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叛逆的少年
五一假期随着沙宁萱的婚礼结束很快落幕,又回到学校的汪森垚正在实验室盯着鹦鹉。五彩斑斓的鹦鹉歪头跟他对视,一人一鸟似乎在靠意念交流。门突然被敲响,意念断裂。汪森垚直起身子,还没请进,对方已经推开了门。
“老李没在吗?”是个语气不怎么客气的客人,应该是李教授的熟人。
“这是董教授的实验室。”汪森垚轻声回答。来人一进门他就低下了头,在心里默念最好对方没看到他的脸。
“你是他的学生?”还没等汪森垚回答,对方面露惊喜,“垚垚?”
这下汪森垚不得不抬头面对盛情楠。想起前几天他问自己称呼的问题,硬着头皮喊了声:“姐,姐夫。”声音得被鹦鹉嘲笑,鹦鹉张开翅膀在笼子里扑棱,还发出乌鸦一般“啊、啊”的叫声。
见他这么局促,盛情楠笑了:“你姐没告诉我你在这工作啊?”
“我还没毕业。”他的言外之意是,我还是学生,不是在这工作。
盛情楠的视线在实验室转了一圈,又落回汪森垚身上。他在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算是他的工作服。过于年轻的长相配上这套衣服,最多看上去是个儿科医生,能快速融入朋友中间的那种。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会面扰乱了思绪,汪森垚此刻才猛地记起自己读本科时候的李教授有拜托他转交一样东西。他万万没想到来取东西的会是盛情楠,一时慌乱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会儿才想起来,赶紧把手边的文件袋递给盛情楠:“你是来取这个的?”
“谢了。”盛情楠收下档案袋走了,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笑起来真好看。汪森垚背靠着墙,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好在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不然他还真没法解释自己的异常。
哦,还有一只倒霉的鹦鹉,现在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还是那个歪头的姿势,眼神里透着居高临下的鄙视。
盛情楠回到车上,开了档案袋。里面是一些汪森垚的档案复印件。
警队上一个法医主任去了省里之后,他们队里现在人员匮乏。本来去年通过招考录用了一个,结果人来了之后不到半年就要转岗了。
这时候有人向他推荐了汪森垚。
那会儿他正忙,没腾出时间去见见这个孩子,只是听人提了一下,就忘到脑后了。这两天闲下来,想起了这档子事儿,就来看看。没想到被推荐的会是自己妻子的弟弟,这样的话……
前面的履历都没什么问题,直到盛情楠看到了成绩单。
他的成绩单上两极分化很严重,优秀的科目和将将及格的科目数量差不多。
汪森垚本科读的是法医专业,尽管是滑档进入了这个让他三天两头受惊过度的专业,他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当然那些超出他心理承受能力的专业课除外。
看着这份成绩单,盛情楠心里就不报什么希望了。汪森垚明显心理有问题,而且很严重。他拨了电话委婉地跟推荐人李教授表达了这个意思,结果李教授毫不意外,还给出了新的理由:“所以我让他研究生去读了心理专业嘛。”
盛情楠的手指无意识敲着方向盘,半晌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毕业?”
“他现在研二,我们可以先让他去你那帮忙。”
“我会考虑的。也会,参考他本人的意愿。”
盛情楠这么,就是他笃定汪森垚一定会拒绝。汪森垚明显见不了血腥和尸体,别法医他干不了,可能普通的外科医生都成问题。没想到他的意图被对方察觉了。
“你要是觉得法医这行他不行,你们队里需不需要心理医生?”
盛情楠眉毛跳了一下,怎么这是非要把他塞进我们队吗?
对方依然不死心,还在卖安利:“真的,这孩子很有天赋,有空你可以多来这看看,跟他交流交流。”
盛情楠嘴上没话,心里暗暗地在想,我要跟他多交流,在家就行了。沙宁萱会向他好好介绍这个传中的弟弟的。
正在稳定情绪重新尝试跟鹦鹉交流的汪森垚还不知道,关于他未来的出路,已经有人为他做好了谋划。
沙宁萱是趁着周末休息回来取衣服的。最近换季,她得带些厚衣物去学校。
推门见盛情楠也在,两人聊了几句,盛情楠向她听汪森垚的情况。
“垚垚吗?”
