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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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严亦思带着冯厉准时到达医院。

    医院里等结果的人也非常多,排了好一会儿队,严亦思才拿到结果。

    严亦思拿着检查报告看了看,一些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去问了一下医生,医生也没什么问题,严亦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拿到结果已经快四点,加上一个多时的路程,回到家要将近六点。

    严亦思知道耽误不得,把检查结果叠好放进口袋之后,推了推自行车,准备回家。

    回家之前她想起冯惠交代给她的任务,骑自行车载着冯厉去步行街。

    刚才在步行街,她瞧见有流动的商贩卖糖葫芦,不过那时候还要到医院等结果,买了不方便拿 ,所以没买。

    到了步行街,一看,那个卖糖葫芦的婆婆果然还在那里。

    严亦思掏出钱,一口气买了五串。一串给冯厉,另外四串放到袋子里,袋子挂在自行车的手把上。

    回家的时候,隔着老远的距离,严亦思就瞧见冯惠在路边张望,她想逗一逗冯惠,把挂在车把手上面的糖葫芦取下来,塞到冯厉手中,让他先藏起来。

    等到了家门口,冯惠急忙迎过来,凑上去东张西望。

    她瞧严亦思两手空空,自行车手把上也没有挂东西,眼巴巴地望着严亦思,“我的糖葫芦呢?”

    严亦思故意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大吃一惊:“糟糕,我忘了!”

    冯惠没什么,一张脸却迅速冷下来,眼神冰冷冰冷,把人看得不寒而栗。

    严亦思一看,这玩笑可能开大了,赶紧从冯厉手上拿出糖葫芦,在冯惠面前晃了两晃。

    “看,给你带了的,怎么可能忘记嘛。”

    冯惠苦着的脸立即笑起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严亦思和杨艳是不一样的!

    冯惠伸手接过袋子,开一瞧,里面竟然有四根糖葫芦!

    冯惠高兴得不得了,站在原地转了两圈,欢天喜地跑到屋子里,朝冯竞大喊:“哥,糖葫芦来了!”

    冯竞不大喜欢吃甜食,要是辣条他还有点兴趣,至于糖葫芦嘛,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冯惠把一串糖葫芦递给他时,他摆摆手,“不吃,这玩意黏牙。”

    不仅黏牙,里面的山楂果还特酸,酸得人牙疼。

    他不明白冯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

    冯惠是真喜欢吃,不到半刻钟,一串就吃完了。

    她把剩下的糖葫芦揣在手中,问冯厉:“二哥,你吃不吃?”

    冯厉摆手,“我吃过了。”

    冯惠又把糖葫芦递给严亦思,“妈,你吃不吃?”

    严亦思:我也不想吃,可是她叫我妈诶。

    严亦思接过一串糖葫芦。剩下的两串,全归冯惠一人。

    严亦思看她吃得急,问她:“你不腻么?慢点吃,别一下子吃这么多,心肚子不舒服。”

    冯惠哪里肯听劝,一口气把剩下两根糖葫芦全吃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闹起了肚子。

    当天是开学报名的日子,冯惠去厕所去得频繁,整个人都要虚脱,实在是没有力气跟着严亦思去学校报名。

    严亦思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替冯惠把名报了。

    冯竞和冯厉也跟着严亦思去了学校,他们是同一天开学。

    家里只剩下冯惠一个人。

    冯惠又一次从厕所出来,愤愤地自言自语:“哼,以后再也不吃冰糖葫芦了。”

    她洗了洗手,把带着水珠的手往衣服上抹两下,走到前屋的柜台,准备看店。

    家里就冯惠一个人,她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走到门外朝大路边张望,想看看冯竞冯厉他们回来没有。

    冯竞冯厉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朝这边走来。

    冯惠粗略瞟了一眼,好像不认识。她也没在意,直接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亦思在家吗?”

    冯惠探着脑袋往外看,咦?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穿碎花长裙的女人吗?

