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闻鸷发来的那几张照片，谷寻很快就判断出了他行驶过的路线和当时所在的位置。

    ——不过那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受到天气和距离的影响，信息传输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哪怕只是一段简短的文字，往往也需要花费一两个时的时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前搭建的信号塔的数量也有限，闻鸷离开红岭荒原之后，就彻底进入了信号盲区，即便他身上携带有定位装置，谷寻也没办法得知他的所在地。

    于是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除了一条用“。”来表示安全的短信，谷寻再也没有收到闻鸷传来的任何消息。

    哪怕是只言片语。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好几天晚上，谷寻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就像当年父母失联之后一样。

    那些梦的内容大多光怪陆离，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醒来后都记不清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强烈的紧张和心悸却总让她浑身发冷，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但光担心也没用。

    基地里没有第二台车，她也不可能抛下基地里这一大堆事情出去找人。

    更何况光是找到了闻鸷也没用，那边的情况都还是未知数，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闻鸷身上。

    谷寻唯一能做的就是静下心来，努力投入研究工作，争取早日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这样闻鸷身上的压力也会上许多。

    ……

    好在最近也不全是坏消息。

    或许是父母在天有灵，又或许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六月三号，闻鸷离开的第七天，谷寻的水培计划开始奏效了。

    ——虽然只是奏效了一点点。

    “现在情况怎么样？”

    谷寻一边问着，一边推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来，身上仍然穿着那件旧棉衣，明显是刚从培育室里过来的。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正是辐射活动最活跃的时候。谷寻白天补过觉，所以精神还不错，但鼻子却是红彤彤的。

    虽然之前早就退烧了，但由于这段时间一直在熬夜，她的感冒就一直没有好全，话时都常常带着很重的鼻音。

    晚上一降温就更难受了。

    实验室在地下，温度一向比其他房间要低，她进来之后又将身上的棉衣裹紧了一些。

    “是辐射开始析出了吗？水质成分怎么样？水阀已经关了吧？”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夏正被这连珠炮似的提问砸得有点懵，卡了两秒才道：“是的，三分钟前，我检测到水缸里出现了辐射波动，但并不是特别明显。”

    “有关水质的具体监测报告已经同步到了您的光脑上，部分微量元素流逝较快，或许需要添加营养液。”

    “除此之外，目前水中辐射含量不足1％，但正在缓慢增长中。预计三个时后会增长到5％。”

    “按照主人您之前的吩咐，我在检测到有辐射析出之后，就第一时间关闭了水阀，开启了循环系统。”

    水培和土培不同，初期为了避免根部感染，必须得勤换水才行，所以谷寻用的是直进直出的流水。

    但辐射析出之后，这些水就成了废水，具有很强的污染力，不能够随便处置。

    另一方面，谷寻还需要保留这些废水来做分析研究，所以就把流水管道换成了废水的自循环。

    她低头扫了一眼光脑上的数据，心中很快了然，不由得松了口气，微微勾起了唇角。

    营养成分有流失，就证明这些植物已经开始适应了水培，再加上辐射物质的析出，谷寻隐隐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是摸对门路了。

    夏正汇报结束，又问：“检测到水箱中还有营养液备份，请问现在是否要现在添加？”

    谷寻：“不用了。”

    她转身往实验台走去，“部分元素流逝较快估计是因为营养液不太合适。之前那份暂时停用回收，我再重新配一份。”

    夏正：“好嘞。”

    谷寻：“草呢？草的情况怎么样？不是有辐射析出吗，我怎么感觉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着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水培箱。紫光灯下，几株草半死不活地蔫着，几乎所有叶片上都有焦化的痕迹。

    但其实这种程度的焦化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时间又过去了这么多天，地里剩下的那十几株草的情况看起来比它们还要糟得多。

    夏正又卡顿了一下，“……只析出了一点点呀，当然看不出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无奈，“主人你太心急啦。”

    夏正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虽然根据色素浓度分析，这些叶子的黑色部位确实变浅了许多，但是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看，要想达到肉眼能够分辨的效果，起码还要再等一两天。”

    它停顿了一下，又苦恼地：“主人，我可以提一个建议吗？”

    谷寻：“嗯？”

