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尘初显
直到……
宁既微走了很远的一段路, 面前的雾气骤然退散,升腾而起一座……这是,勾栏院吗?
只见楼□□三层, 偌大的楼中亭阁连接着三面阶梯,分别通往二楼左右两侧与一楼。
顺着那亭阁瞧去,正好是三楼中央的位置, 垂下了雪青色帷幔。
微风渐起, 有人抬了玉石般的指尖掀帘四望, 那一双眼眸被点上了风情, 眉眼低垂时眸光如湖面般沉静,恰好落在一楼的宁既微身上。
宁既微似有所感般抬眼,与三楼帷幔旁的那人四目相对。
这一看, 二人俱是震惊。
宁既微震惊的是, 那个人,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难道就是……慕容筵所的前尘记忆?那个人, 其实是自己的前世?
宁既微这想法甫一冒头,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
吵吵嚷嚷的, 恍如一场春秋大梦。
而下一瞬, 三楼处那人忽然皱紧了眉头,他按着自己的心口,顿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既微!”里间一位锦衣公子走了出来, 他搭上了那人的肩, 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我……”宁既微摇了摇头,费力地眨了眨眼,奇怪……他怎么好似有一瞬间在一楼瞧见了自己?可自己分明站着房门前, 怎会去一楼?
那锦衣公子唤作萧裕河, 他扶着宁既微的时候顺便朝楼下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被一楼门口走进来的好几排官兵吓了一跳。
“真是怪了!这些官兵怎会查洇荷楼?”萧裕河恨不能一拍脑门,面上有些焦急。
这洇荷楼是萧裕河名下的,原本开在皇城之中生意兴隆,可谓是天子眼皮下点灯,灯下黑得可以,但萧裕河没想到,便是连这处都被官兵盯上了。
这可是他在皇城中唯一能藏匿宁既微的地方了。
一楼处,老鸨还在同那些官兵游,“官爷!”
那老鸨拉住了为首的那名官兵,趁人不注意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金条,“您也知晓,我们洇荷楼向来遵守律法,您看能不能通融……”
话未完,老鸨被那官兵不耐烦地挥开了。
长刀出鞘,抵在老鸨身前,那官兵凶狠地道:“再敢阻拦官差办案,信不信我将你一道办了!”
三楼处的宁既微显然也注意到了一楼的不寻常,眼看着那官兵推开老鸨,便要往楼上而来,他果断拍开了好友萧裕河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将人连推带挤地赶进了房间内。
萧裕河一把取过房内搁在桌上的折扇,急匆匆地道:“现下要跑怕也是来不及了,那些官兵的速度太快!要不这样,你先躲躲,我同他们周旋!”
“看那架势便不是好惹的,你如何周旋?”宁既微眉峰一拧,忽然将萧裕河往里间推了几步。
他低喝道:“你,去床上躺着!”
“啊?”萧裕河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直至,折扇被人不由分地丢开……
与此同时,洇荷楼前一辆马车停驻,有人自雕金镂玉的马车上挑帘,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俊美绝色的脸。
那人眉眼低了半寸,往洇荷楼内投去一眼,待看清楼内场景时,那人姣好的面容冷了几分,“那些官兵,是在搜查吗?”
马车内的侍卫丛清恭敬地低头,道:“回殿下,看样子是在查人。可据属下所知,这皇城中近日好似没什么需要官家干预的大事,这……莫非是在查那位前朝皇子?”
天下皆知,当朝新皇是推翻了前朝而登位的,昔年前朝皇室中人众多,但皇子便只有一个,还是年纪最的那个。
多年前新皇带兵入宫,前朝皇室中人伤亡殆尽,却唯独那位前朝皇子逃过一劫,至今不知所踪。
要能惊动这么多官兵,既然不是为了皇城中的大案,那便很有可能是在寻那位前朝皇子了。
只不过,新皇对前朝的态度还算温和,自登位后便没有下令追查那位前朝皇子的下落,怎么如今又……
挑帘那人目光冰寒,穿过人群,几乎要透入洇荷楼中去,“你是,前朝皇子,会躲在这洇荷楼中?”
“这个……”丛清霎时苦了脸,“属下也不知,只是猜测……”
话未完,丛清便见身旁的殿下整了整下摆,瞧那架势竟像是要下马车去洇荷楼中。
丛清大惊失色,“殿下,您身份尊贵,可不能去此等勾栏之地!”
自家殿下毕竟是当朝的三皇子慕容筵,是皇帝颇为器重的皇子,怎能去污浊之地,平白脏了身份?
慕容筵在丛清那话音中冷冷地斜去一眼,“前朝皇子不也曾是身份尊贵?他若是待在这洇荷楼中,那本殿入此地,便同他一样,有何区别?”
