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量着他。

    本以为这种具有年代感的复古皮夹克，穿上去会痞帅痞帅的，没想到被他这么一穿，帅倒是很帅，同时又冷又悍，距离感猛地被拉出来了。

    怎么形容，就好像那种电影里的便衣干警似的。

    不用怀疑，他一拳能爆十个痞子。

    “靓女，你老公穿着多好？买件新衣回去过年呗，这穿着多风光多帅啊！”

    夏篱目光从男人身上收回来，听着老板的话刚想摇头解释，江承话头贼快，沉朗道：“咳，那个…还没结，结婚。”

    “噢！”老板就懂了，好客的脸上笑哈哈开着玩笑：“那好事将近了吧？靓女，你得快点把这帅锅拿下啊！”

    江承平时往山上跑，节俭得很，不舍得穿她给新买的衣服，浑身总是土不溜秋的。

    平时看习惯了也没什么，但现在乍然穿得崭新利落，俊拔精神，真是有模有样，叫人移不开眼。

    夏篱也没跟老板多什么，付了钱笑笑就走了。

    江承穿着这身，倒浑然不知自己变了个人样的感觉，走路的姿态仍旧挺拔沉稳。

    反正在他眼里穿啥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是不是媳妇给买的。

    夏篱后面又忍不住，给他配了双黑色皮手套。

    天气冷，他喜欢往山里跑，戴着要好一些。

    付钱的时候，不知为何，有种包养狼狗的感觉。

    男人戴上手套，笑眯眯，高大身躯在面前挡住了她脸上的阳光，抬起手给她看，目光里极力藏着雀跃：

    “梨子，你看，我的手比你脸还大，你要是哪里冷，我都给你捂热了。”

    夏篱：……

    哦，什么狼狗，是大土狗。

    两人逛了有一阵，手上拎着大包包终于偃旗息鼓。

    也才过去了两个时，回到卫晓鹃摊子那边，夏篱算让江承先回去，她跟卫晓鹃再聊聊。

    走近了，才发现这个点本该休息歇摊的摊面上坐满了人。

    老人孩都有，大约有六七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个个昂着头，神情刻薄的样子。

    卫晓鹃脸上也不很好看，冷着神色对他们道：“没有就没有了，你们要买，去别的摊上买，我不拦着。”

    “唷？鹃儿，你生意做大了，人就变得这气？”话的人从桌上拿了根牙签，边边含在嘴里戳。

    “当初你克死男人，咱们宗族里是咋帮扶你们苦命娘俩的，你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没事，你老娘也不记得？”

    “现在来你摊上喝碗汤，你生意做大了就翻脸不认人，可真是叫咱卫家宗的宗亲寒心！”

    卫晓鹃胸口起伏两下，忍着气。

    大白天的，还要做生意，她不愿把事情闹大了，可也不想退让，由着这些所谓的宗亲来秋风占便宜。

    如果是几碗汤能发走的，卫晓鹃态度也不会这么冷硬。

    关键是他们哪里只是想占点便宜？

    卫晓鹃心里清楚，自己摊子生意红火起来了，就肯定要成为某些恬不知耻的人眼中唾手可得的香饽饽！

    这不，宗族里当初那些极力反对她出来抛头露面做营生的人，现在一个个就找来了，一口一个大侄女喊得亲热！

    来了几次，看她不吃这套，就开始暴露真心思，迫不及待想寻她的错处了。

    话的那人是卫家大宗里的二伯娘，挺精明的一个人。

    话里话外是，卫晓鹃赚了钱就翻脸不认人，把宗族对她们家的帮助恩情都抛在脑后，白眼狼一个。

    她把自己大孙子搂在怀里，垮着脸越越真：“鹃儿，你能这么冷情，你莫忘了当初你老娘是咋求我们几个做主，让宗族里容下你这个克夫女！”

    “你现在长了本事，也好，那我们几个回去就让宗里做主，看容不容得下你这个不孝不善的东西！”

    那大孙子在他奶怀里扭动哭闹着：“奶，我饿！我要吃大骨头！吃大猪蹄子！”

    旁边稍微年轻点的女人是二伯娘家的儿媳，她看一眼卫晓鹃，劝着婆婆：“娘，您快别这么，晓鹃姐她一个人做营生也不容易，都是亲戚，晓鹃姐肯定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狼心狗肺的人……”