沙宁萱的记忆回到了时候。
时候汪森垚家里父母都忙,他母亲是在外地工作的,父亲工作起来不要命,几乎不回家,所以他一直被寄养在沙宁萱家。沙宁萱比他大六岁,刚好处在既可以陪他玩,又能充当看护人的年龄差。
尽管沙宁萱有时候会拿这个弟弟当作玩具摆弄或者是充当工具人使唤,遇到危险或者有别人想欺负他的时候,还是很有监护人的自觉,总能很好地保护他,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直到沙宁萱上大学去了外地,读高中的汪森垚终于迎回了调回本市工作的母亲,他才回到自己家。
结果这一分别,姐弟俩的感情就像断了一样,除了每年过年的团聚,平时几乎不联系。她也能理解弟弟,一方面终于可以和父母团聚了,迟来的父爱母爱让他应接不暇;另一方面他已经长大成人,急于想脱离保护他的羽翼,想独立生活证明自己,两方矛盾之下日子总是过得不那么顺当。别人家的家事不好过问,而沙宁萱也有自己的生活,便没怎么再特意去关心过他。
在沙宁萱眼里,她这个弟弟活泼外向,热情开朗,聪明好学。时候是有些调皮捣蛋,但从没惹过大麻烦,是非观很正确,为人处世讲道理,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
听沙宁萱夸了半天,盛情楠总觉得她形容的跟自己最近接触过几次的那个,话动不动就脸红的男孩实在对不上号,忍不住断她:“缺点呢?”
“他就是,有些叛逆。”沙宁萱笑着。
在实验室吹冷空调的汪森垚了个喷嚏,他确实叛逆。
高考被调剂的时候,家里都劝他重新复读一年,别去学法医,他偏不信。
毕业的时候导师给他找好了工作,在刑警队当实习法医,他退却了;家里给他安排了学代课老师的工作,他拒绝了。最终他考了研究生。
其他大大的事不胜枚举,他自己并不觉得怎么样,反正不是也长这么大了?
“他胆子很吗?”盛情楠问。
沙宁萱脑海中浮现了的汪森垚对着虫子大叫的场景,肯定答道:“好像是吧。对了,他不吃樱桃。”
“樱桃?”
“最开始是吃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吃了。”
“还有就是……”沙宁萱对弟弟年幼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好像有什么挺重要的事情,想了好一会儿才,“他晕血。”
盛情楠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反问:“你确定?”其实他之前就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想到汪森垚竟然真的是这个问题,还去学了法医,这得是多想不开?
“对啊,怎么了?”
“你知道他大学的专业吗?”
“听是医学院,估计是不需要接触到血液的学科吧,影像,或者心理什么的。”
盛情楠幽幽地给出正确答案:“法医。”
这个选择很出乎意料,沙宁萱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好像有听姑姑起过汪森垚考试成绩不理想,专业是被调剂的,但是这个专业,他真的读完了?
像是看出了沙宁萱的疑惑,盛情楠解答:“他不仅读完了,还拿到了教授的推荐,差一点就跟我成为同事。”盛情楠没的是,那位教授现在还在竭力推荐他,哪怕汪森垚现在的专业已经换成了心理学。
“你的这是垚垚吗?”沙宁萱显然不认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虽然她近些年跟汪森垚的接触次数寥寥无几,但时候他可是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他会对血液有多大的反应,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那会儿她每次看见血迹第一个反应都是蒙住弟弟的眼睛。那是,治好了?
她望向盛情楠,希望对方能为她解答,但对方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沙宁萱伸手帮盛情楠平整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对方道了声谢,关门离开了。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沙宁萱判断他不是去工作的。至于他去做什么,两个人婚前就约定好,不探对方的私事,她便没有过问。
盛情楠的确不是去工作的。他约了汪森垚大学时候的另一位老师,希望能多知道一些信息。
老李非要死乞白赖地把汪森垚塞进他们单位,这太奇怪了。老李执教也有年头了,教出的优秀毕业生不少,可从没听他特意为谁写过推荐信,何况根据沙宁萱所,汪森垚还有晕血的毛病,根本干不了法医。老李是他的老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明知不行还偏要这么做,盛情楠嗅到这里面有些不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