    再仔细一看五官,咦?这是大姑姑?

    冯耀霞见没人回应她,提着裙角,跨过门槛进屋来。

    她朝屋里瞟了一眼,首先便看到了冯惠,她见是过冯惠的,不过她从来没怎么在意,冯惠长什么样子她只有大概的印象,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你就是冯惠吧?”

    冯惠一边乖巧地叫了一声“大姑姑”,一边在心里纳闷:她怎么会来?

    冯惠知道自己有两个姑姑,但这两个姑姑宛如不存在一样,一年可能都见不到两次。

    二姑姑是嫁的远,过来一趟不容易,但大姑姑离得不远,却也从来没有主动来看过他们。

    听周围邻居,当初冯耀齐收养她和两个哥哥的时候,这位大姑姑都极力阻止过。

    冯惠对这位大姑姑的印象并不好,但大姑姑是冯耀齐的亲姐姐,冯惠心里并不喜欢,却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冯惠啊,你妈在家吗?”冯耀霞一边问,一边朝屋子里量。

    她记得她之前来的时候,这个院子还是放满杂物的破旧院子,没想到严亦思把它重新弄了一番,看起来还挺不错。

    屋子里的货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不同的商品,整整齐齐,看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冯耀霞想起之前自己和严亦思一同去冯太爷那儿借钱的场景。

    那时候她笃定严亦思不会做生意,现在看来,严亦思做得挺好的嘛。

    “我妈不在家。”冯惠。

    “哦,那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冯耀霞追问。

    “她去学校给我和两个哥哥报名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冯惠完,感觉这位大姑姑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找严亦思,她主动提议:“要不我去学校找找她,把她叫回来?”

    冯耀霞把手一挥,“不用了,我等会儿晚点的时候再过来吧,你妈要是回来了你就告诉她,让她在家里等着我,别出门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她。”

    冯惠“哦”了一声,“我会告诉她的。”

    临走之前,冯耀霞仔细看了看冯惠,问她:“你今年读几年级了?”

    “快要六年级了。”

    “哦,那就算是学毕业了。”冯耀霞又问:“你现在有多高啊?”

    冯惠觉得有点奇怪,冯耀霞问这些问题做什么?

    总不能是突然良心爆发,想关心关心她吧?

    冯惠心里觉得奇怪,嘴上还是接了话:“我不知道,我没有量过。”

    冯耀霞把冯惠拉到自己跟前,拿手掌抚在她头顶,朝自己比划一下。

    一看,冯惠都到她脖子的位置了。

    “你这身高,够了。”冯耀霞自顾自地。

    冯惠看着冯耀霞自言自语、做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动作,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之前常听村里的老人讲,以前村里会无缘无故走丢女孩,那些女孩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聪明,肯定不会被人贩子拐走,她对陌生人一向很警惕。

    但是她后来才知道,这些被拐走的女孩,很多就是熟人作案,甚至还有亲戚作案,让人防不胜防。

    冯惠看到冯耀霞举止奇怪,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

    她警惕地望着冯耀霞,故意开口送客,“姑姑,你要回家了吗?”

    “嗯,我晚点再来,记得让你妈在家里等我。”冯耀霞完就走了,没有片刻停留。

    冯惠却没有完全放下心,她躲在门后面,悄悄看着冯耀霞慢慢走远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松了一口气。

    呼~虚惊一场。

    冯惠转念一想,冯耀霞应该也没必要当人贩子吧?

    人贩子拐卖人口是为了赚钱,但冯耀霞自己家里不就挺有钱的吗,她嫁在县城里,日子过得可舒服了。

    冯惠和冯耀霞来往少,不知道冯耀霞家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每次听其他大人提起冯耀霞,都纷纷羡慕她嫁得好,生活过得舒畅。

    冯耀霞还有个儿子,名字叫黄林。按辈分算是冯惠的表哥。

    但是冯惠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表哥,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这家有钱的亲戚几乎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们,这次怎么突然有了交集呢?

