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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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朋友的身份跟章慈安回家, 是程水北上辈子没有过的体验。

    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窦淑意还在世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讳莫如深的纠缠。

    “你早知道这世上没有程北, 对吗?”程水北用手指摸索杯子,紧贴章慈安的体温,低头问道。

    两家离那么近, 只要他想,走过去看一眼不就好了吗。

    可章慈安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样。”

    章慈安从沙发背后绕过去, 走到程水北的面前蹲了下来, 胳膊搭在程水北边上,看着他想要逃避的眼睛:“北,比起你, 我更害怕那个失去你的未来。”

    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去靠近真相,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勇气看一眼。

    章慈安心里的那个人住在城西。

    “所以现在, 我们都不用去害怕什么了,对吗?”

    没等人回答, 程水北着着,突然抬起头冲着章慈安笑起来。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猝不及防伸手, 在章教授的脑袋顶上比了一个“耶”。

    “我今天要给自己满分。”

    除了上辈子跳楼的时候,程水北没有哪一刻的信念比现在更坚定。

    章慈安还愣神在他的可爱里, 程水北却顾自起身从他旁边经过, 去和两只狗玩了。

    带北回家,看北开心,章教授的毕生梦想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两个。

    程水北把“章慈安的朋友”这个身份表现得很好, 饭桌上该该笑笑, 一点也看不出来生病的样子, 好像真的回到了没心没肺又无忧无虑的从前。

    程南惯会讨大人欢心,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把窦淑意哄得牵着他不松手。

    “妈,你别这样,下次人家不敢来了。”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章慈安拿着车钥匙在门边上等待,催促自己“偏心”的母亲。

    窦淑意这才恋恋不舍把程南和程水北送到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程水北下次还要带着程南过来,还补充就算章慈安不在家也可以来玩。

    哥哥抱着狗坐进后排,在司机章慈安的注视下,程水北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他有很久没坐章慈安开的车了。

    过去哪怕家里两辆车,他也早早地考了证,程水北还是会赖进章教授的副驾驶位,撒着娇让人“顺路”送他去律所。到单位门口下车的时候,程水北习惯在章慈安脸上啃一口,再一蹦一跳地离开。

    开车的章慈安似乎心情也很好,一个劲儿笑着看后视镜里喳喳好奇的样子,连程水北话都没听清。

    程水北只好耐心地再问一遍:“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他们的新家地址对章教授是保密的,程水北也不知道章慈安开着车往西走是要走到哪儿去。

    章慈安的头往程水北这边幅度歪了歪:“不知道啊,所以我要带你回我们的家。”

    车子转弯,开进市高中对面的区。

    他们的家。

    “北,明天要麻烦你去车站送我,可以吗?”章慈安把车停好,侧身期待无比地看着程水北问。

    程水北有权力拒绝,可想到章慈安是怎么在雪天一个人辗转千里只为了见他一面,他就什么都不出来了。

    只能点头,任由自己掉进章慈安的温柔陷阱里。

    重新回到这里,程南还是很激动的。他带着张飞在屋里跑来跑去,耍坏要狗儿去咬程水北好容易呵护出来的阳台绿景,被好心情的程无视了。

    家里的一切都没变,甚至程水北带走的那些生活用品也被人补上了,章慈安居然还找了一件同样缺了领口纽扣的衬衫放在主卧的床上。

    “房间里有干净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胡阿姨会定期过来换,”章慈安对满脸疑惑的兄弟俩解释,解释完了催促疯玩的程南回房,”好了,收拾收拾睡觉吧。”

    喳喳在章家吃了妞妞的高级狗粮,来之前也在别墅区遛过了,在程南听话进房间之后,它也跟了过去,然后在主人的床尾欣喜地发现了漂亮舒服的狗窝。

    章慈安早就做好了他们回来的准备。程水北不知道在自己拒绝他的那些时日里,章教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准备一切。

    在哥哥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抱一抱章慈安。

    章教授安排完兄弟两人和狗,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从主卧的柜子里抱了新的棉被,要往沙发上铺——章慈安要在这里睡一晚上。

    程水北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想话没想好怎么开口。

    “怎么,要赶我走吗?”章慈安委屈地学着程水北从前撒娇的样子瘪瘪嘴,“北,可怜可怜我吧,明天一早我就要回禹南了。”

    他难得示弱,程水北想起白日种种,心里寒冰化成一滩春水。

    程一把捞起章慈安已经收拾好的“床铺”,不讲道理地笑:“不赶你走,邀请章教授到卧室去睡。”

    章慈安又惊讶又紧张,话都不利索了:“北,别这样,你……还在生病。”

    程水北抱着杯子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

    “想什么呢,你地铺。”

    是地铺,程水北把所有的被子和毯子都拿出来,给章慈安铺了比大床还要舒服的柔软睡处。

    “好了,喳喳睡哥哥房间的地板守着他,你就睡在这里守着我。不过章教授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回家去睡又软又舒服的大床。”

