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偏心王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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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行简安排好崽崽的学堂事宜,找机会去见了郑氏。

    郑氏比原主年长一岁多,但她如今就像是棵没有生机的枯树,这让她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要老不少。

    司行简把郑氏的嫁妆单子递过去,给她提供了两个选择:假死后换个身份,远离京都;或者称病,去庄子上修养,这就不是辰王府的庄子,而是她自己的嫁妆中的一个庄子。

    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没有休妻和离的选择。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暗地里把人杀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

    要是两人和离的话,辰王府和郑国公府都会成为京都的闲谈,两家也不能维持住表面的和谐关系;其余的权贵不敢得罪皇上的弟弟辰王,只会疏远郑国公府;而且郑家其他的女子也难以嫁到好人家。

    所以,司行简只能给出这两条路。

    郑氏几乎不会出自己的院子,她听到辰王有请的时候,就觉得意外,现在听了辰王的话,更是不解。

    辰王为何要让她离开?即便是容不下她,为何不直接让她病逝?反正他们皇家人,对这些手段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她又转念一想:大约是因为她是郑家的人吧。

    她是郑国公府的姑娘,所以才会被皇上看中,而她阴差阳错嫁到王府,父兄会因此和皇家绑在一起,成为皇上的肱骨近臣,他们又成为她的靠山。

    这个身份让她陷入算计,却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辰王不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离世,只能让她离开王府,可这是为什么?为了给什么人让位吗?

    其实,她住在王府,也碍不着什么事。

    若她隐姓埋名,离开京都,她会不会死在外地?

    她不愿意离开故土,更不愿意死得悄无声息。

    她舍不得自己的家人,同时这也是她能为孩子尽的一份心。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孩子就是正经的嫡子。作为皇上主动封的世子,她的孩子的地位就难以撼动。

    郑氏看到辰王给出的这两个选择,根本没有想过还能继续住在王府。

    对她来,住在王府,和住在庄子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在她自己的庄子上,她能更自在些。

    郑氏几乎没什么纠结:“我去庄子上。”

    她犹豫了一瞬,问道:“我离开之前,能否见一见世子?”

    司行简点头,吩咐站在亭子外面的青松:“去请世子来。”

    对司行简来,他和郑氏是陌生人,所以他把谈话地点选在了更开阔的室外。

    *

    司安珵正在和伙伴们一起蹴鞠,听父亲叫他,放下蹴鞠就跟着青松快步走了过来。

    等见到父亲的身影,他的脚步更轻快了,几乎是跑着奔进司行简的怀中。

    司行简接住这枚炮弹,拿起帕子给崽崽擦脸,笑道:“一身臭汗。”

    “安安不臭!”

    司安珵反驳,他因为运动,本来白嫩的脸蛋变得像粉色的烟霞,可爱极了。

    之前司安珵只顾着想告诉爹爹他方才蹴鞠赢了,没有注意到旁人,现在他侧身倚着爹爹的腿,余光就瞥见亭子里还有别人的身影。

    他连忙站直身子。

    有外人在时,他一向是守礼稳重的。

    因为太久没见,司安珵一时并没有认出这就是他的母亲。

    还是司行简主动开口:“去向你母亲问好。”

    司安珵讶异了一下,又用陌生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母亲几眼,试图记下母亲的样子。

    他走过去,端端正正地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郑氏起身把他扶起,伸手想给他理一下头发,结果司安珵下意识就躲开了。

    他不喜欢被人伺候,也不喜欢被人碰脑袋,当然爹爹除外。

    他躲完之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伤人,只认真却显得疏离地道谢:“谢谢母妃。”

    完招呼之后,司安珵就不知道该什么了。

    见他这样的态度,郑氏也不觉得失落。是她生而不养,孩子自然与她不亲近。

    实际上,她不讨厌这个孩子,只是她心中有个坎儿——她对皇家的人有恨,做不到把有着司家血脉的孩子放到身边养。

    令她觉得意外的是,这孩子应该是才被接回王府,怎么会与王爷这般亲近。

    不过,她一向不把王府当家,作为一个“外人”,她也就不好多问。

    “既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开王府。”郑氏平静道。

    即便她留在王府,也从没有帮孩子做过什么。

    司安珵又行了告别礼,目送母亲离开后,才问:“爹爹,母妃她要去哪里呀?”

    “她去庄子上住。”

    “是我们之前去的庄子吗?”司安珵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的眼神里只有羡慕,没有不舍。

    如果让司安珵一直住在庄子上,他或许会厌倦,但因为他只住过那么几日,他现在很怀念。

    司行简答:“不是,是她自己的庄子。”

    按照律法,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不归入夫家,女子和离时可尽数带走。

    司安珵更震惊了:“你们都有庄子吗?”

    就他一个人没有?

