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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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惠被女孩撞坏了发夹之后,心情变得很不愉悦。

    她从行李袋里掏出一张纸,纸条上写着一个偏僻的地址,某某街道某某单元几号楼。

    这个地址是她从那个陈旧的信封上抄下来的,十多年的地址了,也不知道这个地址还存不存在。

    冯惠按着地址,对着街道,一间一间地查看。

    走了几步,她回头,发现严亦思还跟在身后。

    “你不是要去接人吗?”冯惠收起纸条,一脸郁闷地望着严亦思。

    严亦思倒也不尴尬,“对啊,但是我的事不着急,我看你的事情比较着急,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不要。”冯惠完,拿着纸条穿梭在街道上,没再去理会身后的严亦思。

    严亦思提着行李包,默默跟在冯惠身后,一路上都没有吭声。

    终于,冯惠找到了原来的旧址,不过那里已经是一片空地了。

    空地上时不时响起挖掘机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要重新建建筑。

    冯惠望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愣了神。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走到边上,把手上的地址递给旁边一位守着的老爷爷,“老爷爷,麻烦你帮忙看看,你知道这个地址的人吗?知道他们都搬去哪里了不?”

    老爷爷眼神不太好,看了好久才把纸条上面的字看清,他摆摆手,“这我哪知道啊,这里都拆了好几年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早就搬走了,搬哪里的都有,你是要问谁?”

    冯惠朝后望了一眼,看见严亦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转过头,声对老爷爷出那两个从来没有过的名字:“我要问的是冯伟,焦娇这两个人,不知道老爷爷对这对夫妻有没有印象?”

    “冯伟?焦娇?”老爷爷想了想,“没印象了,当年这地方住了太多的人,我也不是谁都记得。”

    冯惠有些失望地将纸条收回来,“谢谢老爷爷。”

    她把纸条塞进心里包里,走到严亦思面前,:“我的事情办完了,现在该去办你的事情了。”

    严亦思朝那片空地望了望,“你的事情真办完了?”

    冯惠点点头,“嗯。”

    “我看你似乎在找什么人,这里一片空地,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你确定不去其他地方问问?”严亦思建议道。

    冯惠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用了。”

    严亦思见她态度比较坚决,摊摊手,“那好吧,那去办我的事情吧,我的事情得先回火车站。”严亦思完,直接将冯惠带回到火车站。

    刚走到火车站附近,之前那个撞到冯惠的女孩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蹦到冯惠面前,“姐姐,你的发夹帮你修好啦。”

    女孩子完,把手中的发夹展示给冯惠看,“你看你看,是不是像之前那样,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冯惠没有料到这个女孩子居然还会来找她,她接过发夹,仔细一看,还真和原来差不多,“你修的?”

    女孩子摇摇头,“不是,是我爸爸修的,很快就修好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好久,终于又等到你了!”

    冯惠想声谢谢,但一想,这发夹本来就是对方踩碎的,似乎没必要谢谢。

    犹豫了两秒之后,冯惠干脆什么也没,只接过发夹,准备塞进行李包中。

    刚把行李包开,一张纸条就从里面蹦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女孩看见了,弯下身子去捡,她把纸条捡起来,递给冯惠,“你东西掉了。”

    冯惠这次了声谢谢,接过纸条便要往包里塞。

    “等等,”女孩无意间往纸条上瞟了一眼,“姐姐,你是要去这个地方吗?”

    冯惠一听,眉毛轻轻挑起,“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

    “嗯,我以前就住在那一片,但是现在那里被拆了,要建新的商场。”

    “你以前就住在那里?”冯惠提起精神,问道:“那你知道周围都有哪些人吗?你认不认识冯伟叔叔和焦娇阿姨?”

    女孩子往后一退,警觉地望向冯惠,“你这人好奇怪哦,干嘛我爸爸妈妈的名字?”

    冯惠:?

    冯惠:“爸爸妈妈?”

    “对啊。”女孩子有点狐疑地望向冯惠,“你认识我爸爸妈妈?”

    冯惠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她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由自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犹豫了一下,才:“冯如意。”

    冯如意?果然姓冯。

    冯惠又问:“你今年多少岁?”

    “九岁。”

    九岁?也就比她两岁而已。

    冯惠重新量了一遍面前这个女孩,女孩子虽然比她两岁,但身高却快要和她差不多。

    女孩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女孩的皮肤很白,不像她拥有一副总是被乡下人调侃的黑皮肤。女孩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看着总有一股天真无辜的神态。不像她,眼睛细长,一点也不大。

    总之,这个人和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

    冯惠思考片刻,朝冯如意道:“你家就在附近吗?我想和你爸爸妈妈听一下我想要找的人。”

    “你要听谁?”冯如意有点警惕。

    冯惠把手上的纸条扬了扬,半躬着身子,眯起眼睛:“我要找的人之前也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地方,我想去问问你的爸爸妈妈,看他们还记不记得,可不可以呀?”

