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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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天,营地里一切事宜都在有序开展,纪娟写报导文章,李晟宇研究植物,甘霖拍照片和视频,修片剪辑,邱澈看监控,做数据。

    这几天最令营地人振奋的好消息要属二号营地第二次拍到了雪豹,“大猫”英俊非凡,不愧是这片土地上的王者!

    有空的时候邱澈就继续画答应羿思竹的雕塑手稿,但自毁了几稿之后,她陷入“卡文”的困境,像娟姐写不出文章一样,有点暴躁。

    下午,看了一时视频,她起身到河边,想静静心。

    甘霖中午吃完饭和李晟宇上山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纪娟还在帐篷里噼里啪啦码字。

    喝完一杯红茶,邱澈蹲在河边捏泥巴。

    她算把这些天见过的动物都捏一遍,左右对她来没什么难度。

    下午三点,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刻,但河水还是很凉,手插进去,直凉到心口。

    邱澈和好泥巴,回忆着赤狐的样子开始捏,直到腿蹲麻了,赤狐才捏好大概轮廓。

    悬着的尾巴,没有支架不好弄,邱澈只好让尾巴下垂,捏了一只没有任何防备心的赤狐。

    听到车子开进来的声音,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甘霖和李晟宇回来了,这辆车归李晟宇私人所有,可开到营地之后不敢多开,没地方加油,有一次要去远点的地方,李晟宇就把车开到山脚,然后徒手爬山。

    “邱澈!我们回来了!”

    李晟宇手里捏着一束花,准备回来做标本,这些天他做了很多,堆得到处都是,有一次邱澈竟然在菜架上找到一个,匪夷所思。

    甘霖跟在李晟宇身后,径直朝邱澈方向过来。

    “在干嘛?”甘霖走到邱澈脚边,看她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宽大的遮阳帽罩住她,好像一株开伞的蘑菇。

    “玩~”

    邱澈斜眼,视线里只有甘霖的鞋子,她抬头,“你俩是不是背着我去什么地方野了?”

    甘霖不吱声,默认。

    烟瘴挂峡谷十余公里长的水道两岸还有很多邱澈未踏足的地方,但没有纪娟和两位专家批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前往。

    “别得好像我和我哥有私情一样......”

    李晟宇造得灰头土脸,躺在折叠椅上,裹着厚衣服还是干瘪一条,像泄了气的气球。

    “心我和娟姐举报你俩。”

    李晟宇反调戏她,“那你觉得我是1还是0啊?”

    邱澈冷哼一声,“你是2!”

    甘霖蹲下来,看邱澈满手是泥,玩得兴致盎然。

    “我有话跟你。”

    “。”

    邱澈回完才意识甘霖语气不对。

    “你洗洗手,跟我来。”

    甘霖话起身,沿河岸往前走。

    李晟宇已经习惯邱澈和甘霖出入“成双成对”,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扰,别管是一起做数据还是悄悄话。

    邱澈在河里涮涮手,差不多干净了在身上随意蹭两把,起身去追甘霖。

    ......

    “吧。”

    甘霖走得不快,邱澈没两步就追上了。

    甘霖掏烟,一人一根。

    “手这么凉?”递烟的时候两人手指摩擦,甘霖被凉得一抖。

    “河水凉。”

    甘霖拉开衣服拉链,:“放这。”

    “啊?”

    邱澈看着甘霖敞开的衣领,不解。

    他指着脖颈,:“放这,暖和。”

    “不,不用。”

    邱澈连连结巴。

    拒绝没起作用,甘霖扯过她双手向上拉,直塞进脖颈里。

    烟掉落地上,整根还没来得及点。

    一股暖意从手心向身体暗涌,邱澈眼神飘忽,看哪都不是,只得虚虚地落在甘霖半敞的衣领间,又看到了那条陌生又熟悉的佛像玉坠......

    “好了。”

    脸颊烫得像着火一样,再捂下去邱澈就要被烧尽了。

    “确定?”

    “嗯。”

    甘霖忍住笑,撒手。

    气氛略有暧昧,邱澈低头捡起掉落的烟,哆嗦着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火机扔给甘霖。

    “是不是甘星的案子有进展了?”

    邱澈急需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算不算。”

    甘霖揪起衣领,挡风点烟。

    “记得雷传雄吧?”

    “嗯。”那个在格尔木找过邱澈的男人,她当然记得。

    “今天联系上常警官,他帮我查到一点有关雷传雄的事情,本来前几天就查到了,给我电话没通。”

    甘霖的直觉让他一直没放弃过对雷传雄的怀疑,该来的还是来了。

    邱澈预感这人不简单,“他是干嘛的?”

    “雷传雄,原名雷少强,有前科,早些年,他因盗猎贩卖野生动物获过刑。”

    “什么动物?”

    “他们团伙共贩卖长耳猫头鹰五十五只和猎隼两只,带头的身上还有命案,但是他只承认了死者,两人分开的时候死者还好好的,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至于为什么死了他不清楚,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只能判故意伤害,之后又因为表现好,还有立功情节,变成有期徒刑十二年了。”

    长耳猫头鹰和猎隼都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况且还是这么庞大的数目......简直是作死!