    大人的训责拌嘴，孩的啼哭闹，把好好的摊子搞得是乌烟瘴气。

    卫晓鹃眼看着这一大家子一边唱黑脸，一边唱红脸，配合得紧密无间。

    她脑袋隐隐作痛，心里更是厌恶不已。

    这些人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吗？还拿除宗来压人？

    深呼吸一口气，手在围裙上反复摩挲几下，正要直接把话给绝了。

    身姿明艳的少女缓缓走过来，眉目冷冷对卫晓鹃娇叱道：

    “这是怎么回事？卫姐，我是让你帮我管摊子，不是让你偷抹油水施舍你这些乡下穷亲戚的！”

    卫晓鹃对上夏篱的视线，眸中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她半垂下头，双手攥在围裙上很是紧张：“夏、夏妹子，你咋突然来了？你误会了，没有那回事……”

    夏篱眸光冷冷站在那里，一身浅米色大衣，长发婉约，容姿如雪气质出众，板起脸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而她身后的男人一袭黑色皮夹克，寸头沉颜，高身长腿精健笔挺，面孔沉默又冷厉。

    这么一看，不知道是保镖还是啥的，反正瞧着怪吓人。

    卫晓鹃那些亲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时住嘴，停下喋喋不休的假意争执，纷纷瞧过来。

    夏篱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昂起白皙下巴，微拧秀眉，神色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淡淡嫌恶。

    “卫姐，你当我瞎？他们口口声声是你家宗里来的亲戚吧？这么些人来秋风，合着你以为我的摊子是做慈善的？”

    “直白点，你这就是中饱私囊！摊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只是在这替我挣钱，谁准你接济那些三猫两狗的不要脸亲戚了？一个人一张嘴，十个人就是十张嘴，你想亏死我？”

    卫晓鹃更慌了，脸上明显局促不少，勉强赔着笑：“没有，我真没有！夏妹子你听我解释……”

    卫家宗那些人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是啥意思？她卫晓鹃只是个替人做事的？

    那搂着孙子的二伯娘眼珠子瞪紧，满脸写着警惕不信，一拍桌子立马站起来：“鹃儿，这是哪个？你找个黄毛丫头跟我这儿唱戏呐？”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底细？炒菜摊子是你自己一手做起来的营生，咱宗族里谁不知道？现在蹦出来个啥黄毛丫头敢在老子面前胡咧咧？我啐！”

    卫晓鹃手里把围裙给捏紧了，脸上又红又白，很是局促难看：“二伯娘，你快别了！你真想害死我你！”

    夏篱反倒冷冷一笑：“行吧，卫姐，我看你这些哪里钻出来的穷亲戚，一个两个都不知好歹？我可得罪不起这些人。”

    “我出了钱又让你学手艺，把你赔钱的炒菜摊子给盘活了，赔的钱我也暂时替你先垫着，以为你能好好做事呢，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要不这样，你从明天开始就别来了！我摊子生意这么红火，你以为我愁招不到人？”

    卫晓鹃脸上一怔，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半张着嘴不出话。

    她还没话，卫家宗的那些亲戚一个个立马跟死了娘似的，个个都拍起桌子横眉怒眼：

    “这摊子是我鹃儿妹子的，就是我宗族里的财产，你的算个屁！个黄毛丫头片子！”

    也有量了夏篱浑身上下的穿着扮确实像那种有头脸人家的姑娘的，顿时慌得不行，拉着卫晓鹃焦急问：

    “这到底是啥人啊？！鹃儿，你快，到底怎么回事呐？你好好的摊子咋就成了别人的？这摊子可是我们看着你慢慢做起来的！”

    卫晓鹃抹一把脸，垂下头哭丧着嗓音道：“我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炒菜摊生意不好又被隔壁摊子压，搞得赔了钱，然后正好跟夏篱有点交情，就劝她往摊子投了钱慢慢重新盘活的故事描述出来。

    “你们都以为营生是那么好做的？炒菜摊早就黄了！”

    “你们也看见我现在早没炒菜了，现在是人家的汤煲摊，我替夏妹子做事的，本来想着能支应一阵，还完亏本的钱养活我们娘俩……”