    冯惠不笑的时候,看着不太好惹,但她若是笑起来,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态时,是非常有亲和力的。

    冯如意看着面前的人,想了想,“那好吧。”

    冯惠得到肯定的回复,站起身子,收敛笑容,将背上的背包递给身后的严亦思,“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你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

    冯惠和冯如意的对话,严亦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接过包,偷偷瞄了一眼冯惠的脸色。

    冯惠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明明是去见亲生父母,脸上却表现得要去见陌生人一样。

    不知怎地,严亦思有点担心。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严亦思完,将两个行李包往手腕上一挎,抬脚便往前走。

    冯惠拦住她,“不用了,我就去问问事情,马上就会回来。”

    严亦思停住脚步,直直地望着冯惠,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破绽,但冯惠脸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丝紧张都没有。

    去见亲生父母,真的毫无波动吗?

    冯惠越是这副平静的模样,严亦思心里越不放心。

    但她看着冯惠那张平静的脸,终究忍了下来,轻声:“好吧,记得要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冯惠“嗯”了一声,转身跟着冯如意,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处。

    冯如意的家就在火车站附近,冯如意领着冯惠回家的时候,冯伟正在帮焦娇洗菜,焦娇围着围衣,正在厨房里忙活。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冯伟放下手中的菜,在焦娇的围裙上擦了两下,然后跑到门边,“来啦来啦,是不是如意回来啦?”

    冯伟开门,看见冯如意的那刻,立即眯起眼睛,从眼缝里透出笑意,“每次到饭点你都准时回家,莫非你身上按了个闹钟,一到饭点就响起来?”

    冯伟完,眼神瞟到旁边的冯惠,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他望向冯如意,“这位是?”

    冯如意摸了摸鼻子,:“这个就是被我踩碎了发夹的姐姐,她她要找人,要过来问问你们。”

    冯伟仔细量了一下冯惠,这姑娘长得挺水灵,就是皮肤黑了些。他热情地把冯惠请到屋子里,“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找谁啊?”

    厨房里的焦娇听到动静,探出脑袋问:“谁来啦?”

    “哦,就是之前发夹被如意踩碎的那个姑娘,她要来听一点事。”冯伟朝焦娇解释道。

    焦娇一听,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看向冯惠,好奇地问:“姑娘,你现在还戴那种草莓型发夹啊?”

    冯惠望着面前这两个陌生的人,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的奇妙的感觉。

    这两人大概就是她的亲生父母,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在不停提醒她要亲近,可她的理智让她做不出半点亲近的举动。

    她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家里连他们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她到今天才知道,她爸妈长成这样。爸爸是平易近人、笑起来一脸褶皱的人,妈妈是身材高挑、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的美人。

    她时候第一次知道耀齐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爸爸后,很难过,每次看见人家父母带着孩子玩耍,都会很羡慕。

    有段时间,她特别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她翻遍了奶奶所有的遗物,也没有找到一张照片,但她找到了一封信。信上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名字。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想着来三亚看看。

    可是,那个时候她好穷,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大家吃饭都成问题,根本不可能走出村庄。

    稍稍长大一点后,家里吃饭不是问题,每年过年的时候也会有点零花钱,她就把零花钱全部存起来。即使每次看到别的孩吃零食都会馋哭,她还是舍不得花一分钱。

    可是,去三亚的火车票太难存了,她存了好几年都只存了几块钱。

    仿佛三十二块是个天文数字,永远都凑不够。

    后来长大一点后,想去三亚的心思其实不怎么强烈了,她看到别的朋友和父母一起也不会太嫉妒了,她也有耀齐爸爸对她好,她不需要嫉妒。

    可是存钱这种事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心结,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去三亚找一找,看一看,当着那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问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现在,这两个人就在面前,冯惠倒也沉得住气,只:“这个发夹不是我的,是我一个长辈的,她的年纪就和阿姨你差不多。”

    焦娇一听,笑起来,“我就嘛,现在哪有女孩愿意戴这种发夹,果然是我们那一辈才喜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想问什么事情呀?”

    冯惠自动略过第一个问题,:“我之前有个亲戚,住的地方现在被拆掉了,我听如意你们之前也住在那里,所以想来问问,看你们认不认识我的亲戚。”

    冯惠完,把记载着地址的纸条展示给面前的两个人看。

    冯伟一看,点头道:“对对对,我们之前确实住在那一片,姑娘,你亲戚叫什么名字啊?”

    冯惠盯着他,没有回答,只问:“叔叔,你是本地人吗?”

    冯伟一愣,“不是,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不想回去看看呢?”冯惠一脸真诚地问。

    冯伟笑笑,“好多年不回去,家乡的人早就不认识了,去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冯惠垂下眼眸,指着冯如意,问道:“如意没有哥哥姐姐吗?”

    冯伟抬头看了冯惠一眼,他觉得这个孩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又不上来。

    一旁的焦娇见冯伟愣着不回答,接话道:“对,我们就一个孩。”

    就一个孩?那她算什么?