    章慈安一听立马和衣倒在了地上的被褥堆里,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程水北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洗漱。

    待两人都收拾好准备入梦,程水北穿着章慈安的睡衣却睡不着了,他一翻身,章慈安也没合眼,正温柔地盯着他看。

    程水北起身,抱腿坐在床头,头枕着膝盖也盯着章慈安精致的面容看。

    外面细细密密落着雪,章慈安的长睫毛在雪光下扑闪着,蛊惑程水北去落下一个吻。

    程水北要攥紧拳头才能忍下心里的冲动。

    “睡不着吗,是不是又舒服了?晚上吃药了啊,要不要看医生,我给师姐电话。”

    章慈安着急地坐起来,程水北却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声点儿,喳喳和程南睡了。章慈安,我们来悄悄话吧。”

    章慈安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程水北摇摇头,两只食指在胸前绕着圈儿转。

    章慈安知道,他这个动作就是要和自己商量。

    确认程没有不舒服后,章慈安挪动身躯贴着床坐,和程水北起两个人的悄悄话。

    章慈安:“想聊些什么,还是只是想听我话?”

    程水北托腮认真地想了想。

    “听你话,什么都好。”

    “好。”章慈安一口答应。

    “你不在禹南,我没有出来住。学校分了宿舍,我有三个室友,来自天南海北。他们人都很好。有一个学软科的喜欢游戏,总是拉着我一起游戏,我对满屏幕的红蓝黄绿buff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就被他嫌弃操作不行,就不带我了。”

    “还有一个和你一般高的喜欢篮球,我这么高的个子不篮球可惜了。但他拉着我去球场上转了两圈以后,嫌弃我手脚不协调,也不带我玩了。胡,我明明投三分很准的。”

    程水北相信,章教授经过简单计算的三分球路线应该是更容易进球。

    “北,这半年我渐渐试着去融入周围,发现了自己有很多差劲的地方。好像我只有在你眼里,才一直那么好。”

    章教授在认真地讲述自己,程水北没忍住泼了他一盆冷水:“其实你在我眼里也没有那么好。”

    “什么?”章慈安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神却如乞食的喳喳一般水汪汪地盯着程水北看。

    程水北歪着头解释:“比如你有强迫症,比如你嘴巴很刁钻,不喜欢的东西就一口都不吃……章教授,你有很多臭毛病。”

    他还有很多的比如,最想抗议的就是章慈安对他腰的执着,可现在的气氛和关系下,这些东西还太早。

    “北,谢谢你。我这么多臭毛病你还允许我在这里地铺。”章慈安趣,他并不急于一两句话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轻轻拍枕头,现在的境遇,程水北还愿意和他话,他就很满足了。

    程水北柔情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章慈安闭着眼睛把头枕在床边,一边用手指拨弄被角一边低语。

    “北,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很想对不起,但我们约定过的,不能对不起。”

    “我这样犯了错的人,还能再见到你,是何其的幸运。所以我开始抄经,为你祈福,也为自己忏悔。”

    原来夹在笔记缝隙里的忏悔经文是抄给他自己。

    程水北伸出手,掌心悬在章慈安的头发上空,迟迟不敢落下。他想碰一碰章慈安的,可心魔作祟,又觉得他们之间太亲近了不好。

    最后程水北收回手,闭着眼睛的章慈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在不停地着。

    “不这些了,我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章慈安睁开眼,柔声和程水北商量。

    “好。”

    程水北听话地钻进被窝,任由章慈安替自己掖好被子。

    “从前有一个数学家,叫笛卡尔……”

    “……1789年法国大革命结束后,笛卡尔的骨灰终于被送进了国家博物馆。”

    章教授讲完伟大数学家的一生,程水北早就在“坐标系”和“解析几何”里入梦。

    “晚安。”

    章慈安趴在床边,睡了此生最安稳的一觉。

    谁也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程水北起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晴天了。麻雀在枝头乱叫,喳喳在门外跑来跑去。

    章慈安下午要赶飞机,上午十点之前就得坐上去务宁的火车。程水北把半梦半醒的章慈安叫回床上躺着继续睡,自己去了厨房忙活早饭。

    章教授在带着北体温的床上温存少顷,起床吃饭,由程水北开车送他去车站。

    “北,你等下把车停在区门口就行,恩叔会去安排的。”章慈安恋恋不舍地交待事情,恋恋不舍地向程水北告别。

    “北,我考完试就回来。有事电话。”

    章慈安挥手后转身,程水北牵着哥哥的手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程水北问后座上的哥哥:“程南,你想去禹南读中学吗?”

    作者有话要:

    北100分!深深寒1.00分,多的那一点是我为北流下的眼泪

    章教授胃口刁钻,所以只喜欢对他胃口的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