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婚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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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很快回来了, 随他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警察,看起来警衔比他要高一些。

    那人很严肃, 脸一直板着。

    “你就是连宜年?”

    “我是,警察先生, 我妻子没犯罪, 她是清白的!”

    警察没有理会激动的连宜年,只是又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一遍。

    连宜年当年以全省最高分的成绩考上了q大数学系, 脑子自然灵光。

    就算警察问个百八十遍,他也不会出一点儿岔子。

    五遍过后,警察两手交叉,身体往前倾, 似乎想给连宜年压力。

    他问:“连先生,你, 头跟腰是你自己弄伤的,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妻子要, 是她干的呢?”

    这个警察, 就是今天上午去医院找人却扑空的那个。

    从医生护士的口中了解到,连宜年伤得很重,足足昏迷了四天,这期间, 他的妻子夏玉还有女儿连盈盈都没有出现过。

    而连盈盈投案自首的时间,则是在昨晚傍晚。

    如果真的如同连宜年所,都是意外, 那夏玉为什么不带着女儿去探望丈夫?

    警察之前走访过连宜年的邻居,他们口径一致,连宜年是个好丈夫, 也不让妻子干活,自己赚钱养家,夏玉的衣服跟首饰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在外人口中无比优秀的连宜年,在夏玉看来,却是个混蛋。

    家暴、辱骂、蔑视,夏玉长期处在压抑的生活中。

    “玉吓坏了,她胆子,是我让她去叫邻居喊医生的。”

    警察记录下来,准备去查。

    “连先生,您的供词我们都记录下来了,我们会一一查询的,谢谢您的合作。”

    见男警官要走,连宜年站起来。

    “我妻子呢?我可以带她回去吗?”

    警官直白地拒绝了,“对不起连先生,在案件没有进一步的结果前,夏女士还需留在警局。”

    警官走了,连宜年追上去,却被另外两个警察拦住。

    “连先生,您的女儿现在还在议事厅,您该去接她了。”

    对了,还有女儿。

    跟随警官去往议事厅,连宜年脑子里乱糟糟。

    看到脸惨白,瘦了一圈的女儿,连宜年差点儿没绷住。

    但警官却看见,连宜年眼睛红了,微湿的眼眶里,尽是心疼、后悔、愧意。

    警官看在眼里,转身出去了。

    “邢队,那位连先生看起来,真的很爱他的女儿。”

    他也是有孩子的人,这种血脉的亲情做不了假。

    邢队,也就是刚才给连宜年做笔录的后来的警官,抬了下手,示意下属离开。

    透过单向透明窗户,邢队盯着门里。

    “盈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两天是不是没吃好饭?”

    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连宜年感觉得到,盈盈哆嗦得厉害。

    她被吓坏了。

    “盈盈,别怕,妈妈很快就出来了,爸爸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的,别怕。”

    连盈盈的大眼睛里在,只有惊恐。

    她几乎听不见连宜年的声音。

    但是,当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时,盈盈终于有了反应。

    “妈妈会陪着盈盈吗?”

    “会的会的,一直都会。”

    连宜年抱起女儿,把她带出警局。

    期间,连盈盈并未挣扎。

    只是,邢队从案件堆里抬起头时,他发现,那女孩的眼睛里,含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仓皇。

    他不由得想起夏玉的供述。

    “连宜年就是个人渣,外表看起来光明磊落,其实对孩子根本不好,当初我怀孕,他还让我掉!警察先生,如果我判刑了,我女儿能不能送去孤儿院,也不要送她回夏家,求你们了!”

    邢队眨了两下眼,他合上案件记录,尾随连宜年,心地不被他发现。

    警局离家里有些距离,连宜年一开始抱着孩子,不停轻拍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抚他。

    路上有卖棉花糖的,他给连盈盈买了一串。

    然后继续往家里走,他喘得很厉害,可能身体还没恢复,但却没有把连盈盈放下来的心思,转抱为背,上坡的时候,他往后栽了一下。

    邢队看见,连宜年及时转过来,脸朝地栽下去,女儿却被护得完全。

    邢队皱紧眉。

    这一对夫妻,到底谁在谎?