    冯惠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冯耀霞找严亦思能有什么事情。

    她焦急地在门口盼望,终于等来严亦思之后,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严亦思。

    严亦思听完,挑眉问道:“你是你大姑姑有事要找我,让我在家里等着她?”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冯惠快速点点头。

    “她有是关系哪方面的事情吗?”

    “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冯惠当时一个人在家,她有点害怕冯耀霞目的不纯,也就没有多问。

    “她还问你的年纪和身高?”

    “对,还比划了一下呢,我这个高度够了。”冯惠伸出手,模仿冯耀霞当时的动作。

    严亦思越问越糊涂,这个冯耀霞,能有什么事情找她呢?

    上次两人在冯太爷那里闹得挺僵的,冯耀霞那么要面子的人,能放下身段主动来找她?

    严亦思也很疑惑。

    既然冯耀霞还会来,那她就等着吧。

    不知怎地,严亦思一颗心跳得很厉害,她总觉得,冯耀霞不会有什么好事。

    到下午的时候,冯耀霞还真来了。

    严亦思正在菜园里给西红柿搭架,抬头一看,冯耀霞穿着一身碎花裙,正朝她走来。

    不得不,三十多岁的冯耀霞,穿一身碎花长裙,看着像是二十多岁的姑娘。

    “哟,你还自己种菜呢,手真巧。”冯耀霞把自己的两只纤纤细手伸出来,:“不像我,手笨得很,种不来菜,只能天天买菜吃。”

    严亦思心里冷笑,这些话明着是在夸奖她,实则是在暗搓搓的炫耀。

    冯耀霞不过是在城里生活了十多年,就变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具有优越感的城里人。

    可是她头二十多年,不也是在农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吗?

    严亦思也不反驳她,只顺着她的话,道:“唉,那是你命好,我是没这个命,我只能天天种菜吃。”

    冯耀霞摆摆手,“什么命不命的,命这个东西就是要靠自己争取。”

    严亦思眼神一顿,心里很是诧异,没想到冯耀霞能出这番话来。

    冯耀霞见面前的人似乎有所触动,连忙凑近,声:“现在就有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方法,你愿不愿意试试?”

    “什么方法?”严亦思盯着她。

    冯耀霞突然不了,她笑着望向严亦思,“你出来,洗洗手,咱们去屋里仔细。”

    严亦思洗了手,把冯耀霞请到后屋大堂里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开门见山:“有什么方法,你吧。”

    冯耀霞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地:“我认识一个服装厂里的主管,他们正急着招人,待遇很好,不过活有点辛苦。但是工资是多拿多得,你要是勤奋一点,就比别人拿得多一点……”

    严亦思听到这里,算是明白冯耀霞的来意,实在没忍住,直接断她:“你是想让我去服装厂工?”

    她放着好好的卖部不经营,而去一家服装厂替别人工?

    除非她脑子有坑,不然她一定不会同意冯耀霞的方法。

    冯耀霞呲笑一声:“不不不,不是你,我的是冯惠。”

    严亦思一愣,缓了半天才缓过神,一脸疑惑地问:“你在什么?”

    “我是,把冯惠送到服装厂工,这样她不用在家里花费多余的钱,而且她自己还能赚钱,虽然刚开始需要一段适应期,等到她适应之后,赚的钱足够她自己花销了,不定还有多余的钱上交给你呢。”冯耀霞解释了一大堆。

    严亦思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人,质问:“这就是所的改变命运的方法?”

    “对啊,你看看,这样一来,家里是不是省了一笔开支,多了一笔入账,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冯耀霞还在这里漂亮话。

    严亦思脸色一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冯惠才十岁?你让十岁的人去服装厂工?”

    “十岁怎么了,村子里很多十一二岁就出去工了,也不是没有十岁出去工的。”冯耀霞觉得严亦思有些莫名其妙,“十岁这个年纪,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你以为十岁还很啊?”

