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森垚用左手从右边口袋费力地掏出手机，拨了郑梓铭的电话。然后挂上耳机，听着那边的情况。

    上午他好歹总算通郑梓铭让他偷偷旁听案情分析会。

    会议八点钟开始，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了。八点刚过的时候郑梓铭有给他过几个电话，估计那会儿他正魂游外太空呢。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那边一片嘈杂，好像在讨论或是争论什么，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汪森垚跟着两个警察走到车边，这是个普通的警车，四个座位，汪森垚跟孟洺汐坐在后面。

    开车门的时候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汪森垚点头致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要跟她一起坐。孟洺汐先是冲汪森垚道谢，满心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汪森垚的电话接通着，不方便话，只摆摆手表示没事。

    她还穿着那条淡紫色的碎花连衣裙，折腾了一晚上，头发虽然披散着，但能看出她重新梳理过了。衣服上面粘了些灰尘，裙角还有一个的撕裂口。更汪森垚比起来，她所遭受的情况要好很多。

    孟洺汐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这句话对汪森垚来有两层含义：他英雄救美成功了；他不用担心看见孟洺汐会晕倒。

    一上车汪森垚就闭上眼装睡，一方面，他不希望有人扰他偷听会议，另一方面，麻醉的药效好像快过去了，他开始感觉有一丝疼。医生麻醉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好可能是他心理作用。

    孟洺汐原本还想跟他点道歉和感谢的话，但见他一副生人勿进的状态，知道他受了伤需要休息，便没扰他。这一夜她也精疲力竭，原本只是想好好请人吃顿饭，哪想到会闹成这样。

    接通的耳机里，汪森垚听到了孟洺汐的名字，尽管闭着眼，还是露出了可见的愁容。他背对着孟洺汐，听着耳机里传来盛情楠沉稳的声音，心里想，原来他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还挺有刑警队长派头的。

    会议结束后，盛情楠发郑梓铭去买夜宵。

    搜查会议开得不算顺利，虽然定下了唐棣是重点怀疑对象，盛情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准备犯案的人应该都会为自己制定一个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除非是激情杀人。但是事后也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当时是意外错手把人杀了，编瞎话也能编出一些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才对。唐棣却坦坦荡荡，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眼看时间就奔11点了，会议再开下去应该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大家脑袋都快熬成一团浆糊了。盛情楠是个体贴下属的领导，钱包往桌上一扔，郑梓铭捡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郑梓铭跑出去的时候满脑子都在盘算：盛队钱包里这些钱能买多少好吃的？如果提高一下以往的标准，还够不够分？他掰着手指数数，却在警局门口撞见了正从警车上下来的汪森垚。

    汪森垚右肩缠着绷带，衬衫显得鼓鼓囊囊的，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他脸色很差。

    “我没看错吧？挂断电话人就会出现？”郑梓铭以为自己开会太久出现了幻觉，会议上手机接通的时候他没敢听那边的声音，当时的操作是，他只负责开着手机把会议上的声音传递出去，挂断电话的时候他也是偷偷的，生怕自己一个被发现，实习生涯就此歇菜。所以此刻他熬了半夜，精神恍惚中上去拍拍汪森垚的脸确认，软嫩的手感让他惊呼：“我去是真人。”

    汪森垚想掉对方的手，胳膊刚要抬起来就扯动了伤口，他痛得轻“嘶”了一声，最后作罢。

    郑梓铭也发现汪森垚受伤了，转头问段一轩：“轩轩哥这什么情况啊？”

    段一轩手摊向汪森垚和不远处的孟洺汐：“伤人案的受害者。”

    “哈？”

    段一轩指着汪森垚的右肩：“缝了五针。”

    郑梓铭大惊失色，围着汪森垚转了三圈，还试图把他的衣服解开看伤口：“垚垚哥你没事吧？”

    “没事，医生都处理好了。”

    “不带这么巧的吧……”郑梓铭叨叨咕咕，一拍脑门大叫不好，“我得赶紧买夜宵去了。”

    刚跑了几步，郑梓铭突然回头：“段哥，盛队刚才看你们没来开会急了！”

    得知盛情楠还在会议室，段一轩大步流星就带着汪森垚过去了。何桐一向不喜欢跟盛情楠交道，所以他带着孟洺汐去找值班警察做笔录。希望等他折返过去找队长承认错误的时候，那人已经消气了。