    “你们、你们太不是人了！尤其是你，二伯娘！你们安的什么黑心肠呐，以为我挣了钱了，就过来蹭吃蹭喝，不把我的活计又给搞黄了你们不罢休是不是！？”

    卫晓鹃捂着脸边呜咽，边大声狠狠地骂着。

    卫家宗的人都惊了，愣在原地左右瞧瞧，不知道怎么是好。

    二伯娘还不死心，目露惊疑，粗黄手指对着夏篱举起来指指点点：

    “一个哪来的野丫头片子，她能有钱给你垫？她有本事盘活你这摊子？你当老子是吃牛粪养大的？”

    话音未落，那截手指被用力一撅。

    二伯娘脸上表情陡然僵滞，喷着口水的嘴巴还张着，紧接着手上传来剧痛，整个人被那根手指带着反身往地里狠狠一翻！摔了个狗啃泥！

    二伯娘的大孙子和儿子儿媳都看呆了。

    “娘，快把娘扶起来！”她儿子首先反应过来，恶狠狠道，“好哇！有人、……”

    对上面前人高马大的黑色身影，话了半截，舌头不由发起抖。

    他愣生生睁大眼睛，迟疑惊怕着把话咽了回去。

    夏篱从江承身后站出来，抱着臂冷冷瞥过去，十足骄纵的语气道：“就你们这样的，碰你们我还嫌脏了手，再敢来我摊上闹事，就不是给点教训这么简单！”

    二伯娘手上剧痛，她以为自己手给人撅折了。

    趴地上不肯起来开始哭嚎：“造孽啊……唉哟，儿啊！快喊咱宗族的人过来！她卫晓鹃由着人欺负我这个老辈，她不是人呐她……”

    她倒放聪明了些，被那撅她手的高大男人吓得慌，怕他再过来，但也咽不下这口气，哭喊着把事情都栽到卫晓鹃头上。

    “疼死我了，唉哟！”

    二伯娘闭眼嚎着嚎着，突然发现没人搀扶她了。

    一睁眼，自己儿子儿媳和几个亲戚都躲得远远的。

    黑夹克黑手套的男人立在跟前，眸光冰沉望过来，半攥紧拳，露出淡漠的神色。

    “大伙瞧瞧，这后生欺负、欺负人了哟……”

    二伯娘木楞坐在地上，下意识还想倚老卖老，引起旁人的同情围观。

    只是这陌生后生，他面上分明没啥表情，但瞧着却比凶神恶煞的模样更骇人。

    江承语气沉淡，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

    乌眸静静低眼看着那婆子：

    “不想起来的话，我可以让你起不来。”

    .

    一通闹剧下来，以卫家宗的一行人灰溜溜架着二伯娘夹起尾巴赶紧离开结束。

    摊边远近瞧热闹的人都逐渐散去。

    走之前，二伯娘家的儿媳还对卫晓鹃责怨似的撇下一句话：

    “那啥，晓鹃妹子，你这活计做不成了可跟我们没关系哈！我们哪知道那多咧，谁让你不先跟我们交待清楚？这摊子不是你的，你瞎充啥大头嚒……”

    卫晓鹃气得脸色一变，把手里的脏抹布直接朝他们甩过去，忍无可忍：“都给我滚！”

    骂完了，她尴尬站在原地。

    先是跟不远处的夏篱对视一眼，脸上仍旧泛着忧虑担心。

    夏篱板着脸冷声道：“卫姐，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转身到了摊棚后头避风的地方。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然后没忍住，同时扑嗤一下笑出声来。

    “哈哈哈……！”

    夏篱莫名觉着好笑，两个人刚才板起脸配合演了那么一出，居然出奇的默契。

    “哈哈哈……”

    她俩都笑得不行，像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但又不敢笑太过了，捂着嘴眼泪都快出来。

    “哈哈哈……篱子，你，哈哈哈你刚才真的把姐都给唬住了知道吗？江站在你后头，你们俩一站过来，就像、就像电影上演的那种……”

    卫晓鹃肚子都笑疼了，弯腰捂着自己肚子笑着：“那种贼有派头的千金大姐，和她家里派出来的贴身保镖……”

    “哈哈哈，也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