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偏心王爷(03)
司行简虽看出大皇子并非司行筝亲生的,却也无意主动当面提起。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好面子,面对这种家丑,多半会想着私下处理,不愿让外人知晓。
更何况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且,司行筝已经年近三十,纳了不少妃子,却只有两个孩子——大皇子和陆修仪所生的公主。
不定,他有什么隐疾呢。
这就更不能了。
司行简也猜测:或许这人已经察觉了,所以才会把原主的孩子抱到身边养。大概是不愿看到皇位落在外姓人手中,想让崽崽继承皇位吧?
自己没有孩子,便抢别人家的崽崽吗?
可他不是原主,没有把自家崽给别人养的算。
司行筝坐在主位,问:“听闻辰王中了毒,身体无碍吧?可曾找到下毒之人?”
司行简淡淡道:“只是药性相冲,一时昏厥闭过气去,并无大碍。”
被他抱着的崽崽,听到他这么,脸上浮现惊讶。
司行筝并不太相信他的解释,但见他有意隐瞒,便不多问。
两人又寒暄几句。
见安安乖乖被司行简抱着,司行筝有些酸酸地:“到底是亲生父子,许久不见还是这般亲近。安安向来不喜欢被人抱,现在坐你怀里,倒是乖。”
司行简牵了下唇角,没有接话。
安安却是忍不住有点害羞。
他以前确实不喜欢让人抱,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自己走路,坐得端正,不能什么都让人伺候。这样会让他沉溺于享受,变得懒散。
可是现在抱他的是父亲,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在父亲面前,他永远都是宝宝呀。
司安珵因为自己脑中的想法更害羞了,抿着唇,轻轻把脸贴在父亲心口。
司行筝见到这一幕,心里的酸泡快遮不住了,便别开眼,提出要带安安回宫去。
司行简自是不愿意,面对司行筝的各种理由,他都有理有据、不急不缓地反驳了回去。
司行筝有些无奈,只有去哄骗团子,“你要跟皇伯伯回去吗?”
他以为自己养了安安三年,怎么也比辰王亲吧?就算安安一时亲近自己的父王,但肯定更舍不得他。
毕竟对安安来,辰王这个父亲就和陌生人无异。
安安本来想一口回绝,但是怕皇伯伯伤心,只好故作纠结了一阵才回答道:“我想住在王府。”
司行筝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要学作画吗?新科探花郎画得一手好画,且长相俊美,人也机灵。你想跟他学作画吗?”
他以为,比起古板严厉的糟老头子,孩子跟喜欢漂亮有趣的年轻人,便毫不犹豫把探花给卖了。
哪知安安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抬头觑了自己父王一眼,问道:“有我父王长得好看吗?”
司行筝被噎住了,没法违心地答“有”。
探花郎虽长得不错,但也只是在考中的学子中,选出一个的长相相对出众的。其样貌和大多世家子弟都没法比,更别提与辰王相较了,这简直是萤火之于皎月,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以前的辰王空有皮囊,整日端着一张假脸,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实在是不讨喜,连那张好看的脸都心些令人厌恶。
可今日他却不知为何卸下了假面。
倒是像璞石经过了雕琢,露出里面的美玉来。
且辰王以前不喜欢安安,虽然他有意隐瞒这一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也就安安这个傻子,被稍微一哄,一颗心就偏向了自己的父亲。
司行筝越想心中越不快,可他还是面带着浅笑道:“今日太仓促,安安的一应用品都在宫里,陡然换成别的,他怕是用不惯。且稚子肌肤娇嫩,寝衣床褥都是穿旧的,才舒适。还是让他先随朕回宫,等天再暖些,再把安安送来王府。”
只要把安安带走,他就能把人哄回来。
面对这样的拖延之法,司行简丝毫不退让。
“现在时日还早,去取些急用之物还是来得及的。其余的,日后再搬。”
“可这院子许久未有人住了,怕是还要有一番清理吧?”
司行简:“自是要重新修整,这倒也不急。我的院子足够大,多住这么一个人儿,绰绰有余。”
团子适时开口:“安安会时常进宫向皇伯伯请安的。”
安安这话,本意是为了安慰皇伯伯,可在司行筝听来,就是安安为了和父王团圆,在催促他这个皇伯伯不要再纠缠不放。
司行筝: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他仍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狼崽入了虎口。
他觉得辰王忽然改变了对安安的态度,怕别有所图。
他终究不是安安的生父,名不正则言不顺,辰王不愿意放手,他便不能强行把安安带走。
不然,就太令人生疑了。
更何况,安安也向着自己的生父。
所以他只能让安安暂时留在辰王府。
司行筝不放心安安一个孩子留在这里,便想让玄十三、玄十四两个护卫以及翠红这个丫鬟陪着,可抬眼一看,三人皆不在院子里。
翠红倒罢了,只是在安安需要的时候近身伺候,免得他一个幼童有不便。
可玄十三、玄十四两人怎么能玩忽职守?