    冯惠立即黑下脸,她走到焦娇旁边,把草莓型发夹往焦娇手上一塞,面无表情地:“还给你。”

    然后朝冯伟瞥了一眼,:“我不想找我的亲戚了。”

    完,冯惠飞快地头也不回地跑出屋子。

    焦娇看着手上的发夹,愣了一会儿,随即瞳孔睁大,发着抖看向冯伟,“你,有没有可能,她是……”

    “不可能,”冯伟当即否认,“隔那么远,不可能是她。”

    冯伟完,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可是……”焦娇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瘫坐在椅子上,“可是,那孩子的眼睛特别像你。”

    只是孩子皮肤黑,乍一看看不出来,如果仔细一想,那双眼睛简直和冯伟的眼睛一模一样。

    冯伟一听,心也凉了半截,仔细回想,那孩子鼻子嘴巴都和焦娇长得很像,连脸型也像,就是因为皮肤有些黑,所以第一眼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因为他和焦娇都不黑。

    现在这样一,似乎越来越不对劲。

    冯如意在一旁听着爸爸妈妈些她听不懂的话,不由地急躁起来,“爸爸妈妈,你们在什么呀?”

    冯伟这时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冯如意的胳膊,“如意,你老实跟我,你在哪里遇到这个姐姐的?她真的是来找亲戚的吗?”

    “我是在火车站遇到她的,她她亲戚住在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冯如意想了想,“对了,她还了爸爸妈妈的名字,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坏人呢。”

    焦娇一听,激动得也抓住冯如意的胳膊,“她爸爸妈妈的名字了?如意,你真的听到她爸爸妈妈的名字了?”

    “对,”冯如意点点头,声又胆怯地:“爸爸妈妈,你们抓疼我了。”

    冯伟松了手,立即朝门外跑去。

    焦娇松了手也想出门,走了几步,心神不济,倚靠在门框上不停地抽泣。

    过了一会儿,她瞧见冯伟回来,急忙地上前,“找到那孩子了吗?”

    冯伟无奈地摇摇头,坐在门槛上,沉默不语。

    焦娇崩溃地望着冯伟,泪水夺眶而出,“果然是她,真的是她!作孽啊!”

    那个被他们放弃的孩子,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她一个姑娘,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只为了来找他们。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只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去,问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孩子。

    可是,他们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们不想回去,他们只有一个孩子。

    焦娇想起刚才自己的回答,心里一阵绞痛。

    这样的话,那孩子听了,心里该多么难受啊。

    焦娇蹲下身子,把脸埋在双掌中,身子不停地抽搐。

    冯如意瞧见一向扬着笑脸的父亲沉着脸不话,一向热情洋溢的母亲埋着脸哭泣,忍不住慌张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泪不停往外掉。

    “爸爸妈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冯如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踩碎了那个姐姐的发夹引起的,她红着一双眼,承认错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踩碎人家的发夹,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焦娇一听,展开手上的发夹。

    这个发夹分明就是她的,是她以前留在家里的。

    那个孩子竟然一直把它留着。

    她什么也没能留给那个孩子,连一个不要的发夹,也会被当成宝贝一样珍藏这么多年。

    焦娇这么一想,鼻子一酸,哭得更大声了。

    冯如意见母亲哭得更大声,她也委屈地加大了音量。

    冯伟坐在门槛上,看着老婆孩子哭成一团,转过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冯惠从屋子里跑出去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他们根本就不想回去,他们只觉得他们有一个孩子,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幸福地生活着,根本就忘了在乡下也有一个他们的孩子。

    冯惠以前还以为父母过得很不好,甚至以为他们因为什么事情去世了,所以才不回去找她。

    可是呢,他们现在的条件很好,冯如意都有钱玩滑板车,他们根本没有生活困难,他们活得很好,他们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买车票,他们也不是抚养不起另外一个孩子。

    他们只是不想而已。

    哼,既然他们当做没她这个孩子,那她以后也当做没他们这种父母。

    可是,现实是,他们真的当做没她这个孩子,她却还暗暗攒了好久的钱,来探他们的消息。

    冯惠想到这个,气得要死,她就不应该来!

    来回六十多块钱的车票啊,买零食可以买好多呢。

    为什么要浪费在买车票上面呢!

    冯惠想想都觉得委屈。

    严亦思在路口等着,看见冯惠气呼呼地从拐角处出现,她走上前,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冯惠没回答,只把自己的行李包接过去。

    严亦思瞥了一眼冯惠,冯惠脸上是气呼呼的表情,眼眶连红都没红一下。

    怎么回事,见到亲生父母,冯惠竟然没流眼泪?而且这才十分钟不到,去见亲生父母,难道还真的只问了几句话?

    严亦思心翼翼地问:“你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冯惠憋着一股气,点头道:“嗯,解决完了,该去解决你的了,你不是要接人吗?去接吧。”

    冯惠完,拉着严亦思便要走。

    严亦思反手将她拉住,笑起来,语气诚恳又认真:“我已经接到啦。”

    “有个朋友要去见亲生父母,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但现在她回来了,我就是来接她的,接她跟我一起回家。”

    严亦思完,拉着冯惠的手往火车站里走。

    冯惠却突然挣脱开来,蹲下身子,捂着脸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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