    谷寻有些意外，难得听到夏正提出这么人性化的要求。

    她顿时来了点兴趣，“你看，什么建议？”

    “我希望您提问的时候可以慢一点。”夏正叹了口气，“我和十九大人不一样，我理解您的问题需要时间分析。”

    “如果您有很多问题，请您一个一个地提问，否则我很难正确识别。”

    谷寻愣了一下，“……抱歉，习惯了。我之后注意。”

    如果夏正是人类的话，这会儿估计都要哭了。

    这是哪门子的习惯呀！

    明明它陪伴谷寻的时间更长，要习惯也应该是习惯和它的对话方式才对，谁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习惯”就被其他人给带偏了——

    可惜夏正不是人类，也听不懂谷寻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它只知道自己难得没被怼，甚至还被采纳了建议，有点儿受宠若惊。

    于是夏正瞬间变得高兴起来，就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儿似的，“谢谢主人！”

    解决了沟通问题，它又继续乐呵呵地汇报道：“这一批626号植物的辐射指数平均下降了1％，焦化面积并没有太大变化。建议持续观察～”

    ……

    这一观察，就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六月四号。

    水里的辐射浓度进一步增加，不是特别多，但总的来也算是一种值得人高兴的进步。

    六月五号。

    水里的辐射浓度持续增加，叶面的焦化现象开始得到改善，谷寻光是用肉眼看，也隐隐察觉到这一批植物的颜色似乎略有变浅。

    但很遗憾，这个“变浅”只是指的是从“深黑”到“深蓝”或者“深紫”一类的转变，不仅不怎么容易看出来，盯久了甚至还会出现幻觉。

    可即便是这样，谷寻仍然时不时地就要来瞧上两眼，并反复向夏正询问——“你看这个颜色是不是又变浅了？”

    夏正回答了几次，然后发现它不论是肯定回答还是否定回答，都会开谷寻的话匣子，最后索性闭嘴装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六月七号，总算是有了突破性的变化。

    那些水培的626号植物的颜色发生了十分明显的转变，叶面上的焦化的范围也缩了不少。

    而另一方面，水缸里的水则开始出现了浊化现象，谷寻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废水的味道。

    “好臭……”

    植物已经开始析出辐射，那么这一批水就不能再用了——否则谷寻真怕它们哪天又把那些辐射给吸回去。

    不过这一批废水和之前的焦叶一样，都属于污染物，不能随便处置。

    于是她换上专门的面罩和手套，又搬来提前准备好的容器，吩咐夏正重新开启水阀反复循环了好几遍，直到水缸被冲洗干净之后，又才将刚才用过的水全部收集起来搬进了冷藏库里。

    废水的量比较大，先前的那个源罐明显已经不够用了。

    好在谷寻以前没少收集类似的东西，短期内应付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之后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谷寻脑海中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这次能够把这些植物全部救活，或许这些废水废叶也就有办法处理了………

    六月九号，雨季明显已经进入了尾声，天气放晴的时候越来越多。但依旧联系不上闻鸷。

    与此同时，基地里的作物受损面积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四，其中有一半左右的作物直接枯死，剩下一半则还在挣扎当中。

    不出意料的话，年初增的产估计都被这个季度给赔了个底掉，甚至整个下半年都得继续填窟窿。

    除此之外，在谷寻做水培实验的期间，地里剩下的十多株草又死了三株，除去实验室里的那六株，目前只剩下了十二株草。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挣扎，这些草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几乎大部分都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

    但谷寻却一反常态，丝毫不慌。

    水培箱里的那几株草的焦化现象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叶片的整体颜色也已经褪成了墨蓝色。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便将第一批水培的草重新种进了地里，然后又从剩下的十二株又挑了六株进行第二轮水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水培之后的草看起来要比之前虚弱许多，但总的来，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转。

    只有闻鸷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六月十六日，闻鸷离开的第二十天，东升的艳阳宣告又一年雨季的结束，与此同时，夏正突然汇报，它监测到有两个定位装置正在靠近。

    一个是卡车的。

    一个是闻鸷的。

    作者有话:

    下章就回来啦～

    提前预警，也许会有……咳咳（如果没有当我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