    “囡囡,有没有受伤?”连宜年脸摔破了,往外淌血,却扭头关心女儿。

    连盈盈没有反应,他让女儿先从他背上下来,他怕再摔一跤。

    确认连盈盈身上没有伤,他才勉力笑着:“囡囡没事儿就好,爸爸背你回家。”

    连盈盈看见,连宜年的鼻尖,两侧脸颊,还有胳膊侧脸,全都蹭破了。

    衣裳也脏了一大团。

    她看着朝她背过身,弯下腰的连宜年,瞥见那一团血迹,她记得,那是她拿水果刀刺的。

    她顺从地爬到连宜年的后背,膝盖弯有意无意地在伤口上蹭过。

    连宜年闷哼一声,到底把女儿背起来。

    回到家中,望着破败的门,他讪讪地笑了笑,“囡囡,爸爸待会儿就把门修好,你在房间先自己坐一会儿,好吗?”

    客厅里的那摊血还没清理,他怕女儿吓着。

    连盈盈才六岁,他希望,女儿能尽快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的记忆应该只有妈妈、粉色,跟幸福的花儿。

    捂着连盈盈的眼睛,将她送回房间,他赶紧弯下腰清理。

    后腰太疼,他半跪在地上。

    等红色的一团被理干净,他又取来刷子,确保一滴血迹都没留下,他返身拿来工具箱,去修补破败的门。

    门漏了个大洞,明天必须得换新的。

    原身不会做饭,他会,开冰箱,取出一把青菜一把挂面跟几个鸡蛋,他做了一个简单的素面,怕女儿看到客厅就想到可怕的一幕,他把面条端进房间,看着连盈盈吃。

    可连盈盈明显没有胃口,只是看着他:“妈妈呢?今晚不回来了?”

    连宜年顿了一下,“妈妈有事,明天囡囡就能看见了。”

    他看着女儿,连盈盈明显不信,看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连盈盈却:“你从来没过实话。”

    连宜年:……

    “爸爸这次的是真的,爸爸跟你保证。”

    连盈盈低下眸子,没有理他。

    他叹气,起身端着还剩下一半面的碗出去,把门带上。

    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他穿好衣服,从外面把门锁上,出了门。

    他回到刚才的警局,又看见了那个警察,他走过去问。

    “我妻子没有犯任何事,你们无理由地关着她,符合法律程序吗?”

    邢队看着连宜年,他甚至没有换衣服,只是多添了一件外套而已。

    “连先生,据我们所知,你身上的伤口并非你所的,是你自己意外造成。”

    连宜年算看出来了,这个警察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想诈他。

    “警察先生,您又没有在我家装监控,我是当事人,伤在我身上,难道我会包庇伤害我的人吗?这是常理!”

    邢队也很疑惑,如果如同夏玉所,伤口是她弄出来的,连宜年为何包庇?

    如果连宜年口中的话才是事实,那夏玉又为何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呢?

    “警官,我妻子是清白的!你们必须立刻释放!”

    曾经,连宜年也代表本国出国比赛,气势还是有的。

    邢队迟疑,他却是没有准确的证据。

    “我必须得去看一眼现场。”

    连宜年心里吁出一口气,“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去到家中,确认连盈盈的房间很安静,孩子睡着了,他才带着邢队进去。

    “客厅我扫过一遍,但是擦血的抹布还在,损坏的花瓶碎片也没扔,我妻子当时想救我,扑了过来,身上也留下了伤。”

    这一点邢队是认同的,夏玉身上的确存有淤青,发丝间也有血迹。

    但是——想到医生的,邢队眯起眼睛。

    他确信,连宜年没有完全真话。

    两人又回到警局。

    “所以,我妻子可以放出来了吗?”连宜年又问。

    邢队沉吟,“放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明天,不过,你现在可以看她。”

    邢队带着连宜年去往审讯室。

    他开门,让连宜年进去,自己则守在门口。

    为避免两人串供,他去到隔间,时刻监控两人的谈话。

    可奇怪的是,冷不丁见到,两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

    过去足足十分钟,夏玉才沙哑地:“盈盈呢?”

