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第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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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种什么感觉,在决定跳楼之前,程水北时常在想。

    章慈安起身之后,程水北一动不动趴在床上,侧目看着窗外。

    今日天气不太好,外头起了雾,玻璃上也沁着水汽。

    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掌,难得地开了一朵黄色的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在花间忽闪了两下翅膀,倏尔又飞走了。

    ——眼一闭,腿一蹬,一辈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北,”

    章慈安出声,叫回了程水北的神。

    “我今天有个报告会,晚饭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程水北愣愣地起身,盯着章慈安看。

    站在床边这个衣着革履的三十四岁男人就是他的爱人,禹南大学最年轻的火灾学教授,章慈安。

    ——要怎么死呢?

    章慈安被程水北直愣愣的目光盯着,不自在地整了整衣领,动作间露出了颈间清晰的一排泛红的牙印。

    程水北恶劣地笑了一下。

    章教授这样的学术先锋,会光鲜亮丽地站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无人知晓他熨帖齐整的衬衫下藏着这样一个牙印,来自流言蜚语里那个不清楚的伴侣。

    “好。”程水北终于开口,目光从章慈安的颈间别过,看着穿戴整齐的爱人越过自己取来床头搁着的眼镜。

    ——淹死不行,他会游泳。

    章慈安工作太忙,眼镜款式是交给程水北挑的,金色的边框花纹,精致又文雅。

    章慈安戴眼镜的样子格外好看,颇有些斯文的韵味,和他这个人很是搭调。程水北就喜欢他这个格调,搁在平日里多少是要夸赞两句的,今日的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章慈安离开。

    “章慈安——”

    章教授就要走,程水北想起那只蝴蝶,突然叫住了他。

    章慈安的手搭在门边上,推开这扇门,他们的关系就被现实掩盖。

    “想吃你们学校门口徐记的蝴蝶酥了。”

    ——吊死也不行,上吊的人死相不好,程水北见过,太丑了。

    “好,记下了,”章慈安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敲敲,“还有什么吗?”

    “早点回来。”

    “嗯。”

    章慈安看起来很着急,完就离开了,是以并没有听见程水北喃喃自语的那句“今天我生日”。

    外间的脚步声逐渐隐约,程水北起身去了浴室。

    他的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尤其是腰间更是一副看不得的样子。

    章慈安的秉性他一贯知晓,外表上斯斯文文,到那种时候也是循规蹈矩,并不用什么花样折腾他,只偶尔气力大些,格外喜欢为难程水北的细腰。

    今天起时分,章慈安不知起了哪门子兴致,临到出门了又把半梦半醒的程水北压着来了一回,程水北为显报复,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被车撞死也也不行,要自杀是他自己的事。

    程水北洗漱完毕,手机提醒刚好响起。

    2021年7月14日,二十六岁生日。

    着过生日的缘由,程水北还向事务所请了一天假要在家好好歇歇,一觉没睡醒就收到了章慈安送出来的别样大礼。

    除了有些腰酸,程水北还是挺喜欢这份大礼的。

    章教授很忙,忙到忘记了程水北的生日,就连听到以蛋糕著名的徐记的名字也没有想起来什么。

    没关系,程水北心里默念着,和自己了一句生日快乐。

    ——想来想去,还是跳楼吧。

    这么重要的日子,程水北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开衣柜,整齐的那一半属于一丝不苟的章教授,剩下那一半乱糟糟不像样的,才是他程水北的地方。

    今天生日,程水北决定放肆一回,弯着腰在章慈安的衣服里翻来翻去,找自己能穿的。

    章慈安的衬衫、章慈安的裤子、章慈安的外套……程水北捞出来许多,往身上一比划竟然都大得离谱,只得妥协地老老实实去穿自己的白色衬衫。

    穿好身上的,程水北弯着腰又去章慈安那一半去找袜子,结果开盒子一看,仍旧是万年不变的一水儿枣红色。

    这就是老男人的坏处。章慈安总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癖好,比如格外喜欢为难程水北的细腰,比如一年四季袜子只穿枣红色。

    程水北今天要和章慈安作对到底,把整个盒子里的袜子连同柜子里的衣服一起全堆在床上,揉得乱七八糟,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照镜子。

    镜子下方洗漱架的第二格整整齐齐地摆着章教授的牙刷牙杯,程水北决心在生日这天放肆到底,一抬手把章慈安牙杯推倒,装模做样地“哼”了一声。

    镜子上还沾着水雾,程水北翘着拇指,写下了三个字母。

    Ade。

    水汽凝珠,滚落的水迹把“e”变成了“θ”。

    程水北看着变形的字母,并不算计较,反正水汽会散,章慈安看不见。

    干完坏事的程心情很好,拿起手机给自己定了束花,老板问需不需要写贺卡的时候,程水北想了想。

    “写,就写……程水北长命百岁,不急,晚饭前送到,搁在门口就行。 ”

    程水北挂了电话,手机搁在玄关处的置物柜上,什么都没带,潇洒地出门了。

    上个周末,他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把家里的太阳能鼓捣坏了,趁着物业上去修的时候配了一把顶楼的钥匙。

    电梯迟迟不来,程水北只好屈尊迈着长腿走楼梯爬上八楼。

    程水北发现自己跟“八”这个数字实在有缘,又或者,不够幸运的人,总是能想出一些特别的辞装点自己平淡无味的一生。

    比如他比章慈安刚好上八岁,比如他和章慈安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再比如他们住的这栋楼有八层。

    从八楼跳下去,应该能死得透透的。

    程水北爬上楼顶的时候,刚好听见禹南大学的下课铃。

    章慈安会走在上课下课的学生人流里,去教室,去研究所,去开他的报告会。

    Ade。

    程水北赤脚踩在墙边,展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闭着眼跳了下去。

    像一只白色的蝴蝶,跌进夏天的薄雾里。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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