    司行简:“你也有,只是你现在还不会看账,所以由我代管。”

    司安珵这才满意了,兴冲冲地炫耀起他方才蹴鞠时有多厉害。

    对还不满四岁的幼崽来,这就是顶顶重要的事。

    母亲离府,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多深的印象。

    司行简耐心听着,不时应和夸赞两句。

    他心里却在盘算着:这都五天了,怎么程五还没个信儿。

    司行简这几日又没有去上衙,只等着程五的审讯结果,他算借此和司行筝谈判,顺便把那烂摊子交给对方处理。

    他又不是皇上,发现有问题就足够了。若是他插手解决,只会惹人猜忌。

    本来麻烦的事他就不喜欢,更何况这事费力还不讨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程五和青山两个人,都没能问出点有用的话。

    明日又要上朝,他今日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司行简并不怀疑程五在此事上会不尽心,但他有点质疑程五的能力。

    程五和青山审问的女子名叫怜儿,这名女子原本是程五的父亲程二老爷带回府的姬妾,可她不久就和长亭伯,也就是程大老爷纠缠在一起。

    这个时代,男子互赠、共享姬妾是寻常事。

    可关键是程二老爷把怜儿当成心尖宠,并不乐意。

    在把怜儿带进府两个月后,程二老爷死了。长亭伯府对外的法是,二老爷是病逝的。

    出事时程五不在府里,他接到父亲病逝的消息才赶回来。程五对程二老爷的生死并不在意,可他回来后才知道他母亲不知经历了什么被吓疯了。

    还有他的一个庶妹,磕到了脑袋,变得半死不活,偶尔醒来也表现得如同懵懂稚子。

    他查过之后才知道,府里的许多事全都是这个叫怜儿的姬妾在作妖。

    程五想把人杀了,为母亲出气,可是长亭伯父子都护着她,加上他察觉这事还有不少疑点,就忍下了。

    当时程五就很不解地问原主:“长亭伯府一无权势,二无银钱,她有这般手段,怎么就盯上长亭伯府呢?”

    原主的回答是:“或许,是她或背后操纵之人和长亭伯府有仇?”

    但司行简却觉得,对方盯上的不是长亭伯府,而是辰王府。

    只是辰王府戒备森严,不像长亭伯府这样满是漏洞,所以对方就对能和辰王扯上关系的程府下手。

    *

    司行简见到一脸倦色的程五,就问:“情况如何了?”

    程五苦涩地笑笑:“从未见过这般嘴硬的人,男人都受不住的刑,她硬是撑过去了。她宁愿死都不交代,前两日要不是没怎么让她进食,她能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碎。”

    司行简应了一声,抱着兰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吩咐道:“把人抬到这儿来,我见见。”

    程五不明所以:“抬到这儿?”

    “莫非你还要我去地牢不成?”司行简反问,语气是相当理直气壮,还带着点嫌弃。

    程五扯了下唇角,哼道:“讲究!别把人折腾死了。”

    司行简:“死就死了,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程五和青山用块布把人从地牢里挪上来,丝毫没有顾忌她的伤势。

    他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们两个轮番上阵都无功而返,根本不觉得司行简能问出什么。

    青山走到司行简身侧,轻声道:“主子,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意志之坚定,堪比死士。”

    他提前解释两句,并不是为自己办事不利开脱,而是担心主子亲自审也一无所获后会觉得没面子。

    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他当然要提前给主子准备好台阶。

    司行简不甚在意地轻轻点头,而后起身缓步走到怜儿身边。

    还未走近,就闻到浓到难以忽视的血腥味,他抬手掩了鼻子。

    程五见状,以为他见不惯这样的场面,就圆场道:“要不还是抬走吧,人都这样了,估计也不出什么话了。”

    司行简没有理会,用鞋尖挑了下怜儿破碎不堪的左袖,露出她被拔掉指甲血肉模糊的手指。

    他带着猫哭耗子式的惋惜感叹道:“怎么成这样了?帮她清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程五皱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辰王向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啊,更何况这女子都成这副模样,和香玉也不相干。

    程五:“这里也没有第五个人了,哪有丫鬟给她清洗?”

    作为主子最得力的下属,关键是在场只有他一个下人,青山只得认命地拎起怜儿。

    哪知之前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只是由于她伤势太重,这几天又只被灌了些米汤,她的挣扎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你们杀了我吧,你们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因为她舌头上有伤,她的声音虚弱又含糊不清。

    青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主子是否改变主意。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伙,并不是很想帮女子洗澡。

    司行简:“也罢,男女有别,去找个女子来。”

    青山大松一口气,忙把怜儿丢下,去找靠谱嘴严的女子。

    程五嘲讽一笑:“以色侍人,靠身体将好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现在倒讲究起来了?”

    司行简冷冷道:“别风凉话了,把人看顾好,别没等青山回来,人就没了。”

    “先前不是你死就死了吗?”程五嘟哝一句,还是把怜儿挪到屋里,看管着。

    司行简这样安排,并非是心存怜悯,只是不想白跑这一趟。

    这个叫怜儿的女子,能坚持到这种地步,必然不只是为了利益,多半是因为“情”。

    就是不知是为爱,还是为恨。

    司行简对这名女子的故事不太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对方是受谁指使,针对王府有何算计。

    先皇的态度转变、辰王府里煽风点火的人、以及如今长亭伯府的一团麻烦事……再结合崽崽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司行简总觉得有人在针对辰王府。

    甚至可以,是在针对皇家。

    有人想挑拨辰王和皇帝的关系,好坐收渔利。

    司行简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兰兰的脑袋,心中思索着:是皇后,靖王的部下,还是有敌国的手脚?还是,各方势力混在一起?

    知道有人在背后盯着王府,司行简并没有产生害怕之类的情绪,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厌烦。

    这种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类似于在家中发现了一个老鼠洞,却不知道老鼠在哪里。

    真是烦人啊!

    要是再捉不到这些老鼠,他就要放兰兰了。

    兰兰: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