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饶是谷寻心里有再多郁闷的愁绪，一看见桌上那些香喷喷的菜肴，顿时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按照以往的惯例，晚饭一般都是清汤挂面，或者菜汤泡馍，偶尔加个清炒白菜之类的。

    但今天不一样。

    两人早上忙前忙后地干了那么多活，下午出门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早就累得筋疲力尽了。

    更重要的是，今天还下雨了。

    虽然比预计的时期晚了一段时间，但无论怎么，从今天开始，白草星就正式进入了新一年的雨季。

    尽管算不上什么节日，但好歹是个盼头。

    回程的路上，谷寻整个人就像是割裂了似的，一边忧心忡忡地思考着闻鸷的事情，一边恍恍惚惚地琢磨：今晚必须得吃顿好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于是就有了桌上这一大盆红亮亮的冒菜。

    豆芽底，土豆粉做主食，再配上一块块滑嫩的巨兔肉和清爽的时蔬，滚烫的辣子油往上一淋，闻起来不知道有多香。

    “下雨天果然就该吃点又热又辣的。”谷寻一边嗦着碗里油汪汪的土豆粉，一边感叹道。

    话音刚落，对面的闻鸷顿时连着呛了好几口辣子，耳根子都呛红了，显然不敢苟同。

    谷寻连忙给他递水拍背。

    “慢点慢点，你别吃茄子呀，这玩意儿吸油，可辣了。”

    “……谢谢。”

    闻鸷一连咳了十多次才缓过来，一张生人勿近的俊脸被呛得红彤彤的，眼角甚至还有润，拿着水杯的手节骨分明，仰头间喉结微微滚动，看起来又冷又欲的。

    谷寻莫名有点脸红，赶紧挪开了视线，继续埋头嗦粉。

    “嗯……确实有点辣。”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没吃过辣椒吧？”

    基地里的香料库存其实并不多，每年几乎只都种一茬，因此平时都是省着用的，能不放就不放。

    自从回到夏基地，这还是他们头一道辣菜。至于为什么是吃冒菜而不是吃火锅，纯粹是因为他们没有合适的锅炉子。

    果然，闻鸷迟疑地点了点头，眼尾红彤彤的，鼻尖也隐隐有些冒汗，看起来就像只大狗似的。

    “……很特别的味道。”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甚至有点嘶哑。

    估计是怕影响谷寻的心情，他又硬着头皮补了一句：“不过还不错，很……刺激。”

    他本来是想“好吃”的，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能出口。

    谷寻闻言乐了。

    “雨天潮湿，多吃点辣可以祛寒。不过也怪我，忘了提前问你能不能吃——你要怕辣的话，我给你倒碗水涮一下吧。”着她便起身找碗。

    闻鸷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屋外大雨连绵，屋内却没什么感觉，甚至因为餐厅是被设在地下的，连落雨的声音都听不见。

    但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莫名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胃里烧得厉害，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躁意。闻鸷端起杯子喝了口凉水，这才感觉又压下去了一些。

    目光扫到盆里的兔肉——这还是他之前猎回来的那只——闻鸷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问：“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谷寻正在旁边接热水。

    她头也没回地：“不知道，雨季的雨谁也不准，或许一会儿就停了，或许下个三天两夜也不见得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后半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端着水走回来了，把水碗放到了闻鸷面前。

    后者低声了一句谢谢。

    见谷寻重新在他对面坐下，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样子，闻鸷又摇了摇头，：“没事，先吃饭吧，我就随口问问。”

    谷寻夹了一筷子菜，满不在乎道：“有事你就直接。”

    闻鸷无奈：“我怕影响你食欲。”

    谷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刚才还提？”

    “……”

    闻鸷噎住。

    好像确实是这样。

    谷寻：“行了你快吧。”

    她顿了顿，又问：“是和沙蜃有关？”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他什么东西能被闻鸷称为“影响食欲”。

    果然，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

    “沙蜃的尸体还有用，里面应该还有不少我们平时挖不到的东西。我想等天晴了去看看。”

    沙蜃这个家伙，别看体积很大，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被胃袋给撑出来的。

    它虽然号称有个“铁胃”，什么都能吃，但奈何消化系统不发达，只能吸收自己需要的营养成分。

    至于剩下的那些东西，它们消化不了也排不出去，就只能在肚子里堆着，于是躯体才被一节节地撑长。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诺伊斯星球的人都把它们当成是后勤运输的工具。

    出发之前，将物资全部用特殊材质的箱子封起来，塞进沙蜃的肚子里，再用独特的口令驱使它们前往指定的目的地。

    等到抵达之后，他们便回直接将沙蜃从中截断剖开，取出物资，再把新生的沙蜃丢到前线赴死，或是重复之前的使命。

    “……畜牲。”

    谷寻咬着菜梆子愤愤地道：“他们这么做，简直是连畜牲都不如！就没人制止他们么？”

    闻鸷摇头，“很遗憾，没有。”

    “或者，有人反对，但根本没有机会制止。”

    他夹起一片肉放进盛白开水的碗里。辣油在水面上浮开，亮红的颜色让他不禁想到了血。

    他仔细想了想，又从脑海深处回忆起了一些零星的片段。

    “这些年，各地形势都很紧张，第二帝国内部更是各大势力割据，信息封锁得很紧。当人造凶兽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开战之后的事了。”

    就像刚会儿谷寻放出来的那张星图一样，由于星域管制、信息封锁，宇宙各方势力之间的信息差越来越严重，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造凶兽存活于世，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国家也在着类似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知道白草星所属的第一联邦帝国是否也在暗中参与。

    就算皇室稳得住，那些世家大族呢？

    一想到这，桌上的冒菜都不香了。

    但谷寻并不是会浪费食物的人，哪怕心情不好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算了，不想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操心这些也没用。就按你的办，等到天晴了我们再去外面转转。”

    谷寻一边着，一边狠狠地吃了两大口，腮帮子都填得鼓鼓的，像只生闷气的松鼠。

    闻鸷喉结微动，想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又不知道该什么好，只能笨拙地点了点头。

    “好。”

    他低头重新尝了一下兔肉，发现涮过之后辣味确实褪了不少，勉强也能接受。

    但胃里还是很烧。

    他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去拿水杯，这时又听见谷寻：“不过话回来，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始终觉得有问题。”

    正在喝水的闻鸷：“嗯？”

    谷寻皱眉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凶兽袭击基地了，那个沙蜃为什么会突然钻出来？难道你曾经得罪过它？”

    “咳咳……闻鸷差点被呛到，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谷寻开玩笑道：“你不是你杀过很多沙蜃么？没准儿祖祖辈辈的仇都给你拿DNA刻着呢。”

    闻鸷：“……”

    他想自己下手一向很准，从来没留过活口，但一见到谷寻眼底那恶作剧似的点点笑意，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无奈地配合道：“……好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谷寻顿时笑眯了眼睛。

    不过玩笑归玩笑，该谈正事的时候谷寻一点也不含糊。

    她敛起笑意，认真分析道：“它要是想要找你报仇的话，估计早就来了，不可能会拖到现在。所以我猜测，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

    “其他原因？”

    “嗯，比如——”

    她话还没完，头顶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紧接着整个餐厅都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

    没有人评论吗（凄凉地裹紧我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