    严亦思觉得很窒息,“那收童工犯法你知道吗?”

    “哦哟,你别拿法律吓唬人,村子里出去工的女孩都是未成年,你看看不都是照常在外面工作吗?那些厂子里不照样在招童工,你见谁管了吗?”

    严亦思冷笑一声,“迟早会管到的,那些招童工的工厂别想落到好下场。”

    冯耀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即炸毛:“我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不盼别人的好?你知道不准许招童工后,有多少女孩子会丢掉饭碗吗?你以为不招童工是在为她们好?”

    “难道不是为她们好?年纪年纪被当成赚钱的机器,你就觉得这是对她们好?”严亦思冷冷地瞥她一眼,“别忘了,你也是从农村长大的。”

    冯耀霞听到这一句话,不知怎地,情绪有些失控,“就因为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太明白了,被当成赚钱的机器总比什么用都没有要好,一旦女孩被认为没什么用,她可能连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严亦思怔了怔,不得不,在农村里,可能确实存在这样的情况。

    “那没什么好的了,你有你的意见,我有我的主张,咱们服不了对方,那也不用吵了。总之,我不会让冯惠十岁就出去工的。”严亦思算送客。

    “哎哟哟,这会儿倒装起慈母来了,冯惠又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送她去工,你心疼什么?有个人替你出去赚钱,你不开心么?”

    严亦思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她忍住冲动,语气冷静得可怕:“我看在你是耀齐亲姐姐的份上尽量在忍,但是如果你再出一句这样的话,别怪我动手人。”

    冯耀霞将见严亦思脸色铁青,没敢再多话。

    严亦思比她高一个头,要是真起来,她肯定不过严亦思。

    但是就这样算了她又很不甘心。

    临走之时,冯耀霞轻蔑地笑了笑,“你同不同意不重要,反正爸已经同意了,我过几天就来接人。”

    “接人?”严亦思冷笑,“孩子是我在照顾,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人,你要是硬来,那可别怪我到时候做得太绝。”

    冯耀霞见她不是开玩笑的模样,顿时气了,“爸都已经同意了,你难道还要违反爸的意思吗?”

    “我刚才了,孩子是我在照顾,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人。”

    冯耀霞满脸震惊,“反了反了,照你这么,要是爸亲自过来接人,你也要对他不客气?”

    “我已经了两遍,你听不懂人话?”

    “你……”冯耀霞气得转头就走。

    她气冲冲地走出门口,对着屋子里大叫:“你对爸就这个态度?你别这么嚣张,我这就把家族的长辈都请过来,我要开族会,我要他们评评理!”

    冯耀霞气得满脸通红,去时的步伐比来时的步伐明显快了一倍。

    等人走后,严亦思瞟了瞟门缝中露出来的衣角,:“出来吧。”

    冯惠缓缓从门后面走出来。

    她抬着脑袋,满脸委屈地问:“我要被送去工厂工吗?”

    她知道很多村里的姐姐,十来岁就被送出去工。她开始的时候很羡慕她们,觉得她们出去工能赚钱,可是后来她听到那些姐姐给她讲,工很苦。

    她们要没日没夜的干活,工作非常辛苦,平时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工资如果不做到年底的话,就不会发。而且那些管理人员很凶,不听话就会被他们。

    冯惠想到这些,哇地一声哭出来,泪水来得汹涌,不停往外冒。

    “我不要去工厂工,我不要去工厂工!”

    哭声里带了一点怯意。

    大概听到冯耀霞要去找族里的长辈,要开族会,冯惠被吓到了吧。

    孩子心思再多也毕竟是孩子,很多时候,他们的命运都是大人决定的。

    一向淘气的冯惠也终于有了害怕的时候。

    严亦思却看得莫名有些心疼。

    她蹲下身,轻轻抱住冯惠,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不会让你去工厂工的。”

    “别哭,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