    “我不太懂,盗猎这两种动物能做什么?”

    “为了配制民间土方药材。”

    邱澈憋住想骂人的冲动,问:“姓雷的判了几年?”

    “四年。”

    二东明明跟邱澈过,雷传雄经常给驿站捐物资,还热心公益,难道出狱后重新做人了?

    邱澈身在事外,只知道这些年国家严厉击盗猎野生动物犯罪,藏羚羊野外种群已恢复到三十万只以上,以为没人再敢以身试法,没想到还有类似事件发生。

    “这个案子当年是常警官的师父办的,他现在在唐古拉。”

    邱澈一下想到在车站偶遇的那位年长的警察叔叔。

    “你应该见过吧?”甘霖盯着邱澈的脸,试图捕捉什么。

    “我被叫去询问的时候,坐在常警官旁边那位吗?”

    “对,他师父当年为了抓到这伙人,在无人区转了好几个月,还受了伤,后背挨了三刀,差点儿没救回来。”

    果然是高手,人狠话不多......

    邱澈神情凝重地裹了口烟,她现在已经完全能适应黑兰州的口感,踏实的苦,余味充足,第一盒没多少惊喜,第二盒以后越来越通透。

    甘霖:“常警官觉得,甘星的死可能跟野生动物盗猎有关。”

    “雷传雄来找我是件好事,他们要总躲在暗处就很难查,毕竟之前甘星的生活和他们没有瓜葛。”

    “不一定......”

    邱澈拿烟的手一顿,“怎么了?”

    “我和甘星虽然都是摄影师,但我拍动物比较多,她拍风景比较多,而且她有个地方和你很像。”

    “什么?”

    “不怎么回家。”

    邱澈往一旁看,那确实像......

    甘霖接着,“甘星性格很开朗,爱交朋友。”

    他到这一顿,“这点不像。”

    邱澈笑出声,“什么意思?我不开朗,还是不爱交朋友?”

    “都有吧。”甘霖点头,很确证的样子。

    回到正题,他:“有没有一种可能,甘星其实认识雷传雄,或者认识他们之前那个团伙中的某个人。”

    “你和常警官了吗?”

    “嗯,他甘星失踪前几个月的通话记录警方都筛过,倒是有几个青海本地的号码,但没发现可疑人员。”

    大西北地广人稀,不像内地城市到处被摄像头覆盖,这个案子难度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邱澈清楚,甘霖更清楚。

    “如果雷传雄拿找你参加活动的事当幌子,明在唐古拉的时候你已经被盯上了。”

    “有这个可能。”

    “你和五道梁那个男的你去哪了吗?”

    “没,我干嘛要告诉他。”

    甘霖长出一口气,还好......起码五道梁之后没有可疑人员跟踪。

    “我过两天想去一趟沱沱河,快去快回。”

    “可以吗?”

    “可以,和上面好招呼了。”

    不知怎么,人还没走,邱澈竟然开始觉得不舍......

    “去多久啊?”

    “离得远,来回路程最少两天,我尽量抓紧。”

    邱澈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河岸边的李晟宇,“你开朋友的车去吗?”

    “嗯。”

    要不是项目缺人,邱澈真想和他一起走......

    “我把相机给你留下,想拍照片随时可以拍。”

    “拍可以,等你回来别给别人看,我怕丢人。”

    甘霖一改刚才的严肃,“不是给我看了吗?”

    “你又不是别人。”

    脱口而出的真心话,邱澈一时没收住。

    “把你扯进来,抱歉。”

    最后一截烟,甘霖狠劲裹了一口,烟头在指间苟延残喘地冒着青烟。

    要是不扯进来,她又怎么会认识甘霖......只是相比在沱沱河,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反差实在强烈,就像他过的——“星的死如果跟你有关,我不会饶了你,如果跟你无关,那谁也别想动你,我对“稻草人”就是这态度。”

    邱澈笑笑,“你怎么还客气上了?”

    “真心的。”

    “......”

    甘霖停住脚,把邱澈往回路带,“我走这几天你最好别离开营地,要是必须出去,厨房有刀,你带一把,再让李晟宇跟着。”

    “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

    “好。”

    除了听甘霖的话,邱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还有件事。”

    “什么?”

    “那天团建,彭佳铭让我把这个给你。”

    甘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对折起来,捏在他指尖。

    “什么?”

    “不知道。”

    邱澈拿过去,“怎么才给我啊?”

    “忘了。”

    一句“忘了”推得干干净净。

    甘霖完大步往前,把邱澈甩在身后。

    纸张开,映入邱澈眼里的是一株“蓝花卷鞘鸢尾”的脱水标本,蓝紫色仍很鲜艳。

    她本能预感到什么,读完果然......

    鸢尾花下写着一行字,“与你初见,欢喜至今。”

    八个字,足以明一切。

    邱澈抬头,甘霖已经走回营地了,他蹲到岸边,低头看邱澈用泥捏的赤狐。

    布满伤疤的手把赤狐神态捏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甘霖盯着尾巴,沉思发呆。

    想那封信里的内容,还有彭佳铭请他转交时的羞怯。

    不用什么来证明,甘霖已经猜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