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如今局势实在混乱,国主未曾上朝这件事在朝臣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由于本身的利益问题,意见却分为两派。
那些已寻到王女拥护的大臣们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倒也没去宫殿门口求见国主,而是联合其她的大臣回去商量对策去了。
而赵丞相一派是坚定拥护现有国主的,尤其赵丞相又知晓一些内情,自然是心急如焚,她们这些人轮番求见国主,却始终见不到国主一面,一次又一次被璃贵夫派人发走了。
若是强行闯进去,又不知国主现今是何种情形,若果真这是国主的意思,反而倒是给自己惹火上身。
前朝大臣进不去国主的寝宫,秦子衿她们便只能想办法从后宫入手了。
大王女的父亲乃为国夫,贤良淑德,颇得贤名,这些年将后宫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大王女出生后,他便没了争宠的心思,一门心思教导好大王女,其余时候做好这女尊国的国夫即可。
所以,这位国夫这些年越发深居简出,连后宫各夫们例行的请安都免了,若非重要之人求见,便一律不见。
国主如今已经不上朝,不知这位国夫是否知晓。
赵叙白料想,是知晓的,但是他可能并不想干涉。
毕竟,国夫的身份他已得了,轻易不会变动,大王女的名声也在外,只要这对父女不出什么意外之事,太女多半便是大王女的。
这位国夫是个聪明人,不碍着自己的利益他便果真通通不管了。
可是如今,璃贵夫这无法无天的架势,显然是已经碍着了国夫的利益,只是国夫恐怕尚未知晓,赵叙白提议,她们得去提醒他一下。
只是,她们作为前朝臣子,是入不得后宫的。
如此,便需寻个中间人了,乃是大王女。
大王女为人极重王室风度,行事稳妥,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她们,那么该寻谁做她们跟大王女之间的中间人呢。
“九王女如何?上回她来翰林院寻书,我瞧着她是个灵活变通的,不如去试试看罢。”
此刻也没了旁的法子,经过秦子衿这提议,赵叙白思索了片刻,没寻到更好的人选,便也只能点头同意去试试看了,只是这九王女在她心中还是个纨绔不经事的,赵叙白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生怕横生枝节误了事。
只是,她又一贯相信秦子衿的判断,最终还是决定一道前往。
九王女的府邸距离王宫并不远,赵叙白她们索性回家前便先去了一趟,先前赵叙白本还担心九王女是否会不在府邸,毕竟她极好寻欢作乐的名声也不是白传的,先前在王宫时便如此随心所欲,如今离宫别住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谁知,门房刚一通报,倒也并没卡着她们二人,直接便让她们进去了,直言九王女正在前厅处理王府事端呢。
秦子衿她们便在外面等了会,原来好似是这九王女的府邸,有位随从触了九王女的底线,九王女正在惩治这位随从。
“王女,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罢。”
这位随从好似是王女的嬷嬷,此刻正扑在这九王女面前哭得极为凄惨,一直在复述她对王女的忠心之类的。
“这倒是奇了,这位嬷嬷分明很得宠的。”
赵叙白虽是与九王女不熟悉,但是这些道消息她都知道一些,瞧见便悄声与秦子衿嘀咕道。
先前领着她们来的随从早已离开了,是九王女不喜随从们试试伺候在身侧,所以随从们平常大都自觉离九王女远些,保持好距离,免得惹主子生气。
所以秦子衿她们此时些悄悄话倒也无妨,没人能听着。
“许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罢。”
秦子衿悄悄回应,毕竟未知全貌,她也不好评判过多,她倒是希望九王女能处理快些,她们好能早些进去。
只是这九王女面对嬷嬷的恳求,只是淡淡道:“我对嬷嬷已是仁至义尽,嬷嬷今日便动身去庄子上罢,若不是念着嬷嬷这些年的功劳,就凭嬷嬷在我跟姊妹之间搬弄是非的罪过,嬷嬷以为如今还能好好在这求饶么?”
九王女完这话,便喊了人进来将这还在苦苦求饶的嬷嬷拖下去了,这嬷嬷口中还在喊着“老奴都是为了王女好,都是为了王女着想啊。”
这事情解决完了,秦子衿她们才进去了,九王女瞧见秦子衿,先前面对嬷嬷时的厉色早已不见,而是笑着道:“原是你这古板的翰林,倒是不知让你们听了多少去了,罢了,原是我这嬷嬷不懂规矩,竟挑拨我与姊妹间的关系,自己存了不当的野心,竟还是为了我好,可不是惹人笑话呢,分明便是为了自身罢了。”
这九王女三言两语便将这纠葛解释清楚了,秦子衿她们先前在外面也已经猜到大半,只是王女却特意对她们解释,倒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拿她们当外人。
不过,这九王女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她对这太女之位丝毫没有想法,处理自己嬷嬷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很快便会传出去,倒也是个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只是其她王女都为这争得头破血流,这九王女竟有全然放下的气魄,倒也是难得。
至此,赵叙白也算明白了秦子衿为何要那句“传言不可尽信,还需眼见为实”了。
这九王女分明与传闻中,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嘛,处理起自己的随从前有理有据,丝毫不糊涂,这偌大的王府也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随从们毫无懒散行事之状,想必九王女寻常也是位恩威并施的主儿。
“对了,你这古板的翰林,来我府邸有何事?”九王女笑着完,便对着赵叙白道:“我认得你,赵丞相的女儿,你们母女生得倒是极像。”
秦子衿如今也顾不上寻常的那些虚礼了,只是直接问道:“臣实是无奈才来叨扰王女,请问王女最近是否见过国主?”