内侍郑喜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立马就了那两人晕倒的事。
不必细,自然是辰王干的。
“怎么,那两个护卫哪里惹得辰王不快了吗?”司行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警告。
敢对天子近卫动手,已是不敬。
司行简却是理所当然地答道:“不听话的护卫,我可用不得,还是请他们的主子带回去吧。”
“那两个愣子……”司行筝有些失笑,“朕便是信任他们的忠诚,便让他们当安安的护卫,哪知他们却有些不知变通了。他们武艺不错,留着保护安安吧。”
“朕会让他们听辰王的吩咐的。”
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司行简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把崽崽接了回来,就不计较这点事。
分别之际,司行简把一枚翡翠扳指递给司行筝,“赠于你。”
这枚扳指是原主惯戴的,他沐浴时摘了下来。他不爱戴饰品,便受灾了荷包里。
翡翠品质上乘,颜色纯净,绿得耀眼。
司行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他并不觉得血脉有多重要,若是大皇子真的有明君之相,那让大皇子继承皇位他也能接受。
只是他能看出来大皇子并非皇上亲生,别人未必发现不了。
这是一个隐患。
若让人知道大皇子非皇家血脉,恐怕会借机生事,闹得朝堂不稳,也会把他家崽崽推到风口浪尖。
先皇有四个儿子,除了原主这对兄弟,剩下的两位,便是继后之子靖王和吴妃之子恭王。
靖王和恭王是一伙的,因为企图和太子夺权,在太子即位后已经被处置了。
靖王被赐死,恭王被幽禁,两人都被贬为庶人,他们的后代或斩或禁,也没资格入朝。
所以,下一代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安安一个。
这是众矢之的啊。
而且,皇上若有意培养安安,肯定要让他与生父疏远。
这是司行简不愿意的。
*
司行筝接到一枚翡翠扳指,有些不明所以,不管是从君臣的身份,还是从兄弟关系上看,只有为君为兄的,赏赐或赠送臣弟礼物。
臣弟只能“进献”。
可进献,也不能随手送自己戴过的物件啊。而且,辰王的手指比他细些,他根本戴不上。
辰王真是越发不分尊卑了。
司行筝心里这么嫌弃着,可还是把扳指收下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司行筝把玩着扳指,随口问道:“你,辰王送朕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马车内伺候的只有郑喜一个,他是知道所有内情的人,但他也看不透辰王此举有何含义。
郑喜猜测道:“或许,辰王只是想赠陛下一件自己喜爱的贴身之物,以示亲近之心?”
他是伺候在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亲眼见了兄弟两人逐渐变得生疏、互相防备,见陛下坐上高位却成了孤家寡人。
“那时辰王才一丁点大,陛下的外族家就失了势,娘娘也不得圣心,那时候日子多难啊!全靠陛下您护着,辰王才能安稳度日。怎的陛下登基之后……”
郑喜叹了一口气。
“许是辰王想明白了,知道了陛下对他的好。”
司行筝脸上浮现追忆的神色,眼中也浮现笑意,“他时候,和安安一样雨雪可爱。”
“阿娘病重,朕便把他接到东宫护着,那时朕才十三岁,就体会到当父亲是什么滋味了。只是他慢慢长大,就有了自己的心思。不过,现在么……看着倒有些顺眼了。”
郑喜也陪着笑,还捡了几件幼时他们兄弟两个相处的趣事出来逗乐。
司行筝难得真正放松了一阵,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笑。
“以前他那些动作,朕不计较。但若是他胆敢对安安使什么手段,就别怪朕不顾及阿娘的遗命了。”
提起安安,他心里酸涩不已,哼道:“到底不是亲生的,朕养了他三年,还比不上他亲爹陪他一日……”
郑喜心:大皇子把陛下您当亲爹一般敬重,可您也不稀罕啊!只疼爱世子。
而世子虽养在宫里,但他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辰王,自然不会把皇上当父亲。
也是,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野生子,陛下会偏心哪一个,是不言自明的事。
陛下也不容易啊。
郑喜在心中感概万千,只是这话不能出口。
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被提醒自己给别人养儿子的,他一个宦官,都替陛下觉得屈辱。
他生不了孩子,但至少没人让他当王八。
郑喜忽然灵光一现——王八?龟?龟奴惯戴绿帽子;据,坊间有些女子嫁人后做皮肉生意,要拉拢恩客,便是让夫君裹着青头巾走街串巷……
司行筝看到郑喜脸色有变,便问道:“想到了何事?”
郑喜不敢出自己的猜测。
辰王是陛下的亲弟弟,有所依仗,而他只是个伺候人的,若出这样侮辱人的话,恐怕会惹得陛下不快。
而且,万一辰王并非这个意思呢?即便是这个意思,辰王也可以否认。
但他若出口,便无可辩驳了。
若辰王真是那个意思,那他可谓是胆大包天!竟敢把陛下和那些低贱男子作比较。
只是辰王为何要特意给陛下一枚绿扳指呢?是暗示,还是炫耀?
陛下从就长在宫里,没接触过坊间的腌臜事,根本联想不到那一点。
郑喜一张脸皱成橘子皮。
他知道了太多自己不该承受的秘密,还得解决这些秘密背后的麻烦。
面对陛下的询问,郑喜便试探着道:“奴婢猜着,会不会辰王已经猜到大皇子非皇家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