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来了这出，一岔，让夏篱的鸭都没烤好。

    烤得稍微有点失败，火候没掌握好，有一边焦了。

    她哭唧唧看着黑了半边的脆皮鸭子。

    委屈耸起柳叶眉尖：“你赔我的鸭！”

    江承装傻，去把焦掉的半边扯下来，边吃边赞：“唔，好吃！好香……就是皮有点苦！”

    夏篱哼唧一声。

    “那你都吃了吧。”

    江承也不含糊，三两下就要全吃下去的样子，夏篱赶紧把焦黑的地方扯走扔掉，没好气：“你傻呀，不能吃的。”

    鸭子只剩半拉了，两人干脆就这样吃手撕鸭，你一片我一块，虽然口感过头有点柴，但一起分着吃还真是格外的香。

    “后天，是除夕吧？”

    夏篱啃着仅剩的鸭腿，坐在院子的矮凳上忽然开口问。

    男人就屈着腿半蹲在她身边，这模样一看就是在田里干活做惯了的，蹲得稳稳当当，透着股老实巴交的气质。

    她余光瞧见他这样，唇角不自觉掀起，有点想笑。

    江承嚼着鸭皮，薄唇低沉：“嗯。”

    院外寒风带着冬春交接、年意盎然的气味，直直扑到人脸上。

    夏篱目光没来由瞥去两眼，忽然察觉到男人也正在一直看着自己。

    她长睫飞快闪眨，终于状似随意地开口：

    “那一起过吗？”

    原本是寻常的问话，只是不知为什么，夏篱总觉得自己这样问出来，好像在…咳，暗示什么似的。

    果然。

    过了两秒，她没听见他声音，疑惑又转头过去。

    江承年轻挺拔的面孔直棱棱望着她，黝深目光像两汪深泉，里面只装着她一个人的倒影。

    他忽然凑过来，把夏篱吓了一跳。

    只见男人分外认真地盯着她，土狼狗一样幽澄的双眸里晃过莫名的神色。

    “怎、怎么了？”夏篱缓缓抬起眉尖。

    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有点心慌。

    江承薄唇慢慢扯开一道笑容。

    “好，一起过。”

    沉着又笃定的嗓音响起。

    夏篱：？

    不就一起过个年？

    怎么得跟什么似的？

    等到过年那天，有的人家还挂起土鞭炮，从阖家团圆的午饭就开始放，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得整个村里喜气洋洋。

    石碾子村这边的习俗就是大年三十除夕夜这天正中午吃年饭，晚上通宵守夜。

    过年这天，卫姐提前送了拜年货来，还顺带给夏篱捎了个大吉的签文。

    “篱子，过完年汤煲馆这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现在不知多有干劲儿，肯定应付得来，你就在学校专心好好读，明年考学一定大吉大利，啥都要考得过的！”

    关于高考的事，卫晓鹃的确是要比夏篱本人还紧张看重，她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拖夏篱后腿。

    夏篱谢过卫晓鹃，又见她往院子的方向瞥一眼，轻笑着趣道：

    “这男人啊，该使唤还是得使唤，你学习要紧，家里的活就别忙着上手了，我看人家…也正巴不得多服务服务呢。”

    卫晓鹃现在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实际上恨不得干脆将这两人撮合在一起得了。

    不管将来夏篱是考出去还是如何，这江后生是真的对她好，从来不是做样子给人看。

    她是觉着有这么一个男人，错过就可惜了。

    而且现在看来，篱子对江后生指定也有点那意思的嚒。

    夏篱抿唇，当着卫晓鹃促狭善意的目光，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晓鹃姐，我…知道的。”

    “反正他力气大，不使唤他我使唤谁呀。”

    女人间的聊天在屋里窸窸窣窣。

    偷听了一嘴的林穗本来抱着夏篱的手臂粘人地蹭来蹭去，玩了一会儿，见没人跟她讲话，胖嘟嘟短腿蹬蹬蹬跑去院子里。

    她伸手扯了扯正在埋头收拾之前在山上下来干货的男人的裤脚，露出一道甜滋滋的笑。

    “梨子姐…使欢里。”