    “队长。”段一轩恭敬喊了一声。

    “清南的人出警这么慢吗？下个季度他们……”盛情楠正从一厚摞报告中抬起头来，赫然看见面前的两个人之后愣了，一个是他缺席会议的下属段一轩，另一个竟然是昨天又是相亲又是晕血最后被郑梓铭送回去的汪森垚。

    “垚垚？”

    汪森垚轻声叹了口气，极其不情愿：“姐夫。”

    很快盛情楠就发现汪森垚受伤了，原本得体的衬衫差点扣不上扣子。这件衣服是孟洺汐去医院附近的商场买回来的，他原本那件T恤上都是血迹，已经不能看了。

    盛情楠严厉的目光扫过段一轩，即便不用话段一轩也知道队长这是在等他解释呢。

    “我跟老何到那就看他晕在地上，我觉着眼熟，好像是您舅子，就告诉清南不用来了，这事儿我们接了。”段一轩拍着胸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盛情楠不知该什么好。

    他想骂两句，这什么时候还给队里揽事？会议都没来参加，哪轻哪重不知道？可又一想，轩轩这孩子也是为他考虑的，硬要起来汪森垚也算自己人，来这儿总比大半夜被带到清南分局好。算了，最后他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会议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识趣的人都纷纷撤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最后只剩下坐在圆桌一头，在一堆纸上写写画画的盛情楠，以及站了半天都没被“赐座”的病号汪森垚。

    此情此景，让汪森垚回忆起了初中时逃课去球，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画面。也是这样，老师低头批改作业，他一动不动站在旁边，心里着老师的坏话，后来实在没什么可的了，就数老师的头发。

    跟初中老师的地中海不一样，盛情楠的头发还挺茂密的，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他这么专注应该不会感觉到吧？汪森垚探出行动不受影响的左手……

    已经在办公室分完一圈便当的郑梓铭悄咪咪推开会议室的门。

    他不想来的，谁都知道这会儿盛队心情不好。谁让他是新来的，只好主动承担得罪人的任务。门刚开了个缝，里面盛情楠就大喊了他的名字。

    “郑梓铭！”

    这一声吓到了两个人。

    汪森垚缩回了已经马上就要摸到盛情楠发丝的手，郑梓铭赶紧收起刚才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几乎快要踏着正步过来，在盛情楠面前立正：“到！”

    依然没抬头的盛情楠用笔点了下汪森垚：“给他找件衣服换上，然后喂他吃饭。”汪森垚身上这件衣服，盛情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所以才有此要求。

    “！”郑梓铭面露喜色，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汪森垚满脸抗拒，找了个椅子坐下：“我自己可以。”

    郑梓铭迅速把便当摆在汪森垚面前，开盖子，毕恭毕敬地把筷子捧过去。

    汪森垚左手接过，五根手指努力了几秒钟，都没能成功把两根紧紧连在一起的筷子掰开。

    一转头，左边郑梓铭还是刚才双手奉上的姿势，正随时准备为他效劳。

    盛情楠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从一次性餐具袋里抽出勺子，塞在汪森垚手里，还瞪了笑得一脸荡漾的郑梓铭一眼，这丫就是故意不给人拿勺子的。

    “谢谢。”汪森垚声道谢，左手拿起勺子把炒饭往嘴里塞。

    这一餐粗糙的晚饭，距离他上一顿饭的时间已经过去12个时了。

    饭就是在门口那家24时营业的快餐店买的，汪森垚手里的这份应该是孜然牛肉炒饭，还是温的，味道不好不赖，汪森垚可是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噎死。直到有人看不下去，一个纸杯放在了他左手边。

    “喝水。”盛情楠看他吃饭的样子，调侃道，“你要是没死坏人手里，在我这儿被噎死了，你姐非找我拼命不可。”

    汪森垚刚才只顾着闷头吃了，这会儿才看见，盛情楠的便当盒已经空了。

    这人吃饭都不嚼的吗？

    “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盛情楠扔下一句话，大步迈开就走了。

    “？”汪森垚盯着那背影合计，心要干吗？段警官还等着我做笔录呢！而且，我不知道你办公室在哪儿啊？

    “502。”郑梓铭在他耳边声。

    剩下的炒饭忽然就不香了。汪森垚有点沮丧，他觉得自己还没吃饱，可是吃不下了。

    郑梓铭找了件大一些的衬衫帮他换上，还帮他整理了一下仪表，以期领导不会再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