完,慕容筵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洇荷楼。
而此时楼中还在被官兵盘查。
那些官兵几乎是封锁了整座洇荷楼,连来往的恩客皆不放过,一一留了下来仔细询问。
慕容筵进入一楼时,为首的那位官兵李归还在与一位男子交谈。
见到慕容筵,李归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神情复杂地朝慕容筵行礼,态度虽是恭敬,却掩不去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殿下怎会来此?”
慕容筵看也不看那李归一眼,径自走过他身旁,顺道问了一句:“搜查的人,去了几楼?”
“这……”李归低着头,面上有些为难,但到底还是答了句,“回殿下,在三楼。”
话音未落,慕容筵已迈开脚步,朝三楼而去。
李归抬起视线,直直盯着慕容筵的背影,却是暗自捏紧了腰间佩刀。
无端显出一抹不甘的神色来。
而这厢,官兵的搜查堪堪到了三楼正中的房间,那雪青色的帷幔已被人放下,房门紧闭,显然不是什么迎客的模样。
官兵们正准备破门而入,恰巧慕容筵上了楼,一时间那破门的动作收了起来,不得不朝慕容筵行礼。
“殿下。”
慕容筵冷淡地应了一声,他本想再些什么,却不防房内忽然传来了一道极轻的,极为温软的声音。
慕容筵如今弱冠之年,虽皇子府中未有正妃,甚至连侍妾都没有,干干净净洁身自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通人事。
况且那声音婉转,即便极尽压抑,却也仍是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间意味。
这房内,确实不太方便。
可官兵行事哪管这是什么时辰,何况他们此行是受了叮嘱的,若是找不到人,那他们便连上头那关都过不去。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可有吩咐?若是没有的话,那属下……”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慕容筵被房内那声音诧异了一瞬,没有作声。
官兵们只当他是默许,便率先踢开了房门。
温香四散,帷幔被房门破开的风声掀起一角,官兵鱼贯而入。
而同那些官兵一道进入房内的,还有慕容筵。
官兵们甫一进入房内便兵分两路,一路搜寻外间,一路冲入里间。那外间倒还好,再正常不过,但里间就……
只见锦衣散乱,浅白纱衣被随意地丢弃在地面上,鞋袜,云靴通通散着,便连折扇也丢开了去。
而那些官兵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床榻上的两人惊惧般霎时分开,活像捉奸现场。
“那个……”萧裕河尬笑了一番,无奈地整了整自己的衣着,又道:“官爷,可是有何贵干?”
萧裕河那一脸通红显然是被人搅了好事的模样,令为首的官兵神色有些复杂,他道:“官府办案,这处可还有其他人?”
“就……就我们两个。”萧裕河有些窘迫,往床榻上坐了坐,恰好将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就你们两个怕什么?做什么要挡着他?”那官兵作势要拉开萧裕河。
萧裕河不得不往一侧挪了挪,便是那移动的间隙,他身后的人现出了半张脸来。
从慕容筵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瞧见萧裕河身后挡着的那人模样。
那是一张极为耐看的脸,轮廓鲜明,唇色浅淡,顺着无可挑剔的鼻梁往上瞧,那双眼眸垂着,仿佛随意一勾便能现风光十色。
这样的人,蕴藏着无尽的诱惑,像是在引诱着人去探秘。
那模样,便是天生的尤物。
他身子是光着的,眼神是躲闪的,便连指尖都畏惧地藏匿在了萧裕河身后。
若是忽视那双眼眸中的一片清明,这确实是个很成功的伪装。
但可惜,宁既微眼底的情绪出卖了他。
那双眼中没有沉醉,便连一丝承恩的情意都没有。
那不是身处床笫之间。
“官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萧裕河看似无意地躲掉了官兵的拉扯,只道:“我身后这位是洇荷楼的倌,他这初次总归是羞怯的,官爷您这一堆人冲进来,他衣物都没穿呢,是不是不太应该看他身子啊……”
余下的话没有全,但这意思算是带到了,搅了好事便也算了,现下连人都要瞧一瞧,这还要不要脸面了?
那官兵犹豫了一瞬,想到了临行前的指示,便连那犹豫也抛诸脑后,不由分地便要上手。
而在这期间,慕容筵的视线一直落在宁既微身上。
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往下,是难以移开眼目的风景,那肩线优越,此刻正脆弱地往后缩着。
眼看着那官兵便要将萧裕河赶走,宁既微不可抑制地抬了视线,恰好对上慕容筵探寻的目光。
宁既微视线里闪过一丝慌乱。
与此同时,慕容筵冷冷地开口:“闺房情趣,也不怕脏了你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