“到这个,是有些日子未见了,只是自出宫别住后,我便不如往常那般时时跟着母亲了,基本是每月进宫一趟,算来明日便是我进宫与母亲请安的日子了。“
九王女掐指算了算,才回道秦子衿她们,九王女一直喊国主“母亲”,也是亲昵的表现,若是拘谨些的王女,便直接如其她人一般喊“国主”。
而王宫中的事情,若是王女们刻意不想听,确实也无法知晓太详细的事情,九王女显然还不知近日国主已然没有上朝的事情。
“九王女,你可知今日国主近日未上早朝?”
赵叙白瞧见这位九王女是个好话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如今能让王女们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出手干涉是最好的,便将情况如实以告。
“为何?母亲一向勤勉,从未缺过早朝,先前即便身体不适,母亲都坚持早朝,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为何近日便如此反常了?“
九王女面上诧异,不似装的,显然这些时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这位九王女一概都没有听,也不知是真的无心太女之位还是心大。
秦子衿叹了口气,接着赵叙白道:“且大臣们求见,皆被国主身侧的璃贵夫差人发走了,也不知是否是国主的意思,不瞒王女,臣等在这璃贵夫给国主喝的补汤中,发现一味罕见的毒,产自周边国,可惜没有证据,臣等实在担心国主……”
后面的话秦子衿没有接着,毕竟此事重大,她不好妄议,但是这欲言又止的留白便已然能让九王女联想许多可怕的后果。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快随我去宫里!”
九王女一听,面色突变,厉色喝道后,便令随从们牵马来,要直接往宫里冲。
“九王女!切勿冲动,若是璃贵夫反心已定,您这么进宫反而危险,先告知大王女商量一番,请国夫去瞧瞧罢。”
秦子衿忙劝就要往宫里奔的九王女冷静一些,若是里头国主安好,且不信她们的言辞,璃贵夫又将补汤处理好了,寻不出证据来,她们便是如何也难得国主的信任。
“你古板还真是古板!母亲一向疼我,不碍事的,大王女那边我差人去寻便是,你这个古板的翰林跟我大姐简直一样,你便去劝她吧,另外赵翰林随我入宫。”
九王女一声令下,便将事情都吩咐完毕,牵过一匹马便给了赵叙白,自己又去寻了一匹,直接跟赵叙白马去了王宫。
如今既已有人做了决定,秦子衿便也不再耽搁,拿着九王女扔给她的玉佩,便差马车往大王女府邸行去。
大王女府邸在这些虚礼上便看重了许久,门房仔细查验了秦子衿递过来的玉佩,待确定没有丝毫问题后,方才进去通报。
秦子衿又等了好一会儿,这通报的人才过来领秦子衿进去。
秦子衿在等的时候就已焦心不已,这规矩多寻常没感觉到,如今倒觉得真的是麻烦,相当耽误事。
秦子衿已了是急事,这门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想必是过来寻大王女的,都这么罢,门房早已见怪不怪,便没将秦子衿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秦子衿今日是真的有急事啊。
“大王女。”
大王女端坐在前厅正位,待秦子衿行过礼后,才微微颔首,算是许了秦子衿可以接着自己的事情了。
大王女确实是浑身的王室气度,只是今日却有些碍事了,秦子衿一边心中着急,却又不得不遵着这些。
“大王女,宫里许是出事了,九王女差臣来寻您,请国夫一道去处理此事,九王女已经先行赶去王宫了。”
秦子衿完,便将这玉佩递给大王女仔细查验,这玉佩门房不识得,需得仔细辨认,大王女却是不必。
这是九王女的贴身玉佩,从不离身,更是绝无可能被旁人拿到,如今出现在秦子衿的手上,唯一的可能便是是九王女亲自交给她的。
大王女登时便重视了起来,待秦子衿将最近发生的一应事项与国主的反常全都委婉告知后,九王女面色越发凝重,只是大王女终究是比九王女要沉稳一些,她先是差人去宫中禀报,让国夫先行与九王女一同入国主的寝殿。
毕竟是处理国主后宫之事,哪怕是王女,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只有国夫才真正享有管教后宫众人的权力。
而大王女则是将自己的精锐府兵全都亲点了出来,以备不测,如此才与秦子衿一道入宫。
临入宫前,大王女亲自交代自己的府兵首领,若是她两个时辰还未出来,便可寻密道攻进去救驾。
如今情势危急,大王女如此沉稳的人当着秦子衿的面,将王宫藏有密道之事都了出来,只是完后,大王女倒是以眼神警告了秦子衿,秦子衿自然知道这话往后不得,便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
瞧见秦子衿知晓不会透露后,大王女才领着她一道入了王宫。
这王宫守卫倒是稀奇,今日不光九王女急冲冲来了王宫,连大王女都一道来了,只是虽是心中疑惑,口中却是不敢询问半句的,毕竟王女之事岂是她们一个的守卫能够议论的?