    女娃张嘴门牙正漏风，忙不迭告密一样把听来的话告诉男人。

    在林穗这段时间的意识里，她是很喜欢这个大叔叔的！

    因为他能把她背起来扔在肩膀上挂着，举好高！

    毕竟有哪个孩子能抵抗住举高高的诱惑呢？

    所以每次她可开心了，对江承的喜爱值差一点点就能够跟梨子姐一样并列第一了！

    男人没听清楚牙齿漏风的娃娃什么，他低下头，疑惑侧耳过去。

    “梨子姐，使唤你！嘿嘿！”

    女娃不懂啥意思，反正传话很好玩就对了！

    男人一愣。

    俊沉面孔上升起一丝暗戳戳的喜悦。

    大掌随意抹去脸上灰尘，认真问，“梨子姐，在里面，她…喜欢我？”

    “昂！”林穗重重点头。

    使唤？还是喜欢？

    听起来挺像的，应该是一个意思！

    江承乌黑眸底渐渐浮现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唇角飞快扬起，见娃娃张大眼睛不解抬头望着自己，又瞬间克制压下来。

    状似无事发生，去那边洗了几个山果子递给林穗：“给，吃吧。继续去探，梨子姐还了啥，记得都告诉我。”

    林穗喜滋滋点头：“昂！！”

    捧着红艳艳的山果子短腿蹬蹬蹬又回去了。

    女娃：嘿嘿嘿！

    江承：嘿嘿嘿！

    原来媳妇在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啊……居然还跟晓鹃姐出那种直白大胆的话。

    啧，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中午，两人正儿八经地吃完年饭，江承还不知从哪弄来两挂红通通的鞭炮，悬在门口。

    夏篱坐在院子里翻着书，抬头看去：“等晚上守夜时再放吧。”

    江承转头深深瞧她一眼，没话。

    挺拔身躯半蹲在门槛子边，筋骨脊背透着隐隐野蛮的力量感，侧脸沉默盯着门外天边，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夏篱长长发辫被风吹动，几缕柔软发丝掠过脸颊，她静静翻了页书。

    收回目光，偏不主动搭话。

    总感觉这人又暗戳戳藏着什么可疑的心思。

    “梨子。”

    听着屋外头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男人终于开了口。

    夏篱长睫轻抬。

    眼见江承侧影在门框背景中隐隐被勾勒出分外挺拔的轮廓，瞧着像幅笔墨生动的写实画。

    “梨子。”他声音低沉，语气煞有介事，“你以后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大胆告诉我。”

    “我不会笑话你的。”

    夏篱：“？”

    什么话？

    她哪里了什么？又让他误会了？

    看着他灼热黝深的眼神，夏篱不动声色拧起双眉。

    这男人的脑回路已经无法无天了。

    ……

    今晚要守夜。

    随着天色渐深，村里响起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难得可以到处乱野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到处乱窜，嘻嘻哈哈热闹得不行。

    夏篱信心满满地开着灯，坐在厅堂里摆好了瓜子零食果脯干，准备通宵达旦学习到天明。

    哎，就是卷！

    江承自然也没回去的话，他不想扰夏篱看书学习，在后院里忙进忙出，点着他那些来的野味，看等年后再卖个好价钱。

    “吱呀”一声轻响。

    门被轻轻推开，他端着一杯热糖水，“梨子，你喝这个暖暖……”

    话音阻在喉咙里。

    客厅里的少女歪在椅子上，整个人像睡过去了。

    瓷白透着粉润的脸蛋上长睫轻盖。

    软嫩唇角乖巧抿起。

    在昏黄灯光里，静谧得像梦境，让人不忍破安静。

    男人连呼吸也骤然放轻。

    他定定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去屋里拿一件薄毯给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