她昏昏欲睡至今的人是谁,你以为让她身体越来越虚弱的人是谁?”
她笑得癫狂:“是我啊,是我啊!”
“即便你再精明又如何,不还是没法医死人么?若不是我为你寻来这禁术,你当真以为还能有再见她的机会?”
程有时攥紧了拳,沉声道:“我竟然一直错看了你,九秋。”
“原本想让你看着她一点一点老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到那时你是否会多看我一眼,到那时你是否会知道你倾心的根本不是她。几十年来,即便我再怎样修炼驻颜也不再年轻,她也是啊!可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惦记着他!为什么!”
金九秋捂住了眼,颓唐地低语道:“为什么你不曾看我一眼,为什么……”
“她到底有哪里好?她到底有哪里好?”
程有时看着妻子那张温婉的面具一点一点崩塌成嫉妒的模样,心中渐渐有了恨意。段佩星向来执着,又怎会突然赴死,原来是她……竟然是她的教唆……
“贱人!”
“你问我她好在哪里,我告诉你,她永远比你正直又善良,而不是你这种嫉妒成恨的女人所能比拟的!”
金九秋绝望地摇头道:“不,你错了。”
“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受不了拒绝,受不了别人抛弃你!你永远都在追逐,追逐那些放弃你贬低你嫌弃你的人,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
程有时刹那间面如死灰,他厉声道:“你胡!”
“你以为囚禁就是爱吗,不,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嫉妒,嫉妒她的家世,嫉妒她的幸福!”
“你本就是上一任千道宗宗主与娼妓一夜风流的孩子,永远都上不得台面,你克死了你的亲娘,后来你凭着这一张好相貌进了千道宗,使计害死了你的亲哥哥程笠,如愿以偿坐上了少主之位,将那些曾侮辱你母子二人的人都屠杀而尽!你不但施压娶了你哥哥的曾经的未婚妻,还算计死了你的亲爹!”
“你,你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你当真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林再思震惊地消化着此刻的隐秘,只觉得每一个都清楚,可连在一起却一点也听不懂了。娼妓之子?克死亲娘?谋杀兄长?害死父亲?
这……这人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程有时?
周围的人一个个比他更吃惊,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夜一聚却听到了两个门派之间的秘密,还碰巧得知了千道宗宗主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的天呐……我竟然错看了他!”
“恶毒至极!”
“人心险恶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有时真人怎么会是这样……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堪比魔道!”
程有时拼命地想阻止金九秋,可那三条巨蟒却分毫不让地缠在他的弓箭上,而他气得发昏,索性提剑而起,发了狠地向金九秋劈砍而去!
“你曾经因为有一人侮辱你的身世,后来当了少主之后将那人一家十口全部屠杀而尽;你曾经因为有妖魔惊扰你母子二人,后来将麟梦泽境内的妖魔不分善惡全部除掉,这就是你,这就是你!”
“别了……别了……”
金九秋一边讥笑着闪避着,一边将那些话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愤怒似火山般喷涌而出,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黑暗终于在此刻得见天日,而金九秋的话却字字诛心,刀刀致命般在他的心上化开伤口。
而那些讥讽又震惊的眼光再次笼罩而下,一如他少年时最讨厌的那些影子一般:斥责的声音,不屑的低哼,都在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席卷重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些往事不能被任何一个人知道……
“我杀了你!”
金九秋也笑道:“我也没算活了。”
话音未落,她便左手成爪,狠狠向着面前那盏微弱的魂灯而去!
“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为这华丽衣袍下布满虱子的丑恶家事情,为金九秋的绝望与玉石俱焚,为程有时的狼子野心。
须臾之间,游亦方与余令都飞身而上,而金九秋的手速却更快,眼看她就要将魂灯的灯芯碾碎,却有一人从天而降,眼疾手快地刺了过去。
霎时间,赤色的火焰翻滚而来,一轮青月从刀尖划过。
一个清脆的女声冷不丁插嘴道:“喂,谁要跟你一起死?”
一声清脆的鸟啼声,燃烧的翅膀自火光中生出。
“那是什么?”
“彤鹤?!”
余令豁然抬头,却见一个红衣少女在彤鹤的背上冲他挑了挑眉,随即便轻笑一声继续挥刀向金九秋而去。
眼看刀尖就要劈上她的手,金九秋豁然一惊,将手缩了回去。
而这个动作却恰合少女的心意,她反身一挑,刀柄便狠狠拍向了金九秋。
噗呲一声,她竟然直接斩杀了两条巨蟒的头颅!
趁着金九秋缩手的那个空档,她却灵活地滑倒了金九秋的身前,瞬间就将魂灯夺了下来。
林观惊喜道:“楚辞!”