自从那日秦子衿晚间去了奚府后,她便隐隐觉得最近女尊国实在是不太平,底下实在是暗流涌动,她虽是寻了奚家主告知奚荀,让他最近注意些。
但是秦子衿第二日瞧见奚荀弱不禁风的模样时,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秦子衿不想让奚荀涉险,且最近国主正好也不是很需要奚荀呆在她身边,秦子衿便好歹,让奚荀索性直接告病歇在奚府,最近都别上朝了。
奚荀先还反抗了一阵,毕竟他觉得他呆在国主身边倒也是能帮上一二,谁知后来几日国主索性不上朝,连他这个礼部侍郎也不召见了,奚荀直觉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奇怪,礼部侍郎跟在国主身侧是组制,国主一向遵从,如今直接带头违背,奚荀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本是想要探听一番,直接被秦子衿威逼利诱哄回了奚府,威逼的是,若是这样让她担忧便不娶他了,此话当然是吓唬奚荀的,利诱的是,此事若是成功了了,秦子衿之后便会去奚府提亲,哄着奚荀回去乖乖等着。
并非秦子衿武断,只是危险之事,她身为女子,身为奚荀未来的妻主,她应该替他挡在前面罢了。
在已知的危险面前,秦子衿不愿奚荀沾染一丝一毫。
所以今日来王宫,因着奚荀乖乖呆在奚府,秦子衿便没了后顾之忧,不需要分心去担心奚荀会不会被伤到之类。
大王女大踏步走在前面,本以为九王女与国夫早已进去了,谁知宫门口的守卫竟拦在国主的寝宫面前,什么也不放行。
“我看谁敢!”
国夫这些年,虽是久居后宫,不怎么露面,这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一声威吓下去,那些守卫皆面上有些松动,只是却依旧拦着。
她们好像十分惧怕寝宫内的璃贵夫。
璃贵夫的底细,先前赵叙白派出去的人已查了回来,先前第一批人迟迟没有动静,便是怎么查,此人的过往皆是十分正常,但是越是正常,却越是异常,这份过往就好像是被完美伪造的一般,毫无破绽。
她们查了许多日,方才摸到一丝头绪,赵叙白派出去的第二伙人便到了,两伙人一起合作,终是在璃贵夫的过往中挖到一丝破绽。
原来,璃贵夫什么户人家的清白身份都是假的,他本就是路边的孤儿,乞讨为生,由于生得不错,被沈将军看中,将他认作“义子”,秘密养在外面暗中培养,这璃贵夫从前的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国主的喜好来的,是以国主在沈将军故意制造的场合偶遇璃贵夫后,才一见倾心。
根本没有什么上天赐予的缘分,国主以为的恰到好处皆是沈将军日复一日训练出的产物,这其中都是阴谋与算计。
璃贵夫与沈将军可能有关系,秦子衿虽能猜到一些,但终究只是猜测,臣子做事需要确切的证据,故秦子衿便一直让赵叙白的人着重去查沈将军与璃贵夫的过往有哪些交集。
璃贵夫生得与沈将军并不相似,秦子衿便让赵叙白着重去查沈将军是否收养过什么孤儿,又或者是救过什么人。
赵叙白她们从这条线上,终于是将璃贵夫的底细给挖了出来。
璃贵夫的背景伪造得完美无缺,沈将军的行踪却一直处在许多人的关注之中,且沈将军这人没有世家大族们背景深厚,有什么外宅或者是庄子之类的,总是要好查些。
这一查,便查到沈将军早些年收养了一个义子,容貌不错,沈将军待他也极为亲厚,时常亲自过来教导。
这义子的生平与璃贵夫的年纪比对下来大差不差,且有诸多相似之处,秦子衿她们这才彻底确定了这层关系。
顺便,赵叙白还查到一条消息,便是这义子十分依赖沈将军,他将沈将军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几乎是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无论是多么不合理的要求,但凡沈将军开口,这位义子便从无二话,直接照做。
这还是赵叙白花了大价钱,买通那处庄子上的一位老奴所得到的消息。
如此,便能解释,为何璃贵夫得到了国主这么多的宠爱,却依旧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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