    “我把她接回家了,她吃了面,睡着了。”

    听到女儿没事,她便没有再开口,甚至还闭上眼睛。

    连宜年看着夏玉,只觉得她傻。

    为了一个人渣,至于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吗?

    “我已经跟警察先生澄清了,伤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我不该为了胁迫你不许你离婚,就刺伤自己,可是玉,你也不该虚假报案,给警方添麻烦啊!”

    隔壁的邢队:???

    夏玉微微睁大眼,就在这时,连宜年忽然做出一个食指划出一条线的动作。

    刚刚结婚时,两人感情不错,还定下了一个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这个动作就是其中之一。

    意思是:听我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不埋怨你,你也不用用这种方式逼我。”

    夏玉的眼珠瞪得更大。

    两手甚至抓住桌角,手背崩出几条浅浅的青筋。

    “我连宜年话算话,你跟警方清楚事实,你马上就能出去,我等你办手续。”

    紧跟着,连宜年又在桌子上花了一个叉,食指翘起来,指向自己。

    意思是: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夏玉敛下眼皮。

    这样的话,连宜年过许多次,她不信。

    “玉,我都答应离婚了,难道你真想盈盈以后再也看不见妈妈吗?今晚盈盈还问我明天你能不能接她放学。”

    连宜年有些激动。

    最后,夏玉稍稍点头,弧度微。

    “玉,谢谢,谢谢你。”

    连宜年推开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离婚以后,孩子归你,我能有探视权吗?”

    夏玉没有回答,他转回头,努力挺直肩背。

    但背影中落寞与后悔是抹不去的。

    邢队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警局的医生,夏玉身上的某些伤看起来像的。

    应该是连宜年不想离婚,扭出来的。

    看不出来,连宜年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夏玉都看不上,还要离婚?

    录音留下作为证据,第二天,夏玉被放了。

    她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奔向盈盈的学校。

    在操场上看见盈盈,她冲女儿招手。

    盈盈感知到了,朝她跑过来。

    “盈盈,妈妈晚上来接你放学,你在学校乖乖的,听到了吗?”

    盈盈点头,两眼泛泪。

    夏玉拉着她一起往警局走的时候,跟她:“盈盈,妈妈爱你,永远都爱你,知道吗?”

    “妈妈,我等你。”

    夏玉嘴唇动了两下,她抑下满腔酸意,“嗯”了一声。

    下午,她在民政局门口等着,连宜年拿着户口本跟结婚证来了。

    她埋头走了进去。

    钢印落下,两人就算离了。

    夏玉捏着本本,激动不已,连宜年看她高兴,眼眸中苦笑更深,涩意更是直接挂在嘴角。

    “玉,房子留给你,我不要,家里的存款,我算了一下,除去拿去投资的那些,还剩下三万两千块,也都给你。”

    原身高知,比赛、升学、落户种种奖金,再加上红鹰为了留住他,给孩子们辅导竞赛知识,在九十年代初,给他开出一月一千块的高薪,家中的存款分外可观。

    听连宜年钱都给她,夏玉抬头看他一眼,却瞥见他脸上的擦伤,她抿了下嘴,佯装没看见。

    “没骗你,都给你,孩子上学需要钱,你跟盈盈好好过,我,我住学校。”

    连宜年偏过身子,匆匆走了。

    只是夏玉看得出,他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她仍旧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她回到家中,想洗澡换衣服。

    却看见,家里扫得干干净净,那天的狼藉消失得无影无踪。

    摇晃的门也换了新的,比以前还要结实。

    看起来好像还是家具城推荐的新款防盗门。

    她把自己理干净,穿衣服时,她抬眸一看,家里属于连宜年的物品都搬走了,包括但不限于衣服跟洗漱用品。

    时钟敲了一下,快五点了。

    她拿着包包,赶紧出门,马上就道盈盈放学的时间。

    她站在校门口,看着女儿朝她飞奔过来,她张开双臂。

    抱了好久,夏玉牵住女儿的手,慢慢往家里走。

    “妈妈,他没有骗我。”女儿忽然没头没尾地。

    夏玉问:“盈盈,什么没有骗你。”

    “他昨天,你今天就会来接我。”

    夏玉“哦”了一声。

    两人身后的大榕树后,连宜年缓缓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