而楚辞趁着那火燃烧之际,乐颠颠地冲着自己的粉丝挥了挥手。
金九秋尖叫了一声,恰好被游亦方的剑所拦住,而他眼神深沉,徐徐道:“金九秋,程有时,从今日起,你们夫妻二人再也不能在这江湖中立足了。”
“我的灯!”
程有时急忙去抢,而楚辞却在空中翻了个身,犹如一把利刃化开了整片夜色。
而她直直冲着余令而来,大喊道:“接住我!”
曾几何时,相见之时的一幕再次重现,而他也不负所愿地挑起玉沉剑向她而去。
“锃”的一声,玉沉剑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贴上了楚辞的足底,而她在他的目光中坚定回望。
你绝不是孤身一人。
从今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
风驰电掣之间,楚辞已到他眼前!
余令轻轻叹息一声,左手却飞快地迎了上去,将自空中而来的楚辞接了个正着,两人借力在空中转了一个圆满的弧线。
这两人一静一动之间皆浑然天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周围人却看得一愣一愣的,看楚辞飞身夺魂灯,看余令挥剑接人,看这两人轻盈落地,看他们心意相通执手共渡此刻。
余令温柔地看着她,轻轻一叹:“我该拿你怎么办?”
楚辞却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坚定道:“你可别想甩下我。”
事发突然,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依旧赶不上变化。路上恰好遇到陈章杰,两人商议过后,楚辞便索性乘着他的彤鹤直接飞到了千道宗。
楚辞捏了一把汗,看着那彤鹤的魂魄啼叫一声又遁入了云间,想必是去寻陈章杰了。
幸好……赶上了。
楚辞看了看余令怀中的昏睡的女子,轻声道:“这便是段前辈?”
余令低低地嗯了一声,却见她伸出手去,细致地将段佩星的衣领整好,口中还嘀嘀咕咕着,“别受凉了。”
余令深深地看着她,看她清明的眼神,看她手中徐徐亮起的魂灯,看她依旧口是心非的模样,却觉得心口一暖。
心上那道缺口,正在以她别样的温柔而缓缓愈合。
她身后燃着滚滚火焰,那是属于青月的气息,而他在这升腾的火焰中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圆满。一生有那么多的可能与不可能,而她却执着地在每一次的不可能中搏出了属于她的惊喜与可能。
情感一寸一寸被拉长、延伸,然后再被按压而成更为厚重紧实的纹样。
此生之中,对他最为重要的两个女子,竟然都陪在他身边。
而他却在这样生死攸关的癫狂时刻深思荡漾,只觉得安心与满足。
可偏偏是这样短暂的美好也不能停留,一声“噗呲”声突然响起,所有人回头看去,却见程有时眉心之中隐隐亮起一点朱红,而那红印越来越重,瞬间就席卷了程有时全身。
林观一个踉跄,呆呆道:“他……他在干什么?”
却有一人突然指着程有时道:“不好,他要走火入魔!”
骤不及防间,程有时已经腾空而起,双眼猩红地伸出手臂嘶吼道:“苍天不佑,世道不公,我愿以百万生灵之命,借苍梧之名再回人间!”
林再思怒声道:“他在以身殉魔,将躯体为引借魂,此举是在召唤苍梧君的魂魄!若是被他得逞就完了!”
召唤苍梧君的魂魄……那可是以性命为引来达成目的,若此举不成,若他的身体无法承载苍梧君的魂魄,他便会顷刻间暴毙;若是他真的吞噬了苍梧君的魂魄,便会成为普天之下又一个堕入魔道的大能!
雷电轰鸣,竟然都冲着程有时而去,程有时在霹雳声中痛苦地嘶吼着,只感觉浑身灵力都要彻底爆开。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却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
“长门宗弟子听命,拦住他!务必拦住他!”
楚辞翻身而起,将余令反手就拍了下去。看着余令震惊的眼神,她义无反顾道:“照顾好前辈!”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向程有时飞身而去。
“程有时,莫要铸成大错!”
游亦方雄浑澎湃的剑意,白忆慈飒飒有声的山河笔,楚辞惊涛拍岸的青月刀,谢青寻风驰电掣的雁翎枪,林再思霸气横秋的刀影……还有众多各派弟子的刀剑已至,都向着那癫狂入魔的程有时而去!
可是已经晚了。
恍惚之间,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笼罩在整片大地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一袭黑气从天而降,千万鬼影如游魂般从地底钻了出来,顷刻间就掠夺去了无数普通人的性命。
而当年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苍梧君魂魄,终于借着程有时的躯体再次苏醒。
“一念成魔……完了,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
写不动了,今天先写七千。
最近剧情比较跌宕起伏,还请大家见谅,因为全文的高潮就在这几天了,熬过最近就好了,之后一定会翻盘的,相信我。
本文是He,不虐男女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